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拜物教的出场、悖论及其消解路径

2024-10-15 00:00:00孔琳
理论导刊 2024年10期

摘 要:数字拜物教作为数字技术与资本交织作用下的新型拜物形态,不仅催生了新的物化力量,而且滋生出新的剥削关系。数字拜物教的内在悖论并未因数字化新样态的出现而消解,反而在资本权力的扩张下愈发凸显,表现为技术价值负载与资本无序扩张之间的冲突、闲暇时间与劳动时间之间界限的模糊以及主体能动性与主体性失落之间的矛盾。资本逻辑的自我否定是数字拜物教自我扬弃的现实根据,在数字拜物教彻底自我扬弃之前,需要从制度治理、主体自觉和实践抗争三个层面共同发力,以对抗数字拜物教背后的不平等,争取自我劳动权益的最大化,保障主体的独立性。

关键词:数字拜物教;资本逻辑;数字技术;主体性

中图分类号:B0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24)10-0046-09

伴随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的蓬勃发展,数字化生产生活图景进一步增强了资本主义世界的抽象性与迷惑性,以“数字”为标识的技术符号体系披上了“物神”的外衣,并贴上赋权且利他的标签,成为新技术条件下资本主义社会新的统治力量,无形中推动了拜物教形态的数字化演变。数字拜物教具有隐秘的剥削机制,人与人之间真实的社会关系被数字平台所割裂和转移,并且这种割裂和转移变成了一种自然而然的事情。人们陷入了昂格尔描述的“妥协、顺从和自我僵化的梦游状态”[1],美其名曰赋权利他的数字平台正在分裂与奴役人们。无论数字拜物教的表现形式如何伪善,都不可能消解其内在悖论。因此,有必要澄清当今数字拜物教的实质,揭示掩藏在数字技术背后的内在悖谬,探索数字拜物教自我扬弃的可能性与现实性。

一、数字拜物教的出场逻辑:数据商品、数字技术和数字资本的耦合

资本主义进入数字化阶段,数据成为不可或缺的原材料,数字技术成为资本生产与积累的关键支撑,数字资本成为新的资本样态。数字资本主义时代的拜物教呈现为数字崇拜统摄一切,本质是数字资本权力之于社会生活的介入。数据的商品化过程、数字技术的蓬勃发展以及数字资本的自我增殖贯穿于数字拜物教生成发展的全过程,三者的联合构成数字拜物教的出场逻辑。

(一)数据商品:数字拜物教的核心要素

数字拜物教是数字资本主义时代的产物,其中数据商品化是资本主义拜物教“物神”形态向数据转变的核心要素。按照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的论述,商品生产的目的在于让渡它的使用价值以换取它的交换价值,一旦商品用于交换,那么它所蕴含的交换价值和社会财富的内容就会为它带来谜一般的魅力,受其影响,人们对商品背后的经济价值产生崇拜,人与人之间真实的社会关系必然被物与物之间的交换关系所取代。换言之,商品形成是拜物教的前置条件。数字拜物教继承了这一前置条件,只不过商品的外在形式发生了转变。以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的社会财富,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单个的商品表现为这种财富的元素形式”[2]。在数字资本主义时代,这种财富的表现形式转变为“庞大的数据堆积”。对此,尤瓦尔·赫拉利认为:“目前最耐人寻味的新兴宗教正是‘数据主义’,它崇拜的既不是神也不是人,而是数据。”[3]

目前,数据已然跃升为关键性的生产原材料。随着各类算法技术的不断发展和网络平台的广泛应用,这种原材料的获取途径从传统的劳动生产过程蔓延至整个社会生活,它让一切存在者都成为能够被消费的“可感觉又超感觉的物”。用户在互联网平台的日常行为活动不再是单纯的个人娱乐活动,而是个人数据生产过程。2013年,美国人Federico Zannier将积攒三个月的个人数据进行售卖,其中包括:280万行文本信息,755万次鼠标点击,21万张电脑拍摄照片以及约2万张屏幕截图[4]。这组被量化的用户网络行为数据,体现了大数据的商品属性。人们在数字平台中留下的活动轨迹,反映出的个人兴趣、需求、偏好等私人信息被平台读取和储存,经由数字技术汇集处理,形成具有交换价值的数据商品,这些数据商品被打包出售给广告商,完成从原材料到商品的转化。数据的商品化过程演绎了数字平台以及数字资本家对数据可量化的经济价值的追求。随着数据商品化的深入发展,人们对数据及其背后蕴含的经济价值的追求呈现出日益强烈的态势。数字反过来成为可以支配数据生产者与消费者的“物神”,使人们自觉拜倒在数字资本逻辑构造的社会原则之下。

