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与碑刻艺术的文化交融

2024-10-29 00:00王雅楠
美与时代·美术学刊 2024年9期

摘 要:石碑自产生之初,便与文字交融为一体,而作为文字主流形式之一的诗词,也与石碑交融共生。通过对河北邯郸武灵丛台碑刻的研究,解析诗词与碑刻艺术之间文化交融、碰撞而产生的意义,揭示碑刻可反映不同时期的文化审美观念、社会现状及作者自身状况。

关键词:邯郸武灵丛台;碑刻艺术;诗词;文化交融

一、中国古代诗词与邯郸武灵丛台碑刻简述

(一)诗词发展历程及其在文化与艺术中的地位

中国古代诗词不仅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更对我国人民的精神文化建构具有深远意义。从先秦《诗经》《楚辞》到秦汉的乐府诗、魏晋的五言诗,再到唐宋的诗词盛世,时至今日诗词依旧是我国文化发展中不可或缺的一脉。其内涵丰富,意境深远,至今依旧深刻地影响着我们。

在中国古代文化与艺术中,诗词占据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它不仅是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更包含作者自身对自然、社会、哲学的深刻思考。此外,诗词也常与其他艺术形式相结合,形成更加丰富的文化现象。如诗书画印的排列方式等,都展现了诗词在中国文化艺术中的核心地位。

(二)邯郸武灵丛台碑刻

邯郸被誉为“七朝古都”,具有悠久的历史渊源。据出土文物考证,其武灵丛台始建于战国赵武灵王时期(前325年—前299年),是赵王检阅军队与观赏歌舞之地,已有2 000多年历史[1]。武灵丛台因楼台众多,而连聚非一,故名丛台[2]。在迄今2 000多年间,历代史籍对丛台颇多记载,更有唐代以来诗人词家凭栏吊古的百余首诗文辞赋流传于世[3],现为河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武灵丛台碑刻内容极为丰富,涵盖哲学思考、历史记述及个人登台怀古等多方面,成为丛台历史的见证。如近代何遂《丛台集序》碑以颜体楷书主要记叙丛台历史、名称的由来、修建的概况及各景点,集序文后,附有何逐丛台怀古诗二首[4]。这些石碑不仅是历史的见证,更是文化传承和与艺术资源的活化石。

(三)诗词与碑刻的关联

诗词与石碑的结合是中国文化艺术的一大特色。碑刻不仅是诗词留传的物质载体,更表达着作者自身的经历感悟,体现了各朝代书法艺术的审美观念,并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状,亦是今人了解史实的重要资料。

武灵丛台碑刻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历史意义,碑刻上不仅体现诗作、文章等,更展现了历代雕刻技艺和多样的书法风格,也成为书法、雕刻研究的重要资料,更反映了各代的文化艺术追求。同时,武灵丛台碑刻将诗词与碑刻艺术相结合,不仅是一种艺术形式的融合,更使文化的传承有了新的媒介,我们从碑刻中可以感受到作者的境况、所反映出的社会现状,及历代书法文化、碑刻艺术的审美现状。因此,碑刻艺术不仅是学者的研究工具,更是后世人了解和传承古代文化的重要渠道,从多方面对后世产生影响。

二、武灵丛台碑刻作品

不同时期的碑刻作品,所反映出的风格、文化、背景也不同。武灵丛台碑刻包含碑刻众多,其中占比较大的为明、清两代碑刻。因此,本文选择明、清部分碑刻作品进行比较分析。

(一)明碑刻作品分析

明张成仁登临丛台所写《丛台》诗刻石,高0.47米,宽0.32米,以颜体书写,字形平稳得当又不失疏朗大度,以颜体的庄重肃穆之气书写“歌舞销沉何足惜,咸阳宫阙亦成灰”的苍凉怀古之情,抒发自身所感。观张成仁生平可知,张成仁为明弘治乙丑(1505年)进士,但1505年明孝宗朱祐樘逝世,其子明武宗朱厚照登基,正德皇帝其人虽有文才武略,却行事稍显荒唐。因此,也难怪张成仁会在登丛台时有此感叹。

明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于丛台南门东墙下立“赵武灵丛台遗址”碑,高1.76米,宽0.80米,碑阳以楷书书写,字体为柳体一脉,笔画潇洒、清瘦,部分笔画紧密穿插,使宽绰处特别开阔,笔画细劲,棱角峻厉。上款为“直隶广平府邯郸县知县楚人邓云台”,下款为“万历癸已岁孟秋之吉主簿永宁王所重同勒”。碑阴因风化而模糊不清难以辨认,据县志记载,该碑原文大意是重修邯郸城记,追记修城事及四门名称。

