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工业化是非洲实现包容性和可持续发展的前提。本文基于包容与可持续发展理念,构建非洲工业化的综合指标体系,采用双向固定效应模型检验2003-2022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51个非洲国家工业化的影响。研究发现,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能够显著促进非洲国家工业化。机制检验表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能够通过激发东道国自主创新提升非洲工业化:东道国外债规模在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促进非洲工业化的路径中起负向调节作用。异质性检验发现,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显著提升非洲工业化的经济增长,对非洲工业化的环境可持续性呈现倒“U”型影响;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能够显著促进非洲工业化。基于此,本文从加大关键领域投资力度、增强东道国自主创新能力、优化东道国外债规模管理、深化“一带一路”倡议下中非合作的角度、提出多方面建议,以期望发挥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的促进作用。
关键词: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包容与可持续;非洲工业化;自主创新;外债规模
基金项目:2023年教育部国别区域研究人才支持计划项目“基于‘一带一路’视角的非洲经贸研究人才支持计划”(留金欧2022)
中图分类号:F746.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537X(2024)08.0119-10
一、引言
《非洲联盟2063年议程》明确指出,工业化是推动非洲经济转型、实现非洲国家经济独立的必由之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后,非洲国家摆脱殖民枷锁纷纷独立,逐步开启自身的工业化进程。截至目前,非洲国家的工业化水平仍处于初级阶段,绝大多数国家并没有完全摆脱依靠资源能源类商品和各类初级产品出口的单一发展模式,工业化推动非洲国家的经济增长存在有限性。同时,由于非洲国家易受世界经济波动的冲击,其在实现工业化进程的中不仅面临内部发展水平的限制,还需应对外部经济环境的不确定性和风险。由此可见,非洲国家实现工业化的道路依然漫长且充满挑战。
自2000年中非合作论坛成立以来,中非双方在新形势下的友好合作不断加强。2021年中非合作论坛第八届部长级会议指出,深入投资驱动等领域的合作是提升非洲国家工业化水平的有效途径,也是实现《中非2035年愿景》的主要目标之一。据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数据显示,2022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为1631.2亿美元,位列全球第二。2003-2022年中国对非洲直接投资存量由4.091亿美元增至409.01亿美元,成为非洲第四大投资来源国。在2023年第三届“一带一路”高峰合作论坛(BRF)会议中,埃塞俄比亚总理特别指出“一带一路”倡议框架下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为非洲国家创造了大量工作岗位,改善了非洲人民生活,增进了人民之间交往。由此可见,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规模的日益壮大有助于全面落实深入投资驱动战略,加快非洲国家实现工业化的进程。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的影响是学术界关注的焦点,学者们关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的影响持不同观点。有学者认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发挥着积极作用,是推动当地制造业迅速增长的源泉(Lall,2005)。在经济增长方面,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规模的增加不仅促进非洲国家的制造业发展和出口能力的提升,还增强了非洲国家对全球其他国家对外直接投资的吸引力,加速非洲国家的工业化进程(郑燕霞等,2019);在社会包容性方面,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增加有利于减少非洲国家贫困人口的数量(Mello,1999)。同时,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增加还有助于促进非洲的收入分配公平,在确保政治稳定、低腐败以及话语权和问责制的治理机制条件下,能够显著降低非洲国家的收入不平等现象(Ofori etal.,2023);在环境可持续性方面,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在非洲国家的迅速增长为非洲发展新能源产业提供新机遇(Megbowon etal.,2019)。具体而言,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提升了利比亚电力和能源供应领域的绿色技术创新水平,电力供应率的提高对当地工业化和现代化的发展产生了积极影响(伦晓波和韩云,2022)。