(二)数字技术:数字拜物教的关键支撑

随着数字化革命的推进,人类面临第三次浪潮的冲击。因特网、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深入发展,人类社会的劳动方式向数字化转型,数字资本产业飞速崛起,资本主义的社会面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丹·席勒认为:“在扩张性市场逻辑影响下,因特网正在带动政治经济向所谓的数字资本主义转变。”[5]基于数字技术设施的广泛建设和数据处理技术的飞速发展,以及在此基础上数字技术之于资本生产方式的改造,智能化、虚拟化的生产生活空间——数字平台逐渐形成。全空域、全流程、全场景、全解析和全价值[6]的数字平台,能够打通人们生产生活中的固定场所,将具体生命还原为具有一定量值的数据,将真实存在的个人行为信息解构、抽离成一种数据存在,并通过0和1的数字形式演绎出来。技术的资本主义应用不断激发资本吞噬活劳动的欲望,用户看似是在自由地使用网络平[JP+1]台,实则是无偿地为平台创造数据,数字平台不间断地无偿占有数字劳动者的活劳动。为了粉饰这一过程,资本主义往往采用意识形态策略。数字平台将其运行体系冠以自由、合作、共享之名,以便于将更多的用户吸附进平台体系,并增进用户对数字资本的价值观认同。例如,作为“共享经济”平台领军者的Uber和Airbnb,率先实现了租车与民居的共享,其共享性蓝图以预先的“让利”作为初始资本投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共享的理想迅速被资本取代,并逐渐展现出利用数字技术进行盈利的资本逻辑。长此以往,人们越来越受到来自数字资本的数字统摄,逐渐理解、接收并认同由数字资本逻辑构建出的社会运行规律,并按照某种隐秘的数字逻辑组织日常生活,最终形成数字拜物教。[JP]

(三)数字资本:数字拜物教的出场动能

拜物教遵循资本逻辑,因此资本的出场和形态变化必然要求重新规划拜物教思想观念的表现形式和作用机制。数字资本也不例外,要根据自身价值增殖的内在诉求定义拜物教的发展样态。

理解数字拜物教隐藏的资本逻辑,首先要厘清资本与拜物教的关系。作为日常生活意识的拜物教,是资本逻辑的展开,因为按照唯物史观,占统治地位的思想不过是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在观念上的表现,而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恰恰是客观存在的现实经济关系!”[7]前资本主义时期,土地代表着人的社会权力。到了资本主义时期,社会权力则从货币自身的规定性中产生[8]。从货币转化为资本的过程中,商品生产和商品流通成为资本得以产生的历史前提。在以交换价值为基础的生产中,商品价值超出其成本的余额到达什么程度,取决于市场的状况。这就造成一种假象:余额好像来自流通过程。社会劳动的一切生产力和社会劳动的特殊形式,都转移为资本的生产力和形式,这种颠倒的关系表现为拜物教。

当代资本主义正发生着深刻变化,为缓解资本主义生产过剩危机,资本与技术的结合使资本找到了新的形态寄居——数字资本。与传统的资本形式相比,数字资本作为资本的支配地位没有变,作为资本的增殖内核也没有变。但数字技术与资本的合谋,使符号化的数字资本借助数字技术进一步强化了对活劳动的统治,创建了自身幽灵般的增殖狂欢场,远超以往的流动性与即时性使数字资本最大化了资本增殖的空间、最小化了资本增殖的时间。资本家作为“资本的人格化”,凭借数字技术优势主导设定生产规则,借助数字符号颠倒“人格”与“物象”的主客体关系,遮蔽数字资本对用户个人数据的占有以及对劳动者生产的剩余价值的剥削。相较于以往传统劳动方式的自主性,数字化的劳动模式在人们的头脑中形成了一种幻象和误解,那就是似乎一切剩余价值都并非数字劳动者创造的,而是数字资本自身所具备的。人们沉溺于数字资本增殖的“抽象的幽灵学”的逻辑中,陷入数字资本预先设计好的以数据消费为主要生活方式的陷阱中,沦为受数字资本统摄的规训主体,迷失于无休止的数字劳动,忘记了人的本质属性和人与人之间的本质关系,只能囿于影子的范围在“着了魔的、颠倒的、倒立着的世界”[9]940中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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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数字拜物教的三重悖论

