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黄昏最得山水眷顾,一到此刻,云与天的缱绻柔情就被镶上了数层金边。鸦雀飞越山水归巢,千重山上一棵棵老树被霞光晕染,万重水里一圈圈涟漪灿若金箔。霞光映出花草的影子,恍然间我与手中的书竟是互通了来信。
暮云低垂,山风穿林,霞光摇落一树橙红。低眉的女子倚着窗楹,几缕残红透过窗棂落在她的手中。她抬眼看见云上有滚烫的热情,云下有灿烂的风景,树与树随着晚风轻摇,花与花相视一笑。她低头想着,老者牵着黄牛走向炊烟,云朵在山间与月缠绵,离家的人应该踏上归途了吧。于是,对镜描妆,穿上新衣,等门扉被叩响,与故人诉衷肠。黄昏的酒意爬上她脸颊,胭脂更艳了几分。可这样一个黄昏,怎能枯等?红颜易老啊,于是提笔写下一句:黄昏酿酒,心忧离恨杯中尽;岁月不复,恣意潇洒方是情。时光不该被辜负,这样的黄昏尤其是。
黄昏时的江边比其他时段平添了几分温柔,一道赤红将江水斩成两段。耀眼的红色从远方慢慢晕染,直至浅浅地凝在船的四方。一位诗人站在古旧的渡口,看一艘艘船越行越远,直到融尽橙红,化为江水之中的一点。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人想起那句“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想来黄昏最适合分别,足够温柔的光景能让人忘却离别的苦痛。你走的话就带一抹黄昏的诗意离开吧,浩浩汤汤的江水都是我对你不舍的情意。也许我们有一天会突然忘记彼此的容颜,可一定不会忘记这样一个黄昏。而我,同样也记住了这个黄昏,记住了这个关于离别的故事,记住了一首首关于离别的诗词。文辞的奥秘从来都是欲言而止,就如同思念的长度无法度量。
如果写黄昏,就不能单纯地写黄昏,要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要写少年意气风发,辞亲远赴玉门;要写黄沙漫天,将军磨剑;要写那场为国而战的厮杀,黄昏的光线照在紧闭的城门,覆盖在英雄的骸骨上。黄昏演绎着悲壮,那样铺天盖地的绚烂岂是词句所能穷尽?我从诗文中看见血染红了边疆,兵士们持戟的手上布满了岁月的风霜。黄昏时的光和他们的眼睛是如此相像,黄昏在等山间的一轮月亮,他们在等战事停止,回归故乡。此时的我甘愿做一只孤雁,往来南北之间。甘愿做个异乡客,为他们寄去家长里短。在那样的动荡时局,有时候啊,我也免不了亲手提笔,为他或者她写下:安好,勿念。
风吹树影摇,月升霞光隐,对于描写黄昏,我总是词穷。也许,黄昏应该是一个邮筒,诗人们曾写下无数封信投递进去,而我无以回赠。黄昏时读诗文,文辞里有动人的声音,而我知晓,那些都是时光的回信……
编辑:薛华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