明末清初申涵光《邯郸行》诗刻石,高0.60米,宽0.67米,以用笔有颜真卿率真之意、风韵似赵孟頫并有米芾的跌宕书写诗文:“即今富贵皆安在?惟有西山青不改!不见游侠子,白日报仇饮燕市,又不见,垆边娼,花鞋风髻明月珰。”申涵光生活在明清交替之际,为顺治十八年(1661年)中恩科拔贡,但无意为官,因书见人,因此从诗文中也反映了面对明末民族矛盾尖锐的悲愤与无奈,对战争与少数民族统治的不满。

通过对比分析明碑刻作品,可以发现明朝书法审美方向以行楷居多,追崇以颜真卿、赵孟頫等为代表的潇洒雅丽的书法风格,而也正因如此,观明朝碑帖作品发现明篆、隶、魏碑等秦汉乃至北朝作品几乎绝迹,且明“台阁体”盛行,以姿媚匀整为工,使之书法作品缺乏生气,失去了个人风格及艺术内涵,而通过上述碑刻作品的内容分析也可反映出该点。且因这几方碑刻作品所处朝代及所经环境不同,从撰文内容中也可反映出作者所处时代的部分社会现状及作者自身的所思所想。

(二)清碑刻作品分析

清乾隆1750年秋南巡途中过邯郸登丛台时书御笔诗两首,该碑位于丛台北门内,高1.76米,宽0.82米。碑阳为七律一首《登丛台》,以王羲之行书书写出丛台的巍峨景色,歌颂了赵武灵王的文治武功,又描写了邯郸人民安居乐业的祥和景象,思今怀古,意境开阔,毕显帝王之气。诗中“丰岁人民多喜色,高楼赋咏谢雄才”此句中出现的“人民”一词,体现出乾隆皇帝的确是一位“以民为重”的帝王。另外,他在多次出巡中都有减免赋税的举动,对于当时社会农业、经济、社会矛盾都起到了积极作用。碑阴《邯郸行》以王羲之行草描写太平盛世时期邯郸百姓丰富多彩的生活场景,述说了邯郸出美女、多丝蚕、善习武的特点,也表达了乾隆皇帝游览邯郸时恬淡喜悦的心情。

观乾隆时期碑刻,发现以王羲之一路为主,其中以赵孟頫为主的行楷书最为盛行。康有为曾总结清代前半期书法云:“康、雍之世,专仿香光;乾隆之代,竞讲子昂。”观清初至乾隆时期,帖学一直盛行,至乾隆时期达到极盛,更有集帖《三希堂法帖》刻成。因此,从乾隆皇帝这方碑刻中可以了解到当时的书法流行趋势,及乾隆皇帝推行政策的大致方向和他本人的一些情感爱好体现。

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举人英綮有《登丛台有感》诗刻石,高0.56米,宽0.60米,此诗记载了他主持修葺丛台的过程。以赵孟頫行楷书写该诗,整篇章法自然,气韵生动,其字结体严谨、结构巧妙,颇有赵孟頫之神韵。其部分字体在用笔、结体方面却有北魏碑刻之感,更有雄健之气,如“秦”“魏”等字。因此,从该碑中可得出,道光、同治年间的书法领域赵孟頫书风依旧占有一定地位,但碑学书法也已流传,只是,虽不再将“二王”定于一尊,但士子们仍需“馆阁体”来参与科举考试,这也正是该碑中虽有魏碑之貌但整篇依旧尽显帖学行楷之风的原因。

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举人李世昌有《画兰题诗四首》刻石,高0.60米,宽0.78米。李世昌所画兰花被誉为“邯郸三绝”之一,碑上诗文以章草进行书写雕刻,通过咏兰花而歌颂了赵武灵王,并赞美丛台景色。同样被誉为“邯郸三绝”之一的是光绪甲辰(1904年)进士王琴堂的梅花,他在丛台留下《画梅题诗》刻石,高0.69米,宽1.12米。此碑刻通过对梅花的描写,歌颂古代的雄才像梅花一样的高贵品质。碑刻中书法除清逸劲秀外,更增添秦汉碑刻之感,使用章草的笔法进行书写、结体。而以上两方碑刻同处于清末,又同为画花题诗石碑,均以章草之风书写,虽依旧有赵孟頫、董其昌之风,但更多的是各取所长,寻求融合之道。这两方碑刻也反映出清末书法审美方向已不同于此前乾隆时期所追求的帖学,追崇赵孟頫、董其昌行楷书,至清朝中后期,古代的碑版、贞石等大量出土,使碑学书派迅速发展,因此清末时书法秦汉北碑成为一时显学,从以上碑刻作品分析中也可反映出此点。

通过对丛台碑刻中清石碑的分析,以书法角度出发,笔者认为清朝书法可分为两大脉络:BV39/FQwD1NBO04SuNeqkw==清中前期追崇王義之一派的帖学,其中以赵孟頫、董其昌二人为之甚;清中后期追崇秦汉北碑的碑学,其中魏碑、章草等占极高地位。另外,在清末也有一部分书家并未完全舍彼取此,而是使碑学、帖学融合发展。