在现代资本主义经济生活中,人类主体的社会生活颠倒地表现为受自己创造出来的物化经济力量所奴役。数字资本主义的到来并没有改变这一现实,反而为其套上了一层名为数字拜物教的外衣,遮蔽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深层矛盾,由此形成了技术价值负载与资本无序扩张的冲突、闲暇时间与劳动时间之间界限的模糊以及主体能动性与主体性失落之间的矛盾。

(一)技术层面:技术价值负载与资本无序扩张的发展悖论

技术的价值负载及其复杂性表明,作为社会文化发展的产物,技术的发展速度、规模和方向,不仅取决于客观规律,还动态地体现现实的社会利益倾向、价值立场和政治态度等等。因此,当我们把目光聚焦在具体的数字技术之上时,可以发现在资本逻辑框架下,受数字资本主义利益倾向的制约,数字技术被不断统合进“一个由资本的不间断的积累与流通逻辑所驱动的政治经济体制”[10],数字技术从劳动中分离进而成为资本运作的推手,资本逻辑控制下的技术价值负载与资本无序扩张成为资本主义不可避免的内在悖论,并以信息共享与技术垄断、技术自由与隐性监控、技术平等倾向与实际不平等问题三对矛盾呈现出来。

1.信息共享与技术垄断。共享性是信息区别于其他物质的显著特征。互联网平台的兴起和发展,为实现信息资源的共享提供了可能。但资本因其自身运动所必须遵循的内在规律,无休止地、最大限度地吮吸更多的价值是其唯一的生活本能。数字资本主义延续了资本对生产资料的不公正占有,并创造了一种剥夺信息资料的积累方式。最先迎接信息技术革命的企业,拥有较为完善且发达的数字基础设施,在行业竞争中占据优势地位。这些互联网行业的科技巨头为了巩固自己的优势地位,不断进行技术创新并建立技术壁垒,以此强化他们对技术的垄断地位。依靠技术垄断,数字资本家实现了数据垄断。在实际运行中,互联网平台常常使用“在本服务相关的必要范围内对您的信息进行共享”“收集与本服务相关的必要信息”等表述收集用户的身份信息、交易信息、资产信息,并将这种行为合理化。这些信息一旦被平台收集到手,“理所当然”地变成了平台的私有财产。广大数字劳动者缺乏议价能力,无论是他们的个人信息数据,还是由他们的数字劳动生产出的剩余价值,皆被数字资本家无偿占有。技术垄断透露出资本权力的规训逻辑,展现了数字拜物教怎样通过“无声的控制”,将“剥削合理”注入用户的头脑中。

2.技术自由与隐性监控。数字资本主义条件下,数字技术给用户提供自由搜索与表达的平台与机会,但“自由”之名下是数字平台毫无顾忌地运用全景监视技术捕捉、监控互联网用户的在线行动痕迹。理查德·艾斯可发现:大数据公司甚至追踪厌食症、药物滥用、艾滋病、暴食症、抑郁症、无家可归、不孕不育等用户信息[11]。如果说监视的目的在于构建一个庞大的用户数据库,那么算法则是将零散的原始数据转变为具有交换价值的数据商品。由于算法机制的复杂性和不透明性,它极易将公众带入“黑箱社会”。“黑箱社会”的“黑”不仅在于算法对于用户的不可见性,更在于平台与用户之间不对等的权力关系:人们在使用软件之前,必须同意其用户许可协议,且不存在商讨空间。生活在数字空间的无产者们被迫让渡自己的数字权利,只能在零工经济和外包经济中沦为居伊·史坦丁口中的“流众(precariat)无产阶级”。互联网巨头为了维护自己的商业模式,往往有意将算法客观化、中立化,以此掩盖算法本身负载的某种利益倾向。借助互联网永远在线的意识形态和数字终端编写的高效运算程序,数字平台对公众的监视很大程度上完成了去属地化,甚至可以影响乃至操纵用户的行为,全体社会成员成为被数字平台隐形“圈养”的羔羊。