也有学者认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在非洲工业化进程中发挥的积极作用并不显著。虽然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为非洲国家在发展经济和技术升级等方面提供了助力,但并未提高制造业行业内和行业间的生产率,还加剧了非洲本土制造业行业竞争的激烈程度(黄梅波和郑燕霞,2013)。可持续发展水平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当前的工业化水平(Oduola etal.,2022),但由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主要流入非洲国家的煤矿、石油、天然气等传统能源资源行业,导致非洲在实现工业化进程中碳排放强度的增加,因此得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的积极作用并不显著的结论(Mijiyawa,2017)。
综上所述,目前学术界关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的影响已有一定研究,但仍有以下三点需要进一步讨论:一是鲜有文献综合经济增长、社会包容性和环境可持续性指标衡量非洲工业化:二是目前关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的影响存在争议,且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的作用机制需深入探究。三是现有文献大多以理论分析为主,经验性分析较少,缺少通过严格的实证研究进行检验。
基于已有研究,本文的边际贡献主要在于:第一,以包容与可持续发展理念为基础,从经济增长、社会包容性和环境可持续性三个维度构建了非洲工业化指标体系;第二,实证检验了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的促进作用,探讨了非洲国家自主创新能力和外债规模的作用机制:第三,从工业化维度以及时间特征两个角度出发,分析了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促进非洲工业化水平的异质性影响。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与非洲工业化
工业化是非洲实现自主可持续发展的必然途径,中非开展产业对接与产能合作,有利于提升非洲工业化水平。在经济学文献中,一个经济体的经济增长被认为是由资本、劳动力和其他影响生产力的因素(如技术和竞争)的增长推动的。因此,根据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可以通过物质资本积累、促进就业创造以及技术溢出等方式实现投资效应的释放(Collins etal.,1996),提升非洲国家的工业化水平。具体来看,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可能会通过以下三个渠道影响非洲工业化。
1.规模经济效应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通过规模经济效应影响非洲工业化。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为非洲工业化提供资金支持,资本得以积累并转化为生产资本,为非洲工业部门的扩张提供物质基础。非洲工业部门的扩张刺激市场需求的增加,根据供需理论,为了满足市场需求,非洲工业企业会继续扩大生产规模。在内部规模经济的作用下,生产规模的扩大降低单位工业产品的生产成本,提高工业企业的生产效率,增加工业企业的利润,继而促进非洲工业化水平的提升。在外部规模经济的作用下,非洲工业部门的扩张也带动了周边相关产业的发展,形成了产业链的完善和延伸。以埃及为例,安琪酵母股份有限公司在埃及的投资延长了埃及制糖产业链,提升了制糖副产品的附加值,推动了埃及酵母产品的进口替代和出口创汇。与此同时,中国巨石集团对埃及的投资吸引了大量玻璃纤维配套上下游企业人驻埃及,带动了整个产业链的蓬勃发展。此外,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还可能刺激非洲政府在环保领域的投资,改善非洲工业生产的基础设施,提升非洲工业生产的环保水平,优化非洲国家的产业结构,继而推动非洲工业化的可持续发展。
2.就业创造效应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通过就业创造效应影响非洲工业化。绿地投资和跨国并购是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影响非洲工业化的两种途径。绿地投资可以在短时间内为当地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合作、合资、兼并等形式的跨国并购可能拯救部分处于破产边缘的生产企业,降低潜在的失业风险。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跨国并购日趋活跃,成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主要方式。首先,从供需角度出发,跨国公司在非洲设立子公司或分支机构,直接增加当地工作岗位,促进劳动力就业,有效缓解当地的就业压力。随着公司规模的逐步扩大,当地的就业机会也将同步增加。基于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的理论,劳动力要素与产出之间呈正相关关系,因此,非洲工业劳动力的增加将直接带来工业产出的增长。其次,从社会福利的角度来看,就业机会的增加改善了人们的收入水平,减少了贫困和失业现象,增强了社会的稳定性和凝聚力,促进了社会公平和正义,这种良性的社会循环有助于实现经济的包容性增长。此外,依据环境库兹涅茨理论,随着居民收入水平的提升,人们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也相应提高,进一步增加对制造业商品的需求,继而推动了非洲工业化。同时,在此过程也可能伴随着自然资源的过度消耗和碳排放强度的上升。随着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规模的不断扩大和就业岗位的持续增加,非洲居民的人均收入水平将持续提升。当人均收入水平达到某一拐点后,非洲居民对生态环境的关注将日益增强,这将促使东道国的工业企业逐步从传统能源转向清洁能源,进而增强非洲工业化的环境可持续性。
