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栖写作”的独特叙事研究

2024-10-27 00:00:00魏依凡
新闻研究导刊 2024年17期

摘要:文学与新闻之间存在一个广阔的交叉地带,兼具作家与记者双重身份的“两栖作者”深耕其中,他们既有记者的新闻敏感性,又有作家的文情与哲思,其独特的写作实践形成了文学史与新闻史上的“两栖写作”景观。文章采用历史文献研究法,通过考察“两栖作者”群体在特定时代背景下交叉融入文学与新闻领域的独特历程,分析他们在创作实践中充分借助两种形态的文本表达优势,全面提升作品传播力和艺术表现力的过程。研究发现,“两栖作者”在作家与记者双重身份的变迁与转化过程中,一方面,作家深厚的写作功力为新闻文本的写作赋予了艺术化的表达技巧,使新闻作品呈现出更强的文本亲和力与叙事感染力;另一方面,作家也在主动借鉴新闻作品对社会生活的反映与记录功能,借助报告文学、非虚构写作等新闻性文本影响社会大众。同时,通过分析“两栖写作”作品发现,尽管这些作家、记者所处年代不同,成长环境、职业经历和角色地位也不同,但他们时常不约而同地将视线对准基层民众,挖掘人民群众中的先进典型,报道人民群众的创新创造,展现人民群众的精神风貌,反映人民群众的意愿呼声,生产了许多文风朴实清新,语言鲜活灵动,有思想、有温度的作品。这为当代新闻工作者深入践行“四力”,提升新闻媒体的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公信力提供了有益借鉴。

关键词:“两栖写作”;“两栖作者”;身份特质;叙事风格;人民情怀

中图分类号:G212.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4)17-0015-06

基金项目:本论文为2022年度甘肃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四全媒体’视域下讲好甘肃故事的路径与策略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2022YB019

“两栖写作”是文学与新闻历史上一种独特的写作类型。“两栖作者”时而致力于文学领域潜心写作,完成了诸多脍炙人口、影响时代的文学经典;时而融入火热的社会生活,以记者身份报道社会真相,引领社会舆论,推动社会进步。放眼世界文坛和新闻传播业,狄更斯、萧伯纳、屠格涅夫、海明威、基希、马尔克斯等皆属“两栖写作”的典型代表。在国内,范长江、邹韬奋、夏衍、萧乾、张恨水、金庸、魏巍、刘白羽、穆青等为数众多的“两栖作者”史册留名。他们创作的经典名篇通常兼具文学与新闻双重属性,亦在两个领域积极探索、双向互融,推动文学创作与新闻传播事业协调发展、和合共生。

审视“两栖写作”萌生、发展与繁荣的演进历程,可见这些作家、记者尽管所处年代不同,成长环境、职业经历和角色地位也不同,但有一点颇具共性,即“乐走基层,擅写群众,文风朴实清新,语言鲜活灵动”。人民日报原副总编辑梁衡认为,“作家和记者应优势互补,向‘两栖’方向发展,记者常常在基层采访,大量接触普通群众,大量细致扎实的一手采访不仅保证了真实性,更是十分亲民,一般作家很难做到这点。而作家身上的文学修养,以及他们的文学语言和创作手法,是记者所不具备的,值得记者们学习借鉴”[1]。由此可见,“两栖写作”所呈现出来的特质与当前新闻工作者深入践行“四力”所倡导的向度是一致的,深入开展“两栖写作”研究对新闻媒体讲好中国故事具有针对性很强的典范价值和指导意义。

一、“两栖作者”的身份特质

《大公报》著名记者、京派作家代表人物之一萧乾在《回忆创作生涯六十年》中总结自己的写作生涯指出,“综观我这一生,可说是介于文艺与新闻之间的两栖动物”[2]。

香港《明报》创办人、著名武侠小说作家金庸早年亦任《大公报》记者,曾以两支“神笔”闻名于世,即“侠笔”著武侠,“健笔”写新闻。对于外界所给予的文学家、历史学家等身份,金庸并不认同,“我一生主要从事新闻工作”[3],“我死了之后,如果下一世投胎做人,做什么好呢?我说还是做新闻工作”[4]。

