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创意写作学科与当代中国高校文学生产机制

2024-10-13 00:00:00雷勇
粤港澳大湾区文学评论 2024年5期

摘要:当前中国高校文学的活跃和繁荣成为一个显著现象,“驻校作家”制度的确立和各大高校创意写作学科的设立,把高校文学推向聚光灯。创意写作学科引进中国后,推动了高校文学的系统化培养。高校文学有其独特的生产机制,主要包括学科制度、组织制度、发表机制和奖励机制等方面。当前中文创意写作正式列入二级学科,“作家工坊”制度趋于完善,传统媒介与新媒介双线并举,民间资本和社会力量不断注入,大大促进了高校文学发展。但是高校文学也面临创意写作学科的边缘性、驻校作家的体制化、新媒介的媚俗化、民间奖励的功利性等问题,这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高校文学的发展。如何健全高校文学生产机制,这决定了高校文学的未来前景。

关键词:中文创意写作;作家班;驻校作家;作家工坊;新媒介

2009年,创意写作专业引入中国,一定程度上推动了高校文学的繁荣。目前从创意写作毕业或者在读的学员当中,有些已经崭露头角。如复旦大学张怡微、甫跃辉、张心怡等,北京大学的徐则臣、石一枫、文珍等,中国人民大学的张楚、孙频、双雪涛、蒋方舟等,上海大学刘业伟、徐畅等,北京师范大学的乔叶、鲁敏等,西北大学王闷闷、罗志远等等。高校创意写作方向的学生在校园内发表作品甚至出版著作,给高校文学注入了新的生机,大学业已成为当代文学的一个重要场域。创意写作是高校文学的试验田和栖息地,开启了中国高校文学培养的系统化时期。

目前对创意写作的研究,侧重于创意写作基础理论体系建设、创意写作与文学教育改革、创意写作与文化产业融合等,而对创意写作直接参与高校文学发展这一命题学界关注不足。因此,我们以“文学生产机制”这一视野来理解当下创意写作在高校文学创作的参与和推进,对于理解这个新兴学科和文学现象具有重要意义。

“文学生产机制”(Literary Production Mech-anism)这一概念源于法国学者皮埃尔·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的著作《文化生产场域》(The Field of Cultural Production)。布尔迪厄认为文学作品的创作和流通是一个复杂的社会过程,受到多种因素的制约和影响。这些因素包括社会、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的力量,以及文学领域内各类参与者(如作家、出版商、评论家、读者等)之间的相互作用关系。王晓明在《面对新的文学生产机制》一文中提到“我们更应该特别去建立一种观察‘文学’的比较开阔的视野,不再将文学仅仅理解为创作和批评的文字文本,而将它看作一个包括了其他各种因素的社会复合体 ,或者说一个各种因素在其中交互作用的不断变化的社会空间”1。郑崇选这样界定:“文学生产机制是文学生产各个要素之间的互动关系,包括创作主体、生产媒介、评价方式、流通渠道、受众接受等环节,它直接决定了某一时代的文学发展状况。”2高校文学的生产机制,关乎高校文学的创作环境、制度等一系列条件。这些机制作用于大学生群体(创作主体),进而影响到高校文学的整体发展。因为大学具有相对独立性,相比于社会文学,高校文学受到校园制度的影响更直接一些。因此,当代大学能不能最终培育出大作家和好作品,取决于影响高校文学发展的诸多元素。那么,高校文学的生产机制究竟包含哪些因素?创意写作学科如何参与当代高校文学的生产?

一、学科制度:写作学到中文创意写作

教育体制必然影响到高校文学的生产,对高校文学创作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学科制度。20世纪50年代,北京大学中文系主任杨晦提到“中文系不培养作家”,这一观念对中文系的发展影响很大,这主要是因为杨晦所建立的北大中文系的组织架构,在当时被国内很多高校所模仿和借鉴,因此,杨晦先生的观念在某种程度上加剧了中文系以研究为重、创作为轻的格局。文学与其他学科有本质不同,文学不仅包含了学养、文采、修辞、思想、观念等理性要素,这一部分固然可以研究和批评;但是文学还包含了情感、情绪、回忆、潜意识等,这一部分却很难研究,更需要去体认和感悟。因此,文学创作一直没有纳入学科体系当中。很多报考中文系的同学多是因为抱着作家梦来的,而文学教育却不能满足他们的期待。

20世纪80年代,作为研究方向的“写作学”曾经非常热门。宋时磊认为,“现代写作学诞生的标志是 1980 年中国写作学会的创建”3,当时涌现了一批写作学研究学者,比如童庆炳、裴显生、林可夫等等。但是直到2006年,武汉大学自主设置“写作学”硕士点,第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写作学”学科点才建立。写作学致力于建构写作本体论、过程论和活动论,力图揭示写作的本质规律和特性。“写作学”以写作研究为中心,以写作理论生产为目的。