3.技术平等倾向与实际不平等问题。人们对技术发展的诉求中,自然地包含着希望技术的红利能够为社会共享,以及技术进步能够推动人类社会的平等。尽管技术的进步带来了更为便捷的生产生活环境,但数字化生存的背后掩藏着难以逾越的数字鸿沟。随着数字资本主义的到来,垄断性的数字平台掌控了巨大的数据流量,每一个生活在其中的个体,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资本主义社会下的不平等非但没有消除,反而出现了愈加扩大的趋势。数字拜物教更是滋长了技术手段上的不平等,能够广泛使用数字技术和数据的个人、地区和族群,相较于经济贫困、通信设备落后的个人、地区和族群,更容易获得发展机会、积累更多的财富,长此以往二者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马太效应在数字资本主义时代更为显著。正如杨英锐所说:“技术的进步就现阶段人类文明水平而言,只能造成财富重新洗牌,并不能解决社会平等问题。”[12]

当我们追求数字技术的红利能够为人人所共享时,一种充满人文精神的技术价值观悄然诞生。从技术的价值负载到这种技术价值观,本质上要求克服技术存在的利益偏向性的不足,但数字技术的价值选择的受益者往往乐于维持这种共识不明的现状。在数字拜物教的行动框架下,被数字资本垄断和操纵的数字技术并非以技术平等与权力对等的应用姿态出现。技术的价值负载被数字资本自我增殖的价值偏向所盘剥,人们陷入被其创造出来的数字技术监控、支配和奴役的状态。

(二)时间层面:闲暇时间与劳动时间的界限悖论

数字拜物教不单是其表面所呈现出的对数字的简单崇拜,更是对数字背后的资本权力的崇拜。这种崇拜导致数字劳动者被数字资本所钳制,在愈发泛在的劳动场域与“舒适”的娱乐幻象中陷入自发性过劳。尽管数字化社会中的闲暇时间充裕了,但这些闲暇时间在性质上并未呈现出积极的一面,数字拜物教导致的“自我剥削”更深地隐藏在消失的时空边界、模糊的产消边界与紧张的时间秩序之下,造成闲暇时间与劳动时间的界限悖论。

1.时间占有:时空边界模糊化。在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缩短劳动时间主要表现为“把工人及其家属的全部生活时间转化成受资本支配的增殖资本价值的劳动时间”[13]。科技的每一次进步,都会变成资本加紧吮吸劳动时间的手段。数字技术跨越了以物质为基础的场所界限,建筑的房屋不再是将个人的工作与休闲完全隔离开来的有效屏障,网络重新组合了人们的劳动过程与工作环境。在数字技术的加持下,去边界化的劳动场所彻底成为“流动的空间”,并蔓延至整个“生活世界”。伴随劳动逐渐脱离空间的管辖,不受时空限制的数字劳动禁锢在劳动者所持有的数字化“移动工厂”之中,模糊的时空边界使资本最大化自身时间版图的同时,也加重了对劳动者的时间占有与时间剥削。资本以赋予劳动者看似更加自由和灵活的空间掌控换取劳动者对其劳动时间的“献祭”,无限延长的劳动时间以及被不断侵蚀的闲暇时间成为资本时间规训下的普遍现象。

2.时间消费:产消边界合一化。数字技术打破了传统的劳动领域,逐渐延伸至闲暇领域,似乎只要是网络能触及的地方,受众的在线行为都可以转化为数字劳动。当前数字平台的UGC(用户原创内容)已经成为数字资本主义剩余价值的新增长点,用户有意识地上传音频与图片,义务为网站进行宣传,甚至参与有偿或无偿的众包任务,都被用于生产新的商品化的内容,成为数据商品化内容的载体。“有酬”的工作时间和“无酬”的闲暇时间交织在一起,受众花费在游戏、资讯、音频和视频等方面的闲暇时间成为数字资本制造虚假需求的劳动时间。在数字资本主义时代,资本家对劳动者的剥削方式发生了根本转变,从传统的以苦力为主导的生产过程的控制转变为更为隐秘的、以玩乐为主导的消费过程的控制。正如阿多诺在《文化批评与社会》中所描述的那般,“被组织好的自由实际上是强迫性的”[14]。劳动者分明每分每秒都在进行数字劳动,全天候地为数字资本服务,但自身并不会感到痛苦,误认为自己得到了自由,实际上却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奴役。这些被占用的闲暇时间,成为数字资本增殖和价值生产的源泉,不仅突破了“工作日的道德极限”,而且突破了“工作日的纯粹身体的极限”。