3.技术溢出效应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通过技术溢出效应影响非洲工业化。首先,中国对外直接投资通过技术溢出效应扩大东道国市场规模,市场规模的扩大会加剧工业企业之间的竞争,为了保持自身的竞争优势,非洲各工业企业将加大研发投入,推动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提高企业的生产效率,继而推动整个工业体系的技术进步和产业升级,提升非洲工业化水平。其次,中国对外直接投资通过技术溢出效应提升东道国的劳动生产率。跨国公司在投资过程中会带来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这些技术和经验通过员工培训和技能提升等方式逐渐渗透到非洲工业企业中,有助于提升非洲劳动力的技能水平,提高劳动生产率。劳动生产率的提升推动劳动力从低技能、低附加值的工作向高技能、高附加值的工作转移,促进产业结构的升级和优化。再次,中国对外直接投资通过技术溢出效应促进非洲国家工业化的环境可持续性。跨国企业在非洲国家投资建厂时,往往会采用先进的环保技术和清洁生产工艺。这些技术的引入和应用不仅提高了非洲国家工业的生产效率,也降低了污染物排放,改善了环境质量。此外,跨国企业的技术和管理经验还可能对非洲国家的本土企业产生示范效应,推动整个行业的技术进步和环保意识的提升。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设1:
假设1: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能够显著促进非洲国家的工业化水平。
(二)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东道国自主创新与非洲工业化
自主创新是工业化的核心驱动力,自主创新能力的提升可以促进工业结构的调整和升级,提升产品附加值,推动国家工业化水平迈向新高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往往伴随着对当地员工的职业技能培训,通过系统化和专业化的培训能够显著提高劳动力生产效率,有助于提升职业教育水平(陈明昆等,2016),增强东道国自主创新意识,从而推动东道国工业化进程的加速。同时,在国际知识产权保护的规则和标准的要求下,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作为一种技术溢出既有助于提升东道国企业和公众对知识产权重要性的认识,又能加强东道国知识产权法律制度的制定和执行,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东道国自主创新意识,激发自主创新能力,提高工业化水平。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设2:
假设2:中国对外直接投资通过激发东道国自主创新能力提升非洲国家的工业化水平。
(三)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东道国外债规模与非洲工业化
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外债规模成为衡量一个国家或地区金融风险的关键指标。适度的外债规模意味着该国或地区强大的融资能力,能够吸引国际资本流入,为经济发展提供稳定的资金支持(Cohen和Michel,1991)。然而,过高的外债规模则可能使经济体在面临外部冲击时缺乏足够的财政缓冲,同时外债偿还压力的增加可能导致政策实施的不确定性上升(Serven,1997)。根据挤出理论,外债规模的过度扩张可能会挤压基础设施建设等公共投资(Fosu,2008) ,进而影响工业生产和投资效率,增加经济危机的风险。因此,非洲国家的外债规模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的推动作用能否得到充分发挥。基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设3:
假设3a:非洲国家的外债规模在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的影响中起正向调节作用。
假设3b:非洲国家的外债规模在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的影响中起负向调节作用。
三、数据来源与模型设定
(一)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的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公报》。由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公报》公布年份起始于2003年,因此本文探讨2003-2022年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的影响。鉴于数据的可得性和准确性,本文构建非洲工业化综合指标体系所采用的数据均来自2003-2022年世界银行WDI数据库,涉及经济与增长、基础设施、能源与矿产等专题指标。对于缺少部分年度的数据,本文采取缺失值填充法对原始数据进行处理。
(二)非洲工业化水平测度
1.指标选取
对比现有研究发现,涉及非洲工业化水平测度的文献包括单一指标评价和多维指标综合评价。徐丽鹤等(2020)和郑燕霞等(2019)选取工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工业增长率、制造业增加值等来衡量非洲工业化发展水平;陈玮冰等(2020)采用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的工业竞争力指数(CIP指数)从生产能力、出口能力、工业强度和出口质量四个维度测算非洲工业竞争力指数:王圳等(2018)结合包容与可持续发展理念的内涵,从社会发展、工业增长、资源环境和包容平等四大维度构建非洲包容与可持续工业化的综合指标体系。本文综合考虑以上指标,并结合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提出的包容与可持续工业发展理念,构建涵盖经济增长、社会包容性和环境可持续性三个维度的综合指标评价体系。具体指标体系如表1所示。