穆青在新闻战线工作数十年,成功采写了《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铁人王进喜》《两张闪光的照片》等一系列作品,但其内心始终怀揣作家梦,曾写作出版了《穆青散文选》《意大利散记》等文艺作品,并最终如愿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他大力倡导“用散文的笔法写新闻”,晚年甚至感慨“当初做梦也没想到会当上新闻记者,倒是很想成为作家哩”[5]。

由此可见,“两栖写作”群体一般为文学底蕴深厚的记者,如范长江、邓拓、穆青等;或有过较长时间从事新闻记者工作的作家,如金庸、张恨水、夏衍、魏巍等。他们既有新闻记者不可或缺的新闻敏感,又有文学作家异于常人的创作灵感,他们不断将自己的智慧及文学表现手法融入日常新闻采写中,开辟新闻报道的新途径、新视角、新手法,创作出大量兼具文学性和新闻性的精品力作。

“两栖作者”有别于单向度文学作家。尽管他们擅长借助文学化写作手法对新闻事件进行形象生动、深刻全面的呈现,但又坚决避免为追求艺术表现力而对故事情节进行夸大或拔高。他们摒弃任何想象和虚构,原原本本、及时准确地进行描述和报道。譬如,魏巍非常重视文学创作的真实性,他给自己制订了一条不可逾越的写作红线,那就是“无限忠于生活的真实,尽毕生之力鞠躬尽瘁地获取生活的真实”[6]。萧乾对此亦有同感,“真实对特写比什么都更为重要……所以我从不为了加强效果而虚构什么”[7]276。萧乾还进一步指出了新闻文本作为职业写作的特殊性,“倘若读者来信指出有不实之处,报馆被动,我个人也会砸破饭碗”[7]276。由此可见,“两栖写作”作品虽具有文学与新闻双重特征,但对真实性的要求是严肃的,没有任何妥协余地。

“两栖作者”又区别于单向度新闻记者。众所周知,新闻写作以“短平快”见长,简明扼要的消息报道是新闻记者写作的重要类型,要求记者客观、凝练地叙述新闻事实,避免过度文学化渲染和艺术化再现。“两栖作者”的写作远不止于此,他们更倾向于对新闻事实进行全面、细致、深刻的描述,竭力表现新闻事件和人物的丰富内涵,力求形态逼真、引人入胜,情节生动,使人可触可感。他们的作品在对读者起到教育感化作用的同时,具有较强的审美意味和较高的欣赏价值。

作为人民日报特约战地记者,魏巍曾三次赴朝鲜前线,其采写的通讯《谁是最可爱的人》更是入选中小学课本,成为家喻户晓的经典名篇。“最可爱的人”是对抗美援朝志愿军战士光辉形象的生动诠释,也因此成为国人心中永不磨灭的精神丰碑。在回顾该作品的采写经历时,魏巍坦言,战地采访归来后,原本希望以诗歌的宏大气势书写战士们可歌可泣的英雄形象,然而又觉得对如此伟大战役的报道应刻不容缓,“如果慢慢在那儿钻长的、刻细的,最后又弄不成,怎以对得起战士们呢?这样,就着笔写下了这篇通讯”[8]。

同在前线进行战地采访的人民日报记者李庄曾形象地对比自己与魏巍的报道差异,认为自己是“现买现卖”,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采写并即刻发稿;魏巍则不然,他会对采访素材进行系统分析、周密思考,一番精雕细琢之后终得传世佳作[9]。正是凭借扎实而全面的采访,1978年,魏巍创作了抗美援朝题材长篇小说《东方》,并于1983年获首届茅盾文学奖,实现了在新闻和文学两个领域的双丰收。可见,与一般的新闻记者不同,“两栖作者”既有对新事物、新变动的高度敏感,又有对报道真实性与时效性的强烈追求,还有对审美把握和艺术再现的修养与能力,力求使作品达到精、深、细、美的境界。

二、“两栖写作”的叙事风格

从世界范围来看,“两栖写作”在19世纪中后期伴随新闻报刊行业的兴起脱颖而出,并在之后呈渐趋流行之势。在我国,“两栖写作”则受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诸多因素影响。现代报刊的转型、文学与新闻文体的演变,作家与记者身份的转换与融合,从根本上决定了“两栖写作”的发展方向。百余年来,“两栖写作”以特有的方式记录着20世纪中国的时代变迁。