3.时间失序:剥削机制隐蔽化。在马克思的时间观中,时间是一种以感性活动为基础的与人的存在方式密切相连的实践时间,是具有生成性特征的自由生命。从一定意义上讲,对生命时序的认知塑造了人的时间感[15]。在数字资本主义时代,碎片化的信息吞噬着人们的生命时间,人们在频繁的信息交流与处理中逐渐丧失对时间的主导权。即使是工作之余难得的闲暇时间也退化成了辛苦工作之后的“加油站”jPaiPQ8pAWSTzRVcfWn/RA==,成为以继续劳动为目的、不得不做的非自由自觉的生命活动。被压缩的时空塑造了一种难以抗拒的时间秩序:人们在不知为何的忙碌中变得高度紧张,并且不得不在持续紧张的时间结构中规划自己的生命。因此,人们常常深陷对时间流逝的担忧、对时间把控的无力与对自由时间的渴望中。这似乎形成了某种悖论:数字技术虽然通过时空压缩极大提高了生产效率,但与此同时,人们完整而连贯的时间却在急剧减少。时间失序的背后是以时间焦虑掩盖数字拜物教在时间维度实施的统治和规训,在这种统摄下,时间剥削呈现出隐蔽化的特征,并正引导人们甘愿实现从“他者剥削”到“自我剥削”的转变。

(三)主体层面:主体能动性与主体性失落的解放悖论

如果说个体在面对赤裸裸的不自由甚至是压迫时,反抗的意识会在一定时刻自觉萌生,进而产生解放的革命需求,那么“虚假的幸福与自由”则会使个体自以为赢得了自由且对自身现状的反思将变得日益艰难。个体受困于数据商品化的“自由”进程,误以为获得了自由与解放。实际上,被透视的个人空间、被扭曲的个人需求以及被规训的个人意志,无不在说明人们早已深陷数字拜物教的“受抽象的统治”,形成主体能动性与主体性失落的解放悖论。

1.“全景敞视监狱”透视私人空间。数字拜物教导控下的数字平台,既可以为平台用户提供自我表达个人意志的机会与途径,也可以演变为一种监控用户个人空间的手段。随着数字信息基础设施建设的不断完善,大众的个人生活领域也变得愈发透明化,著名的“棱镜门”事件佐证了这一点。数字技术构成了新的“瞭望塔”,福柯意义上的“全景敞视监狱”变得无处不在。数字全景敞视监狱是数字资本权力化的一种体现,被监控的个人空间表征着极端不平等的权力关系。从进入网络之时起,每一位用户的角色就被逐个确认,其好恶、偏向、身份信息、所在地点等信息都被登记在册;用户在数字平台的一切行为痕迹——发表言论、阅览图文、观看视频、转账交易或其他异常情况都被记录下来。站在“瞭望塔”上的监控者可以任意打开“通往私人家庭空间的窗户”[16],掌握对于用户十分重要的信息,并通过一系列算法机制将其转变为可利用的商业密码。用户作为生产数据的主体,却不拥有对自己生产的数据的所有权和控制权,也无法掌握数据收集和处理的运算机制,更不能干预或共享数字资本主义平台从他们身上获取的巨大利润。这种面向全体社会成员的普遍监视,成为数字化时代人的普遍生存境况。时至今日,数字平台仍然试图营造尊重隐私自由的虚假表现,以掩盖数字拜物教机制下自由与监控这一不可调和的矛盾。

2.“数字景观”扭曲个人需求。数字拜物教营造的数字景观堆积对个人的真实需求展现出一种解构、虚无的态势。居伊·德波在《景观社会》中提出“景观”概念,指出资本主义社会生活表现为巨大的景观积聚,意识形态幻象成为比真实更为真实的现实[17]。在数字资本主义时代,景观的控制力借助数字技术进化增强。数字平台根据算法系统,将已掌握的庞大的用户数据转变为可量化的用户画像,依据画像标签将特定内容对特定用户实行定点投放。内置于特定内容中的意识形态霸权在数字技术的粉饰下变得更加隐蔽,平台营销的价值观不知不觉进入用户的潜意识层面,以传递一种看似是每个人都要去追求的生活方式,带领大众进入被精心编排好的吃穿住行的美丽景观,从而对人们的价值判断和行为选择产生影响。越来越多的人陷入貌似“自我选择”的信息之中,在接续不断的信息推送与熟悉的信息阅读中逐渐丧失自我意识的独立性与反思性,并进入大小不等的“信息茧房”。这样一来,人们购买什么品牌的商品、进行什么类型的娱乐活动都会被数字平台传达出的意识所左右,由他者造成的欲望代替了真实的自我需求,用户作为数据主体演变成数字拜物教的附属品,身陷剥削关系的囹圄而浑然不觉。对此,马尔库塞深刻指出:“在大量的商品和服务设施中进行的自由选择并不意味着自由。何况个人自发地重复所强加的需要并不说明他的意志自由,而只能证明控制的有效性。”[18]数字拜物教营造的数字景观对人的意识形态的规训是资本自我增殖的必然产物,这无疑会将人置于资本奴役和主体性消解的危险境地。