2.指标计算方法
为了避免人为的主观影响,参考陈玮冰(2020)和王圳(2018)的做法,采用熵值法构建衡量非洲工业化的综合评价指数。具体计算步骤如下:
(1)数据标准化
对于正向指标,其变化公式为:
X'ij=Xij-minXij/maxXij-minXij(1)
对于负向指标,其变化公式为:
X'ij=maxXij-Xij/maxXij-minXij(2)
式中,Xij为未经标准化的第j项i国家指标值;X'ij为标准化的第j项i国家指标值。
(2)为保证数值的有效性,在数据无量纲化后,对每个数值上加0.0001的有效值
Yij=X'ij+0.0001(3)
(3)计算第i个国家的第j项指标所占比重
(4)对第j项指标进行熵值计算
式中,m为研究样本总数。
(5)计算各指标权重
(6)工业化水平综合得分
根据指标权重测算出2003-2022年非洲51个
国家的工业化水平综合得分,为本文被解释变量提供数据支持。
(三)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
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为通过熵权法构造的非洲工业化水平(AII)。AII数值范围为0-1,AII数值越接近1,表明非洲工业化水平越高;AII数值越接近0,则表明非洲工业化水平越低。
2.解释变量
本文的解释变量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CFDI)。为了更好地验证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在一定时期内的变动对非洲工业化产生的影响,本文选择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流量数据作为研究的核心解释变量。
3.中介变量
本文中介变量为东道国自主创新(INT),使用东道国的知识产权使用费的衡量东道国自主创新。
4.调节变量
本文的调节变量为东道国外债规模(DEBT)。外债规模是指一个国家或地区在一定时期内对外所借的债务总额,通常用于衡量一个国家或地区的金融风险。
5.控制变量
为了使模型更加有效,本文加入相关控制变量。从产业结构、基础设施、自然资源和国家安全等维度选取,由第一产业就业人数占比(EAP)、第三产业就业人数占比(ESP)、航空货运能力(AIR)、耕地面积占比(ARL)、农业用地面积占比(AGL)和谋杀犯罪率(RISK)组成控制变量组。
(四)模型设定
1.双向固定效应模型
AIIij=α0+β0CFDIij+δij+μi+φj+εij(7)
在模型(7)中,i和j分别表示国家和年份。AH为非洲工业化水平,CFDI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δij为一系列控制变量,μi表示国家固定效应,φj表示时间固定效应,εij为随机误差项。
2.中介效应模型
AIIij=β0+β1Medij+δij+μi+φj+εij(8)
Medij=λ0+λ1CFDIij+δij+μi+φj+εij(9)
考虑到学术界对于逐步检验是否适用于经济学领域仍存在争议,遵循江艇的中介效应操作建议,构建中介机制检验模型。在模型(8)中,Medij为中介变量,即东道国自主创新能力(INT),其余变量与模型(7) 一致。另需说明的是,模型(8)用于验证“Med对All的影响应该是直接而显然的”,模型(9)用于检验“CFDI对Med的因果关系”。当β1、λ1均显著为正时,说明传导机制存在。
3.调节效应模型
AIIij=θ0+θ1CFDIij+θ2CFDIij×DEBTij+δij+μi+φj+εij(10)
模型(10)中重点关注的回归系数是θ2,若θ2显著为正,则说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受非洲营商环境影响正向促进非洲国家工业化水平的提升;若θ1显著为负,则说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受非洲营商环境的影响抑制非洲国家工业化水平的提升。
四、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影响非洲工业化的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分析
表3显示了描述性统计分析结果。非洲工业化水平(AII)的均值为0.220,最小值和最大值分别为0.044和0.806,标准差为0.121,说明非洲整体的工业化水平较低,不同地区之间存在一定差异,但差异相对集中。中国对外直接投资(CFDI)的均值为0.005,最小值为-0.081,最大值为0.481,反映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可能在非洲不同地区或不同时间点的投资策略和投资环境存在多样性,这为本文的研究主题提供了数据基础。最后,控制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与现有文献并无显著差异。
(二)基准回归结果
为了缓解内生性并得到更加稳健的结果,本文采用双向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回归检验。表4汇报了基准回归结果,列(1)显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CFDI)对非洲工业化水平(AII)影响的回归系数为0.1355,在1%的显著水平上显著,说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可有效提高非洲国家的工业化水平。列(2)显示,加入控制变量后,CFDI系数仍然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假设1得到验证。