宋时磊曾提出:“创意写作的中国本土化发展,终归要回归写作学的框架,与其弥合而不是割裂,立足于文学艺术,寻找自己的边界,方能找到学科的理论基础、存在价值、学科思维以及学科精神。其一,就学科基础而言,创意写作再怎么卓尔不群,终归还是写作,写作学所探讨的基本规律和理论,仍旧是创意写作的基本理论。写作学关于写作思维、写作心理等方面的研究,对创意写作仍具适用性。”4笔者以为,创意写作可以借鉴写作学相关研究成果,但是创意写作的实践指向,以文学作品或文创方案的产出为根本目的,决定了创意写作不可能回归到写作学的框架之内。

2009年是中国创意写作的元年,在这一年,复旦大学中文系在王安忆、陈思和的推动下,在“戏剧”艺术硕士下开设创意写作方向,国内学界将其视为中国第一个创意写作艺术硕士。同年,上海大学成立创意写作研究中心,有意识地开始引介西方创意写作学科体系,并于2012年设立了创意写作专硕。随后几年,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师范大学、西北大学、同济大学、南京大学、华东师范大学等纷纷设立了创意写作专硕或方向,采纳了有别于传统中文系的培养体系。这个新型的培养体系的主干课程是分类分体写作,在分类上包括虚构类、非虚构类和诗歌类;在分体上包含了小说、诗歌、散文、剧本等,可以看出这些是以写作实务为核心的课程。

中文创意写作二级学科无论是结课要求,还是毕业成果,都是通过创作作品来体现的,这是其最核心的考察形式,也是与文学系其他二级学科以论文为考核形式的根本不同之处。这决定了创意写作专业硕士三年以来主要活动对象是文学作品,是以完成文学作品、提升写作能力为主,而非文学批评或者文学研究。从写作学到中文创意写作,表明了高校文学所倚赖的学科及其演进是非常复杂的,是各种因素角力的作用,而高校自发推动中文创意写作,正是对文学创作行为的不断强调,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文学系的一次自我革新。

二、组织制度:作家班到作家工坊

80年代高校文学热不仅与当时的文学氛围和文学崇拜有关,也和当时的文学培养制度有关,尤其是“作家班”这一制度。1985年,武汉大学率先成立作家班,1986年,北京大学、西北大学、南京大学也纷纷成立了作家班。当我们对作家班进行重新考察的时候,发现作家班的本质其实是插班制。

武汉大学於可训教授在 2007 年的文章《我记忆中的作家班》中提到:“武汉大学作家班,虽然是插班生制度的产物,但创办作家班的某些基本理念,却是受了美国爱荷华大学‘国际写作计划’的影响。”1“1985 年武汉大学联合中国作家协会招收了 24 名青年作家,构成了中文系第一届插班生,俗称‘作家班’。”2由此可见,名盛一时的“作家班”其实也是受到美国创意写作的影响,爱荷华“国际写作计划”正是爱荷华大学创意写作学科的代表性项目。

武汉大学之后,北京大学、复旦大学、北京师范大学都办了作家班。“1986年,当时在国家教委的指示下,北大中文系招收了一批优秀青年作家,他们作为本科三年级插班生进入中文系学习。是年10月,中国作协文学讲习所(今鲁迅文学院)第七届和第八届学员中的五十多位作家组成了北大作家班。”3实际上,复旦大学也曾办了四届作家班,“不发文凭,只发结业证”4。唯一例外的是:“鲁迅文学院与北师大研究生院联合举办的首届文学创作研究生班,作为1980年代唯一可以颁发研究生毕业证书和文学硕士学位的学习班,在当时影响颇大。”5

从表面上看,作家班的培养结果似乎是卓有成效的。比如“武汉大学作家群”成员包括池莉、方方、野夫、红烛、邱华栋、熊召政等。“西北大学作家群”成员包括贾平凹、迟子建、鬼子、雷抒雁等。但是,当时的“作家班”其实相当于作家培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批作家在进入校园前已经具备了作家素养,作家们是以插班生的身份进入学校的,其培养体系与当时大学中文系的培养体系是一致的。如果排除他们本身携带的作家素养,我们很难评价当时的文学教育对于提升他们的写作能力有多大助益。

“华东师大作家群”并非作家班的产物,时任华东师大中文系主任徐中玉先生,非常鼓励文学创作,本科生可以用文学作品替代论文毕业,这一举动大大推动了校园创作,从而诞生了一批作家,包括孙颙、赵丽宏、王小鹰、陈丹燕、宋琳、格非、李洱、毛尖等。“毕业作品替代论文”这一探索对于中文写作教育具有重要意义。

大学开始真正教授文学创作是从作家进校园开始的。“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以王蒙、莫言、王安忆、阎连科、余华、刘震云、毕飞宇等为代表的知名作家,纷纷以特聘教师的身份入驻校园。”1此外,复旦大学的王宏图、张怡微等,中国人民大学的阎连科、张悦然等,上海大学的何建明、葛红兵、谭旭东等,华东师范大学的孙甘露、项静等作为创意写作导师,同时也都是作家。实际上,近些年各地方高校都在努力“收编”地方作家,这个作家导师名目也一直在发生变化。这些作家被延聘进高校,有些获得了教师编制,有些则是客座教授或特聘教授的身份,还有一些短期的“访问作家”开设系列课程或工作坊。