3.“功绩社会”规训个人意志。在数字拜物教的筹划和遮蔽下,数字资本以一种鼓励、诱导、示好、满足等肯定性操行将大众引入它全新打造的功绩社会中。在韩炳哲那里,“功绩社会越来越摆脱了否定性……禁令、戒律和法规失去主导地位,取而代之的是种种项目计划、自发行动和内在动机”[19]。韩炳哲在《倦怠社会》中对“功绩社会”的界定与理论描述,在现实中可以找到千万案例来佐证。如打车平台对所有的司机设置了独立的打分系统,并且对这些分数进行排名,排名靠前的司机能够接到更好的单子。再如,短视频平台在后台对所有视频的数据进行核算,并按照点击量、完播率、收藏量、点赞量进行排名,数据越好的视频曝光率越高。无论是打车平台与普通司机之间,还是短视频平台与创作者之间,都不存在直接的雇佣关系,平台甚至不能借用克扣工资这样的规训手段来约束司机或创作者的行为。在功绩社会下,每个人被数[JP+1]据至上的观念统摄着,过度追求“粉丝”量、浏览量、点赞量、收益率、好评率,不管这些数据是真实的还是捏造的,它们都是对一个人自我信念的非难。数字拜物教笼罩下的功绩社会给剥削披上了一层自我实现和自我完善的外衣,这样人们就会心甘情愿地剥削自我。实际上,其致力于将所有的劳动主体锻造成无休止的工作狂人,逼迫人们在不间断的竞争、功绩主义中生存,导致“私人或个人生活变成了一条永不停歇的在线工作生产线,只要睁着眼,任务就不停地到来”[20],而这就是它的真实面貌。在数字资本主义生产体系中,越来越多的人不再是主体性的存在,而是被看作一个个被绩效指标衡量的赤裸生命,陷入自我剥削的境地。

三、消解数字拜物教的可能性

在数字拜物教中,人们看似崇拜的是数字本身,实则是数字背后可量化的经济关系。数字拜物教的内在悖论源自资本主义的根本矛盾。也就是说,在资本主义内部,更为准确地说,在数字资本主义内部,数字拜物教不可能实现真正的消解,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对数字拜物教就束手无策。资本逻辑的自我否定中蕴藏着消解数字拜物教的现实可能,在数字拜物教真正消解之前,社会制度的规约、主体意识的觉醒和时空修复的数字抗争是人们对抗数字拜物教的有力武器。

(一)以资本逻辑的自我否定消解数字拜物教

尽管数字资本主义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但并没有超脱资本主义的“范畴”,也没有改变资本增殖的本性。资本逻辑的扩张本性从一开始就在自身内部构建了一套永远无法超越的自我矛盾:必要劳动是活劳动能力的交换价值的界限,剩余价值是剩余劳动和生产力发展的界限,货币是生产的界限,交换价值是使用价值生产的界限。矛盾的是,尽管上述四个界限是由资本的本性决定的,但资本作为“力图超越自己界限的一种无限制的无止境的欲望”[21]297,资本运动的一般趋势必然要超越这些界限。马克思认为:“这里只要指出资本包含着一种特殊的对生产的限制——这种限制同资本要超越生产的任何界限的一般趋势相矛盾——就足以揭示出生产过剩的基础,揭示出发达的资本的基本矛盾。”[22]资本将生产力的发展的一切界限当作必须克服的限制,但在资本主义所有制条件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每一次大的发展,都会触及自身的边界,并从中生出否定自己的力量。“资本不可遏止地追求的普遍性,在资本本身的性质上遇到了限制,这些限制在资本发展到一定阶段时,会使人们认识到资本本身就是这种趋势的最大限制,因而驱使人们利用资本本身来消灭资本。”[21]390-391马克思对资本限度的揭示,预示着资本逻辑在创造以往所有时代加起来也无法企及的社会财富的同时,也在为自我扬弃准备着条件;在资本运动的过程中,每一次生产力的发展,都包含着此后对这种生产力的破坏的趋向。这就是所谓的资本逻辑的内在矛盾决定着它在历史进程中必然走向自我扬弃和自我否定。