三、武灵丛台碑刻中诗词、历史的文化传承

(一)武灵丛台碑刻中的艺术与文化

武灵丛台石碑中的内容不仅是对文字的简单刻录,更是融合了书法、雕刻与文学创作的综合体现,赋予内容以视觉、文化的双重维度。例如,以清代为例,乾隆时期书法偏好王義之、赵孟頫一路的帖学,因此该时期碑刻书风则多以此为之,甚至从碑刻中的诗文中也可以了解到乾隆皇帝本人的艺术爱好、政治方向等。晚清时期,碑学兴起,则碑刻内容以章草、魏碑居多或以碑学、帖学二者融合刻之,其书写内容中也表达出作者的思想感情。因此,从这几方碑刻中不仅可以体会到作者心境,更能通过碑刻内容了解当时社会书法文化审美及一定社会现状。

碑刻中的书法,也不仅仅是记录或文字的展示,也体现了作者的情感,如《乾隆御笔诗碑》碑阴以极明显的牵丝连带书写表达作者澎湃激动的心情,并为所书诗词等内容增添额外的文化层次。另外,武灵丛台碑刻上的内容多为登丛台怀古或记录丛台历史一类,作者将丛台历史、景色与当时自身所处环境联系,形成不同的怀古诗作,也抒发了作者们不同的心境与状况。

同时,丛台碑刻中的诗词不仅记录了作者的思想感情,也反映了不同历史时期的文化背景及部分社会现状。通过对这些碑刻作品的分析,我们可以了解到除正史记载外的古代社会的社会历史、文化审美等。这些作品也为当代我们了解和欣赏中国传统文化提供了独特的视角。

(二)武灵丛台碑刻的现代意义与保护

在当代,碑刻不仅是历史文化遗产,其中蕴含的文化价值也值得我们去研究,它不仅是历史的见证者,也承载着文化的传承。同时对研究当地文化、古代社会及艺术语言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宝贵资源。

如1961年9日郭沫若视察邯郸时,游览丛台景色,读乾隆御诗后有感而作诗一首,概括了邯郸的古往今来,并写出邯郸当代的资源发展。该碑高1.72米、宽0.70米,与《乾隆御笔诗碑》遥遥相对。再如1989年10月,由邯郸人民政府所立的《邯郸碑林碑》,高1.80米、宽0.80米、厚0.20米,其碑阴处明确书写了邯郸历史悠久,历代名碑佳志甚多,由唐至清等均为国家珍品,极具史料、书法及雕刻艺术研究欣赏价值,皆为可贵的文化遗产。

由此可见碑刻文化之意义,因此,对于该文化应注重保护管理,确保这些文化遗产得以完好地传承发展。当代网络数字媒体等的发展,也可让碑帖资源更好地储存、开发、传承。

四、结语

诗词历史源远,在我国古代文化艺术中占据至高地位。早在西周至春秋时代,就有了诗歌总集《诗经》,经过历朝历代的丰富与发展,诗词早已成为中华民族文化的瑰宝,记录着历史变迁、风土人情和思想观念,是传承和弘扬中华文化的重要载体,也拥有着极高的审美和艺术价值。因此,诗词艺术是文化艺术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中国古代碑刻历经2 000余年的发展,数量多,分布广,内容涵盖丰富,以独特的艺术魅力立于文化艺术之林,承载着丰富的历史信息。其不仅记载着历史事件,提供了文献资源,也为今人了解古代提供了参考。同时,它也蕴含传承着丰富的文化思想内涵,对于研究古代中国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意义,亦是中华文化的瑰宝。

同样在中华文化中占有至高地位的诗词文化与碑刻文化相交融碰撞,产生了不一样的火花,不仅推动了二者各自的发展,也使文化因交融而丰富。其实,二者早在产生之初便已融合共生,秦汉时书写以简帛为主,此外便是使用碑刻,从秦朝的各种摩崖、刻石至现今依旧使用石碑记录的宗祠碑文或墓葬石碑,都体现着这两种文化相互依存、交流的场景。而这二者的碰撞也为当今我们了解了中国古化社会、历史等提供除书本历史外的新视角,也进一步佐证着历史。同样,这也是一种新的艺术形式,在唐宋帖学兴起后,碑刻艺术也为中国书法提供更多发展方向。因此,诗词与碑刻艺术的文化交融、碰撞而产生的石碑亦是中华文化不可或缺的珍宝。

参考文献:

[1]孙继民,郝良真,杨倩描.邯郸古代城市史[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17.

[2]陈光唐,谢立新,梁辰.赵都诗词选注[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88.

[3]董海林,李广,李亚.邯郸名胜古迹[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11.

[4]吴光田.邯郸历史文化丛书[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社,1996.

作者简介:

王雅楠,哈尔滨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书法篆刻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