(一)关注重大事件,采访细致入微

“两栖写作”一般会重点关注重大新闻事件、重要新闻人物以及社会发展进程中暴露出来的现实问题,通过记者广泛而深入的采访、调查,并与探究社会人生相结合,最终形成对社会深刻的观察和把握。这和普通记者的新闻采访是有本质区别的。一般记者面对的报道面广、信息量大,采访不可能做到足够的深入细致,采访的触角也不可能停留在某一两个具体的事实上,从容不迫地精细探究与长期观察,这些特点是由他们的采访职责和任务决定的。“两栖写作”则不同,美国马萨诸塞大学新闻学教授、《文艺型记者》选集主编诺曼·西姆斯(Norman Sims)认为,文艺型记者通常拥有勇于探索、坚持不懈的精神气质,以及长于采写、笔力不俗的作家品质,同时对新闻报道工作热情满怀、竭尽全力。他们的新闻写作植根于对艰深复杂、变幻莫测的题材展开细致全面的调查研究,其作品始终彰显着记者的专业性与权威性,还能通过对社会重大新闻事件细节的把握,实现文学与新闻文本的戏剧性再现与艺术化表达[10]73。

《大公报》记者范长江在抗战前夕对西北地区展开采访调查,只身穿越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冒着生命危险跨过海拔高、空气稀薄的茫茫雪山,途中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历时10个月,行程4000千米。在《记者工作随想》中,他披露了当年前往西北探险的两大目的:一是深入考察红军长征北上之后,国内面临怎样的时局变化;二是考察随着抗日战争格局的变化,国内城市不断被占据后,西北、西南等大后方所承受的挑战,以及可以发挥什么样的重要作用。“这两个问题,也是当时群众迫切需要回答的重大问题。”[11]范长江西北之行所发表的系列作品可谓记者体验式报道的典范,也是20世纪30年代游记散文的代表,一经刊发,便在全国引起巨大轰动,《大公报》的全国发行量随之急剧攀升。次年,以这些作品结集出版的《中国的西北角》再次成为读者追捧的对象,“未及一月,初版数千部已售罄,而续购者仍极踊跃”。该书连印七版,“行销之广,为空前所未有”[12],在现代文学史上亦被认为是20世纪30年代最具代表性的报告文学之一[13]。时至今日,该著作仍堪称新闻界长盛不衰的经典名篇,作品对重大新闻事件调查之深、视域之广由此可见一斑。

(二)文学功底深厚,叙述生动形象

“两栖作者”的作品通常兼具政治高度、历史厚度和文学美度。人民日报高级记者、中国作协会员柏生在《记者工作漫谈》中指出:“文学作品要有感情,要有文采,新闻作品要不要这样呢?要!”[14]他认为,新闻作品无论是写人还是记事,都应强调人物的思想情感、事件的变幻莫测、情节的跌宕起伏以及文本的艺术表现力和内在感染力。诺曼·西姆斯亦指出,在新闻作品中能写出戏剧性细节的,通常都是那些锲而不舍挖掘事件真相、意志顽强地克服采写困难、满腔热情地开展深度调研的文艺型记者[10]73。

用白描的手法写新闻特写,是萧乾增强作品生动性与形象性的重要尝试。他认为,白描是新闻特写文学性表达的最好方法,无论是写人、记事还是绘景,都可以达到既形象又简约的叙事效果。“这样就容易使写的东西形象化,用白描笔法把目睹的状况用文字‘画’出来。”[15]在新闻写作中,萧乾还特别注重气氛的渲染和人物情绪的烘托,其笔下的新闻现场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和心灵震撼力。

此外,穆青的《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刘白羽的《光明照耀着沈阳》等作品,也都充分展现出“两栖作者”对人物、事件、场景精细深入的刻画。

(三)笔法创新求变,作品张扬个性

众所周知,新闻报道一般具有典型的标准化、程式化特点,讲究格式标准、语法规范,注重新闻的真实性与时效性,但忽视写作笔法的创新。而“两栖作者”在新闻采访中强调自己的观察和感受,在行文中重视巧妙的构思和新颖的笔法,所创作的作品异彩纷呈、个人风格凸显:范长江、邹韬奋、夏衍等以自身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增加了新闻作品的厚度;刘白羽、穆青、魏巍等积极倡导用散文笔法叙写新闻作品,以提升作品的美度;杜鹏程、华山、周立波等充分运用小说的表现手法,强化了新闻的活力;夏衍、宋之的等的作品则呈现出鲜明的戏剧叙事色彩……

