炉灶燃料——从柴草到天然气

2024-11-05 00:00:00纪福华
老年博览·上半月 2024年10期

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柴”排首位,足见其重要性。

很早以前,农村炉灶所用燃料还是柴草—麦草、玉米秸、高粱秆、豆秸、干草、树枝等。那时,这些柴草虽然在农村司空见惯,但也不是轻易能运回家的。家里自留地的麦草往往不够烧,因此还要想办法搞柴草。

搞柴草是小孩子的任务。大点儿的孩子负责爬到大树上折干树枝,小点儿的在下面捡,或者一群伙伴去山上割杂草、捡干柴、耙松毛等。

耙松毛要去山上松树多的地方,肩上扛着竹耙子,背着柳条筐,带上捆松毛的绳子。来到松树林,因为力气小,孩子们就将竹耙子扛在肩上,像拉犁一样倒着走,这样松毛就被耙在一起了;再用手把竹耙子上的松毛扯下来,装进柳条筐。大点儿的孩子,一个人把筐扛回家;小点儿的,两个人用棍子把筐抬回家。

耙树叶最好是在秋末突然变天、寒流来时,树被风吹了一夜,树林里都是叶子。一家人早早起床,把树叶耙成堆,装进一个个麻袋,然后用小车一趟趟运回家。

这类柴草不易燃烧,而且烧起来不但火不旺,还爱冒烟,厨房的墙面被熏得黑黑的。所以,风箱是必不可少的。

风箱安放在灶台边,上面可以放菜板。每天清晨、中午或傍晚,村里到处都能听到“吧嗒吧嗒”类似京剧二黄慢板的声音,和着鸡鸣狗吠、孩童笑闹声,成为一首极其动听的乡村交响曲。

风箱类似于自行车打气筒,不过,一推一拉都能鼓出气,仿佛巨大的嘴向炉膛内吹气,让火越烧越旺。

灶房简陋窄小,灶台却很大,端坐两口黑铁锅。娘默默坐在矮凳上,守着火口拉风箱。

娘不紧不慢,一手拉,一手续柴、拨弄火苗,两手配合默契。风箱拉得均匀,娘的身子随拉柄前俯后仰,“吧嗒吧嗒”的声音舒缓动听,灶膛里的火苗红通通的,映照在娘沧桑而憔悴的脸上。

每次放学回家,我们都会帮娘拉风箱。娘叮嘱我们:“烧锅最磨人的性子,不能猴急,两眼要盯着锅底。炉灰往两边扒,新柴往中间放。一手拿火棍挑火,一手慢慢拉风箱。”我两手一起用力才拉得动,拉起来又顾不上续柴,所以总是被哥哥换下。

拉风箱也有技巧。刚生火时,风不能大,就像刚划着的火柴,使劲一吹就灭了,只能轻轻地拉动,缓缓地用力;等灶膛里用来引火的柴草旺盛地燃烧后,放进高粱秆等柴草,再用力拉。

20世纪70年代初,煤作为燃料进入农村。其实在此之前,有些村民就已经用煤替换了柴草,但娘舍不得花钱,所以没买。那时买煤有指标,相当于城里的票证,娘把家里的指标换了钱,贴补家用。起初,煤和柴草同时作燃料,仍然用风箱。直到20世纪70年代末,电力不再短缺,风箱才被鼓风机取代。

煤块比较贵,娘只买煤粉,村里人也是如此。

每年的煤分两次发放,春季发放生活用煤,秋季发放取暖用煤。起初煤粉被制成煤坯,后来人们学会了做蜂窝煤。

做蜂窝煤一定要在晴天,一旦下雨便前功尽弃。首先是筛煤,类似于建筑工地上筛沙子,在煤堆旁支个大铁丝网的筛子,一锹一锹地过筛,把煤粉里掺杂着的石块筛出去。干这活儿很累,都是父亲做,我们打下手。虽然用毛巾包了头,还戴了口罩,但干完后鼻子里、脸上还是黑乎乎的。

筛好的煤要掺黏土,这样能多烧几天,同时起到黏合剂的作用。掺得多火不旺,掺得少煤易碎,按什么比例掺黏土,乡里人心里门儿清。

之后是和煤,类似工地上搅拌水泥和沙子。掺好了土的煤堆像小山,在“山”尖挖个坑,把水慢慢倒进坑里,拿铁锹仔细搅拌。水要适量,少了太干硬,多了太稀软。想要土掺得均匀,得拿铁锹耐心地搅拌好几遍。

之后才是做蜂窝煤。其实有卖机器打好的蜂窝煤的,但要多花不少钱,因此村民都是买散煤粉自己做。打蜂窝煤的模具是铁的,底下像一块圆圆的蜂窝煤,里面是空的,顶层的铁板是活动的,带着12根铁钎子,上面连着操纵的杆;把杆提起来,使劲往煤泥上砸一下,再提到空地上,把杆往下挤,就像母鸡下蛋一样,一块蜂窝煤就诞生了。做好的蜂窝煤要晾上两三天才能干。

接下来就是搬。全家出动,大人拿箩筐挑,半大的孩子拿扁担抬箩筐、用搓衣板端。

每家都有杂物间或瓦棚,蜂窝煤就堆放在那里。放之前,要先在地上铺一层木板或塑料布,防止受潮,受潮的蜂窝煤就“粉”了。将蜂窝煤一块块地摆整齐,像砌墙一样,而且要错层压叠,防止呼啦啦一大摞轰然倾倒,最后还要在最外围垫几锹土,围几块木板或砖块,免得鸡、狗、猪来骚扰,也能挡一挡雨雪。

蜂窝煤碎了也不扔,积攒起来,浇点儿水拍成煤饼子,还可以烧。

烧煤怕煤气中毒,也怕火熄灭。夜里照管炉灶很有学问,晚上放多少煤,底下的风门和上面的盖子留多大的缝隙,就像做一顿饭放多少米够一家人吃一样,得不断摸索,还要视天气不同略加变动……时间长了,每个主妇都会变成高手,把炉子驯得服服帖帖,一个冬天都不会灭。

20世纪80年代初,农村有了沼气站。因为家乡养牛羊的多,还有养猪、养鸡鸭的,离村不远的地方就建了沼气站。起初用牲畜、家禽的粪便做原料,后来又增加了污水、废菜叶、烂秸秆……它们在沼气罐里发酵后,不仅产生的沼气可以供全村人烧水做饭,剩下的沼液和残渣也能作肥料,真正实现了有机循环。

20世纪80年代末,我家搬到了镇上。炉灶用的燃料换成了液化气,比沼气更方便。走进厨房,划根火柴,就冒出淡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没过多久,锅里的肉就香气四溢……

后来又有人发明了手持式点火器,类似现在燃气灶的电子打火器,“啪”,一声清脆的打火声响起,淡蓝色的火苗就开始欢快地跳跃。当时我教化学课,有节课讲氢气可燃性,我用氢气吹出肥皂泡,轻轻按动手持式点火器,火苗接近肥皂泡时,就会听到“啪”的爆炸声。

每次液化气快用光时,把液化气罐使劲摇晃几下,就可以让小火苗变旺一点儿。

液化气价格高,而且容易发生爆炸、火灾;罐里的残渣倒出来,整个镇里都能闻到臭味。此外,一罐液化气有30多斤重,每个月都要骑着自行车,拿着证,到1.5公里外的液化气站去换气。

如今,我们早已用上了天然气,方便之处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