数字资本逻辑以较之以往更为抽象和彻底的统治力统摄着人的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试图将一切都纳入它的生产和消费的体系中。数字拜物教渗透到社会生活领域的每一个角落,人们越来越多地为资本增殖贡献其感性生命。无论资本采取什么样的表现形式,资本逻辑本身的矛盾决定了资本增殖只能在一定的限度内进行,并且这一运动将持续推动资本逻辑的自我否定与自我扬弃。上升的道路和下降的道路是同一条路。资本越是采取牺牲生产力的手段加速资本积累,就越是造成生产力的浪费和生产秩序的失衡。在这样一种恶性循环之中,资本的自我扬弃是必然的。资本逻辑实现自我否定和自我扬弃之时,数字拜物教乃至任何形式的抽象统治都将被超越。

(二)为数字资本设置“红绿灯”对抗数字拜物教

数字拜物教及其衍生物的核心症结在于数字资本的无限增殖与权力扩张,为此它炮制了一整套意识形态图景服务于它无远弗届的延伸触[23]。“资本具有逐利本性,如不加以规范和约束,就会给经济社会带来不可估量的危害。”[24]因此,“以广大生产者群众的被剥夺和贫穷化为基础的资本价值的保存和增殖,只能在一定的限制以内运动”[9]278。建立以人为本的现代化制度以改变数字拜物教背后不平等的社会关系,是对抗数字拜物教的客观基础。换言之,要在限制日常生活中无限度的数字殖民、合理控制数字资本逻辑在经济社会中的运行速度的同时,促进数字经济繁荣发展且成果由社会成员共享。现阶段,中国通过为数字资本设置“红绿灯”规制数字资本的无序扩张,以促进社会主义数字经济的良性运行。

从促进数字经济健康发展的层面上讲,要在满足高质量发展要求的领域内为资本设置“绿灯”。将数字资本集中于解决关键领域“卡脖子”难题,引导数字经济与传统经济的共同发展,提升数字经济服务实体经济的能力和水平,激发经济体增长的活力,减少区域、城乡之间的“数字鸿沟”,让数字经济“红利”惠及社会大众。从防止资本无序扩张的层面上讲,要给资本垄断数据、操控信息等行为设置“红灯”。针对数字经济中的资本无序扩张,建立健全反垄断机制,完善规范平台行为的法律法规,保障市场的公平公正。预防数字霸权与数字殖民,坚持数据共有,对科技巨头企业和巨型资本实施管控,严厉打击数字平台的过度竞争,以及在此基础上对公共数据资源的侵占与垄断。为资本设置“红绿灯”不是要取代资本,而是将资本的权力限制在合理的范围内。正常的资本流动能更好地发挥数字经济的优势,将数字资本规约为“有限性存在”,引导资本可持续发展,才能有效避免资本引致的数字沉溺等拜物教问题。

(三)觉醒主体意识对抗数字拜物教

作为马克思社会历史创造者意义上的主体,“现实的人”具有推动社会变革的主体力量。但从当前的社会情形看,社会大众沉醉于数字社会构造出的数字景观堆积,并试图从纷扰的数字商品中寻觅情感认同与精神皈依。这些虚假的需求、虚拟的认同等颠倒观念都是数字拜物教宰制下对数字商品的物化形式的无意识膜拜,社会大众在被物质力量统治的颠倒关系中逐渐丧失了主体意识和主体力量。因此,破解数字拜物教首要的就是重塑人的主体性,唤醒人的主体意识。2020年,伴随一条“早安,打工人”的短视频的出现,“打工人”一词引爆网络,引发了一系列打工语录。这种超脱职业类型的话语,成为一种网络流行现象。尽管这种自嘲甚至是伪自嘲不能解决实际问题,但它的出现至少说明了一种现象:劳动者逐渐认识到自身状况。