20世纪60年代,时任新华社副社长的穆青积极倡导新闻写作的语言创新和个性化表达,鼓励青年记者突破老一套新闻格式的约束,充分借鉴文学创作风格,尤其是推崇散文写作所特有的自由洒脱、生动鲜活、优美流畅的表现方法。

通讯《“一厘钱”精神》的作者、新华社资深记者李峰说:“实际证明,像写焦裕禄等那样高水平的长篇通讯,是非常需要的,可惜少了。人物报道应当从文学作品中吸取营养,使自己的报道增加光彩和感染力。当然记者笔下的人物,同作家笔下的人物,应有些不同……在报道形式上,要提倡多品种、多风格。”[16]

诺曼·西姆斯用“人的面具”来阐述记者报道的风格问题,“一种独特的、往往带个人风格的报道,以及故事结构上的创新手法”[10]73,正是记者的可贵之处,“文艺型记者已不再为‘自我’而烦恼了,但他们确实关切如何找到叙述故事的有效手法,这也许需要作者在描述不同故事的过程中让‘我’不同程度地表露出来”[10]77。

正因“两栖作者”在报道采写中将尊重新闻事实的客观性与个性化写作手法的独创性有机结合,其新闻作品才打上了自己独特的烙印。

三、“两栖写作”对群众路线的诠释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新闻舆论工作者要增强政治家办报意识,在围绕中心、服务大局中找准坐标定位,牢记社会责任,不断解决好‘为了谁、依靠谁、我是谁’这个根本问题”[17]。群众路线是党的生命线和根本工作路线。新闻战线深入开展的践行“四力”活动,就是贯彻党的群众路线的具体体现。这就要求新闻工作者必须扎扎实实地走到群众中去,身入基层,心沉基层,主动拉近与群众的关系,通过亲身实践,借助群众鲜活质朴的语言,用他们喜闻乐见的形式讲述其关心的故事。

(一)乐走基层,擅写群众

记者只有深入基层,扎根一线,才能最大限度了解社会上、群众中各种矛盾问题的症结,才能通过新闻报道吸引社会关注,研究解决办法,进而化解和消除矛盾。如何走基层?怎样写群众?“两栖写作”实践带给新闻工作者诸多启示。

对于新闻报道和群众关系的处理,邓拓颇有发言权。人民日报的前身晋察冀日报就是在太行山区老百姓的鼎力支持下生存并发展的,邓拓“八头骡子办报”的精神一时被传为佳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邓拓主持人民日报工作长达10年,他始终强调群众是报纸服务的对象,报纸要做关心群众的“热心人”。他带领报社在组织形式和文风等方面不断探索,提倡“用群众的思维结构和群众的语言去反映他们的生活和斗争,在文风上来一个彻底的转变,使它真正成为群众喜闻乐见的报纸”[18]。邓拓的新闻思想在《燕山夜话》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尤其是其“大手笔写小文章”的写作风格,使作品极具思想性、人文关怀和文化意识。他的作品涉及文化、教育、医学等多个领域,不仅对读者具有经久不衰的阅读吸引力,而且在中国当代文学史、新闻史上影响深远。

在穆青的新闻生涯中,涉足最多的也是基层。《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两张闪光的照片》《难忘那双手》等作品就是他七访兰考、八下扶沟、十进辉县、四到宁陵、两上红旗渠的走基层、写群众的典范之作,其新闻实践和新闻思想的核心就是“勿忘人民”。穆青认为,“人民群众的实践是我们记者赖以生存的沃土,要做一个有成就的记者,必须懂得基层社会、基层工作是怎么回事,必须懂得人民群众的思想感情,自觉地建立与人民群众水乳交融的思想感情”[19]。

(二)务实敬业,牢记责任

新闻工作者仅凭身入基层还远远不够,心入基层才是考量其是否真正转变作风的标准。因此,务实敬业,勇于担当,对群众怀有深厚的感情,对国家、社会负有强烈的责任感,是新闻工作者作为社会瞭望者和时代记录者的基本职业素养,是“转作风”的精髓所在。

