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封闭落后的山村度过的。20世纪70年代,家里唯一的家用电器是“话匣子”—半导体收音机。地方台的节目中,最受欢迎的是地方戏曲和天气预报,最不受欢迎的就数广告了。每当“现在是广告时间”的话音一出,总会有人迅速上前关上收音机—一是为了省电,二是出于对广告的排斥。在乡亲们的日常交流中,既有对大山以外世界的猜想,也有对广告的质疑和评论。
“广播节目里为什么要播广告呢?还不如放段秦腔。”
老年人七嘴八舌地评论:“那是为了打发时间。”“电台为了增加收入。”甚至有人说:“为了让收音机休息一会儿,这样有益于延长收音机的寿命。”
在20世纪70年代的乡村,男耕女织,吃、穿、用基本自给,只需隔两三个月去国营商店买些煤油、火柴、食盐之类,过年前买几张红纸、办点儿年货就行,谁关心广告上的“省优”“部优”“国优”“名牌产品”呢!
1986年,我考上县城的高中,开始住校生活。“爱是love,爱是amor……爱是人类最美好的语言,爱是正大无私的奉献……”当城里的同学大唱广告歌时,我既惊叹于广告的艺术魅力,也发现物质生活的丰富催生了许多广告。周末的礼堂里,电视广告有声有色,我和同学们看得入迷。放寒假回到家,我惊奇地发现,家乡的电视机、报纸多了起来。广告更多地占据了电视屏幕和报纸版面,乡亲们对广告的认识也改变了。孩子们三五成群,把广告词模仿得惟妙惟肖:“多大的萝卜呀—唉哟哟,牙齿疼得好厉害,原来是牙细菌在捣乱……”接着,就说用某品牌的高级牙膏来对付它:“瞧,牙细菌溜走了,现在我的牙齿刷得白白的,吃起东西来可管用啦!”“这广告还有点儿听头—”一些老人说完,掐着指头罗列出一系列论据来:谁家的丫头学成裁剪开裁缝店了,谁家的小子拿到驾照当驾驶员了……最后,他们郑重地重复说:“都是‘话匣子’里、报纸杂志上的广告给指的路!”
包产到户后,人们的生产劳动积极性提高了,人也更加自由,可以外出打工挣钱。山村的面貌变了,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提高,广告中治病、致富的实用信息也多了。有些乡亲专门从广告中搜集求医问药、培训务工的信息。买东西时,大家也有了品牌意识。日常生活中,肥皂、洗衣粉、洗发水买某某牌子;患了伤风感冒,诊所大夫推荐某某药疗效好、价格低;男婚女嫁时,收录机、电扇、电视机自然要买品牌货……购买的理由总是:“都是上了广告的!”许多驰名商标风靡城乡,广告无孔不入地融入百姓的日常生活。
20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在兰州上大学。阅读的报纸、杂志多了,发现其中的插页广告也日渐增多。一张报纸上的“三快”(快速记录、快速记忆、快速阅读)函授引起我的关注,随后我就报名参加了学习。学习了一年多,我的速记最好成绩达到每分钟350字。这项本领给我在大学里记笔记带来极大帮助。
当时,许多脍炙人口的广告词甚至成为校园中的流行语。爱美的女生一见面,“今年二十,明年十八”;新年联欢会上一举杯,“挡不住的感觉”;买袋方便面,“好吃看得见”……广告几乎成为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尤其是一些公益广告,诸如“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珍惜生命之源—水”“保护动物就是保护我们的同类”等,给人留下难忘的印象。
进入21世纪,仿佛一夜之间,大街小巷出现了数不清的LED大屏幕,更多构思精妙的广告纷至沓来。打开电脑、手机,各种广告令人眼花缭乱,大到豪车、楼盘,小到香皂、牙膏,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广告,从无到有,从少到多;广告,范围和领域越来越宽广;广告,离人们的生活越来越近……一路走来,广告反映出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日益增长、民众生活水平的巨大提高;一路走来,广告连缀出中国日益富强的宏伟画卷,也必将引领未来的时代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