[JP2]人的主体意识的觉醒并非一蹴而就的,特别是资产者一惯会“用歪曲的形式把自己的特殊利益冒充为普遍的利益”[25],只要对数字劳动附加轻松、享受的“包装”,处于数字生产和消费过程中的普通数字生产者和消费者便会难以察觉到自身与数字生产之间的关系,进而意识不到被剥削的现状。实际上,无论是处于雇佣劳动关系下的数字劳动者,还是间接提供价值的平台用户,一开始便被剥夺了数据的所有权和控制权,在资本家打造的“数字景观世界”中深陷消费主义的陷阱,个人的喜好、行为、偏向都被资本重塑,一切看似自主性的活动都充满了控制感。因此,对数字拜物教的批判不能仅仅停留于对现实世界的外部反思,还应回到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视域。无论资本以何种形式伪装,劳动的内容发生何种形式的改变,只要处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之下,劳资对立、资本无限增殖的生活本能及[JP3]其统摄一切的本性都不会发生根本改变。要通过数字拜物教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揭露数字拜物教的“自由”幻象及其意识形态的虚伪性,引导劳动者意识到数字劳动隐藏的不平等的社会关系以及对劳动者剩余价值的剥削,从而自觉反抗异化的数字劳动,主动站在现实的人的立场上维护自身的主体尊严和主体权益。

(四)修复数字劳动时空对抗数字拜物教

恩格斯指出:“工人对资产阶级的反抗在工业发展后不久就已经开始,并经过了不同阶段。”[26]以往为了改善自己的生存条件和再生产条件,工人通常采取适应(Resilience)和重置(Reworking)两种类型的反抗。前者以偷懒、换工等隐蔽手段为主,后者包括投诉、上访的个体行为以及罢工、抗议的集体行动[27]。Herod在1997年提出了劳工地理学,将劳工视为与资本一样具有“空间修复”能力的社会主体,能够通过自身的社会空间实践有意或无意地塑造经济景观[28]。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劳动时间与空间的割裂加剧了劳动者的个体化趋势。面对被不断压缩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多的个体劳动者通过各种微观、隐蔽的去组织化策略应对资本积累逻辑。到了数字资本主义时代,数字劳动者与数字平台之间的对立更是愈演愈烈,呈现出一种更为隐秘和多样的“支配—反抗”关系。为谋求合乎自身意愿的工作愿景,数字劳动者充分发挥其能动性,在时间和空间领域对抗数字资本的“时空规训”。实践表明,来自数字劳动的时空修复,正逐渐成为对抗数字拜物教、展现主体能动性的新武器。

从时间领域来看,数字资本主义时代,劳动者看似获得了对劳动时间的支配权,但伴随的往往是不断加速的工作节奏、违反常态的工作作息以及日渐失落的精神世界。对此,劳动者开始探索时间修复的有效策略。比如,外卖员会提前联系顾客,预计送达时间,尽可能节省双方的等待时间。再如,许多劳动者不愿充当“为别人生产财富的机器”,主动选择自我“限产”,在平台赚到目标收入即刻收工[29]。更有甚者,采取不合作的方式,按照自己设定的节奏来工作。普遍觉醒的个体劳动者的自我意识,也可以通过网络传播和现实共鸣成为超越个体特征的集体行动。从空间领域来看,近年来,主体作为不断觉醒的数字劳动者,已经反借数字网络的空间优势,尝试以线上线下空间切换为主要特征进行空间修复。有研究发现,外卖员在送餐过程中,会加入周边商圈的非官方微信群,这些基于线上线下所形成的“站点社群”成为送餐信息的“集散区”。外卖员在群里能够及时分享和转达各类信息,包括交通路况、转单请求、电瓶车偷盗等情况[30]。网约车司机会同时注册多家平台,利用多部移动设备接单,如果遇到路况不好的街区,部分司机会暂时关闭接单服务,规避平台的派单任务。此外,以共建共享为底层逻辑的虚拟社区正在兴起。在这些虚拟社区中,数字劳动者彼此分享信息,共享资源,讨论工作技巧,相互指导以规避平台算法的惩戒等。除了时间修复和空间修复,数字劳动者还积极尝试时空兼具的修复策略,以更大程度上谋取有利的生存环境和再生产环境。数字拜物教的消解具有长期性和艰巨性,但这并不代表人们在资本彻底自我扬弃之前对其束手无策。事实上,随着主体意识的不断觉醒,越来越多的数字劳动者通过日常生活中有意识的行动,对抗数字资本日趋积聚的权力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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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未央】

基金项目:山东省社会科学规划项目“中国式现代化场域中的数字文明新形态研究”(23CKSJ20);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数字时代的资本主义新变化研究”(22CX04023B)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孔琳(1998—),女,山东德州人,中国石油大学(华东)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