优秀的新闻工作者应对新闻事业具有强烈的责任感,这样才能在采访先进人物事迹时被感动,获得深刻的精神体验,从而无法抑制地想要去传播、去讴歌;在目睹群众遭受苦难时,才会感同身受,竭力通过新闻报道为之奔走呼告。

东北解放战争中,刘白羽在随军jXA/w1yW6A2R8ugPRshXj1YlP4oGTZjmFDNYrASrlmI=采访中受伤,是群众冒着寒风冬雪用担架将其从松花江畔抬回齐齐哈尔。他忍着伤痛在病床上完成了第一篇战地通讯《人民与战争》,这也成为其“两栖写作”的重要转折点。这次经历使他真正意识到新闻工作融入战争、融入人民、融入历史的重要性,进而下定决心摆脱因个人爱好而热衷的文学创作,立志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地记者,用赤诚的内心、火热的情怀、滚烫的语言去书写、推动战争的豪迈与激情。他在晚年回忆这段战斗生活时仍颇为感慨:“我至今还觉得这是新闻记者最光荣、最值得骄傲的任务……一个记者必须担负起对人民、对社会、对时代的责任,这是光荣的责任,这是神圣的责任。”[20]

“两栖作者”力透纸背的文章背后,蕴含着他们对人民群众艰难生活的感同身受,以及自身积蓄已久的情感宣泄,乃至记者的责任意识、人民意识。

(三)文风朴实,清新灵动

文风好坏直接决定新闻报道效果。文风是文章思想与风格的外在体现,包括文章写作中所蕴含的个性化语言与作者所采用的文本叙事特征,它不单纯取决于记者的文字功底,还取决于记者有没有深刻体验。群众的语言朴实自然、人情味厚重,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最具吸引力和感染力。以群众的语言写出的新闻作品,改变了新闻报道的固有文风,极具可读性。

穆青认为,只有用老百姓自己的语言和叙事方法来反映他们的思想感情,新闻才能写得生动活泼。因此,他非常注意吸收群众语言中的养料。在《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中,穆青援引焦裕禄的话:“县委书记要善于当班长”“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吃别人嚼过的馍没味道”……这些语言朴实而富有哲理。另外,穆青还善于运用在农民中流行的、形象的民谚、俗语、“顺口溜”来表现群众的思想变化,以及对社会问题的看法,如农村集体经济账目混乱,被老百姓比喻成“糊涂庙,糊涂神,糊涂浆糊一大盆”“干部的嘴是流水账,肚子是总账,口袋是小银行”。这些生动形象、惟妙惟肖、朗朗上口的语言完全发自群众的真情实感。穆青说:“我们的民族是朴实的,人民的内心世界闪烁着一种本质的质朴的美。因此,报道他们我一直采用质朴的语言、朴实的笔调。文字要写得朴实些,生动些,用事实感人,感人的事例才能打动人心。我不想让年轻人学那种华丽浮躁的文风。”[21]

文学语言在新闻作品中创造性地运用,是“两栖写作”对“改文风”的另一启示。记者文学化的新闻写作潮流激发了新闻作品书写的艺术张力和审美追求,这在以叙写重点社会事件为目标的深度报道、长篇通讯、新闻特写和报告文学等体裁的作品中尤为突出。新闻在写作技巧上向文学的吸取和借鉴是伴随“两栖写作”的产生、发展而同步进行的。

早在20世纪初,大批文学写作力量进入新闻领域,将写作的审美意识带入新闻界。瞿秋白的访俄通讯,从拟标题、取角度到选事实、定主题、用文辞,都贯穿着自己的审美追求。他在《赤都心史·序》中写道:“我愿意突出个性,印取自己的思潮,所以杂集随感录,且要试摹‘社会的画稿’,所以凡能描写如意的,略仿散文诗。”[22]在他的采写理念中,信与美是统一的,把报道写生动,写得有美感,就是为了更好地报道生活之实事,传播现实之真情。

四、结语

探寻“两栖写作”作家、jG6vBsrtSliMD+8nTewRHaIB0fn7VuXH3MoznCrfJzA=记者的写作风格和职业信念,揣度与践行“四力”要求的精神实质,便可深悟两者的高度同质性,即坚决以求真务实的态度去追踪新闻事实,还原事件真相。服务于基层群众,是“两栖写作”作家、记者文学创作或新闻写作的真正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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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魏依凡,研究方向:政治传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