(二)稳健性检验
1.替换被解释变量
前文采用熵值法测算非洲工业化水平,此部分分别利用制造业增加值(MVA)和工业增加值(IVA)测度非洲工业化水平。表5列(1)和(2)汇报回归结果显示,估计系数分别在1%和5%的水平上显著,研究结论保持稳健。
2.更换实证模型
本文使用Xttobit模型和高维固定效应模型验证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的影响,表5列(3)和(4)显示,回归结果基准回归结果保持一致。
3.剔除特殊样本
近年来,马里、几内亚、苏丹、布基纳法索、尼日尔、加蓬等非洲国家均发生了政变或未遂政变。政变和未遂政变会导致政治动荡,破坏经济发展所需的稳定环境,甚至影响非洲国家的国际形象和外交关系,对工业化所需的国际合作产生负面影响。因此,本文剔除上述国家重新进行实证检验,表5列(5)回归结果显示,剔除特殊样本后,本文基本结论仍成立。
4.增加控制变量
已有研究表明,全球各经济体对非洲的援助以及农业和制造业的发展对非洲工业化具有一定影响。因此,本文补充了人均官方援助发展净额(AID)、第一产业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AVA)和第三产业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SVA)三个控制变量。由表5列(6)可知,加入控制变量后,估计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检验结果保持稳健。
(三)中介效应
表6列(1)、列(2)是以东道国自主创新能力为中介变量的回归结果。列(1)数据显示,东道国自主创新能力对非洲工业化的影响系数显著为正,验证“Med对Y的影响应该是直接而显然的”这一条件成立。列(2)数据显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东道国自主创新能力的影响系数为0.0097,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东道国自主创新能力是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促进非洲工业化的中介变量,假设H2得到验证。究其原因,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所产生的规模经济效应、就业创造效应和技术溢出效应依托项目工程,以“鲁班工坊”为例,发现该项目实现非洲资金链、人才链和创新链深度融合,有助于提升非洲的自主创新能力。而非洲自主创新能力的提升,加速东道国信息通信技术的发展。信息通信技术与非洲传统工业的产业融合,促进横向产品和服务的产业交叉,推动产业集群的形成,为实现非洲工业化注入“源头活水”。
(四)调节效应
根据上文理论分析,非洲国家的外债规模在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促进非洲工业化的路径中起调节作用,表7显示了假设H3的回归结果。实证结果显示,拒绝假设H3a。可能的原因为:第一,当非洲国家面临高外债时,通常意味着当地政府制定和执行政策的质量会影响非洲国家的投资效果。因此,在推进工业化进程中,高外债会限制非洲政府资金的利用效率,继而阻碍非洲工业化进程。第二,当非洲国家面临高外债时,其整体投资环境可能会受到影响,例如信用评级的下降和融资难度的增加。这将会使中国企业在进行投资决策时更加谨慎,甚至可能减少在某些领域的投资,从而减弱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的正向影响。第三,为了缓解外债压力,非洲国家可能会调整经济政策或优先事项,甚至可能改变某些政策方向。政策调整和不确定性可能会影响中国企业在非洲的投资计划和项目推进,进而影响到投资对非洲工业化的促进作用。
(五)异质性分析
1.工业化维度异质性
为验证非洲工业化维度的异质性影响,本文依据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提出的包容性和可持续工业发展理念,并参考Yuan.et al(2020)关于包容性与可持续工业发展指标的划分,将非洲工业化按照经济增长、社会包容性以及环境可持续性三个维度进行回归分析。其中,三个维度指标采用熵值法构建,经济增长(ECO)涵盖制造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制造业出口占商品出口的比重、高技术产业增加值占比和高新技术制造业出口占比四个子指标;社会包容性(SOC)涵盖工业男性就业占比、工业女性就业占比、劳动参与率男女比例和劳动参与率四个子指标;环境可持续性(SUS)涵盖矿产租金占GDP Lk重、天然气租金占GDP Lk重、煤炭租金占GDP Lk重、森林租金占GDP比重四个子指标。指标测算仍采用熵值法进行测算。表8显示了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不同维度的分组回归结果。列(1)结果显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系数为0.0504,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显著提升非洲工业化的经济增长(ECO)。这是由于中国对非洲的直接投资涉及能源、交通、通信、工业、农业等多个领域,通过建设交通、能源等基础设施以及开发矿产资源,中国对非洲直接投资为非洲工业化的经济增长提供了重要支撑。列(2)结果显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中社会包容性的影响不显著,这是由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更多地集中在经济领域,而对于社会领域的投资相对较少。此外,非洲的社会问题具有复杂性和多样性,需要多元化的解决方案和投资来源。列(3)结果显示,在假设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无非线性影响时,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抑制非洲工业化的环境可持续性,此结论与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相悖。为此,在模型中加入平方项CFDI_ sq,检验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环境可持续性的非线性影响。回归结果显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的环境可持续性具有显著的非线性影响,CFDI_ sq系数在100%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表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中环境可持续性的影响呈现先上升后下降的倒“U”型曲线状态。可能是因为,在投资初期,大量的资本和资源主要集中在少数几个关键项目或能源产业上,可能导致其他领域的发展受到一定程度的挤压,且自然资源的过度开采会造成环境质量下降,降低工业可持续发展能力。但是,随着投资规模的持续增加,基础设施得到不断完善,技术转移和创新能力也得到提升,将推动非洲国家绿色能源和清洁能源的发展,为非洲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2.时间阶段异质性
为了验证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工业化的异质性表现,本文将样本期间划分为2003-2012和2013-2022进行分组回归。表8列(4)和(5)显示了“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前后的实证回归结果。列(5)显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系数为0.2372,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表8列(6)显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效应不显著。可能的原因为: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贸易国之一,拥有庞大的市场和强大的产业链供应链体系,与非洲国家的合作可以为双方带来更多的商机和利益。因此,随着“一带一路”建设的深入推进,中国对非洲的直接投资也呈现出更加显著的上升趋势。
五、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一)研究结论
1.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规模增加,非洲工业化水平总体提升。通过建立双向固定效应模型进行研究,本文发现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能够显著地提升非洲工业化水平。
2.中国对外直接投资通过激发东道国自主创新影响非洲工业化。本文构建的中介效应模型回归结果显示,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东道国自主创新起着重要的促进作用,与此同时,东道国的自主创新能力可以有效推动本国工业发展,东道国自主创新作为中介变量能显著地促进非洲工业化的提升。
3.东道国外债规模在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促进非洲工业化的路径中起调节作用。本文构建调节效应模型,结果显示,外债规模的扩大非但没有成为加速非洲工业化的助力,反而成为了一个显著的阻碍因素,其负向调节作用不容忽视。
4.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非洲国家工业化水平的促进效应因工业化维度以及时间阶段不同而存在差异。第一,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显著提升非洲工业的经济增长,与非洲工业化的环境可持续性存在倒“U”型关系;第二,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效应在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显著提升非洲工业化。
(二)政策建议
1.为助力非洲工业化,中国应加大对非投资,强化自主发展能力,同时坚持绿色投资原则,遵循“绿色丝绸之路”倡议,推动清洁能源与环保产业发展,确保投资环保且可持续。与此同时,中国对非洲直接投资也应注重非洲国家的社会包容性,在投资决策中充分考虑非洲国家的社会影响,确保投资项目能够惠及当地民众,促进社会的公平和正义。
2.为帮助非洲实现工业化,中非可促进产学研合作与交流。中国应积极推动中国高校、科研机构与非洲本土企业及研究机构建立紧密合作,共同开展技术研发、人才培养及成果转化,设立联合研发中心等技术平台,促进技术知识自由流动,提升非洲自主创新能力。
3.在推动非洲工业化进程中,不仅要关注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规模和流向,更要重视东道国自身的债务可持续性。通过加强国际合作,优化债务结构,降低偿债成本,可以为非洲国家创造更加有利的投资环境,促进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与非洲工业化进程的良性互动,实现互利共赢的发展目标。
4.中国要深化“一带一路”倡议与非洲国家的合作,推动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加强与非洲国家的政策沟通,为工业化创造更广阔的市场空间。
(本文通讯作者:王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