创意写作理念支撑下的“作家工坊”的前提其实是“驻校作家”制度的先行确立。“驻校作家”制度要比创意写作更早一些,在没有创意写作专业之前,驻校作家更多地是承担一些讲座、研讨会任务。2009年创意写作学科建立之后,作家们才开始真正进入课堂,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作家工坊”制度。高校业已成为一部分作家的栖息地,他们在主业创作之外,还能兼顾教学和研讨,在大学这象牙塔里传业解惑,成为当代文学生态中的重要一环。

对于作家驻校制度,目前有两种态度,一种持乐观的态度,认为驻校作家为文学教育注入了生机。裴亮认为:“驻校机制带给作家、学校与学生的实际影响也始终是双向交互的,最终形成的也是互助双赢的局面。作家的品格、学养、文学观念、创作技法甚至思维方式,会对在校学生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2他同时认为,王安忆的《小说家的十三堂课》、毕飞宇的《小说课》等这种作家式批评,扭转了理论家批评的概念化。张清华也认为:“作家就不一样,他们更多地会把‘文学当作一种手艺’,把文学当作艺术,对学生进行更加专业化的、直感和质感的教育,使学生更近距离地体味创作的甘苦、品咂文学的机理,这对于大学的文学教育来说,是一种补正,也是一种不可缺少的中和。”3学者们特别看重作家为高校文学带来的创作经验和直感能力,有助于把文学还给艺术。

而另一方面,一些学者则表达了对“驻校作家”制度的担忧,看到了作家进入高校有被体制同化的危险,作家进入校园后创作力减弱的迹象。叶祝弟认为:“象牙塔的生活并不宁静,大学‘限制性生产场次’的各种或显或隐的规则,将羁绊他们追求文学的纯粹性、独立性、探索性的梦想。”4“作家学院化后,物质上的 ‘上生活’,更是将作家的目光阻挡在象牙塔内,加剧了文学创作与现实生活的隔膜和割裂。”1这些体制化负面影响不仅会禁锢作家的创造力,还会传导给学生,让人不得不警惕。

我们期望作家能通过“作家工坊”为高校文学带来活力的同时,依然能保持其独立立场和价值判断,不被体制同化,不仅在“技”上有所教习,还要在“道”上有所传授,实现由“技”入“道”,这样才能更好地促进高校文学发展。

三、发表机制:传统媒介与新媒介

高校文学在发表机制上呈现出新旧媒介并行的局面,主要包括传统文学刊物和网络文学平台。这其中蕴含着创意写作学员的两种选择,前者是通过在正式出版物或者文学期刊发表作品,获得“纯文学”体系的认可,继而加入地方作协或者中国作协这一套官方体制。后者则是自觉探索网络平台,发表网络文学及其他新媒介文类,成为网络作家或写手。

目前,有很多知名文学刊物都为创意写作开辟了专栏,有意识地对接创意写作专业生产的校园作品。如《钟山》的《发现·创意》栏目,《青春》的《高校创意写作联展》等。此外,一些刊物也主动推介一些创意写作新人,包括《中国校园文学》(青年号、青春号),《作品》的“网生代”,《青年作家》的“新力量”,《雨花》的“雨催花发”,《山西文学》的“步履”,《延河》的“新人栏目”,《西湖》的“新锐”,《美文》(青春版)等等。我们发现,此类栏目不约而同提到要从校园中发掘和培养文学新人,意识到了高校文学改变未来文坛的潜力。

刊物理念在某种程度上对高校文学具有引导作用,《青春》杂志于2021年开设《高校创意写作联展》栏目,负责人汪雨萌提到:“创意写作专业的学生,正在凸显出他们作为中国文学创作储备力量,已经具有相当出色的能力和活跃的创作生态。”2虽然在一些职业编辑眼里,高校文学看起来比较幼稚,关注的题材狭隘且封闭,其能力还不足以打开自我,将其视为青年学生创作的障碍和症候。“文学青年拥有各种各样的自以为是的成见,他们总觉得这个世界在和他们作对 , 他们在一种莫名的反抗当中寻找一种自我存在感,把自己的偏激狭隘当作勇敢,他们热爱读书,却毫无谱系,热爱表达,却对他人缺乏理解。”3职业编辑对文学的要求较高,但是与高校文学的现实不符,有好高骛远之嫌。我们当然期望校园作家能够尽早获得张定浩所说的:“这种进步的能力,打开自我和发展自我的能力,是一个业余写作者有可能向着职业作家迈进的必要条件”4,但是写作的常态路径正是从自我走向他人,而高校文学的培养,一般也要经此路径。

当代文学刊物的衰落,一方面与新媒介的冲击有关,另一方面,也与文学刊物的圈层化有关。“文学期刊缺乏这样一个核心读者群体,就会沦为自说自话:作家写给编辑看,编辑办给批评家看,批评家说给研讨会听,背后支撑的是作协期刊体制和学院体制。这就不可避免地走向圈子化——这里的圈子,不是志趣相投者的同仁团体,而是权利分享者的利益共同体。”5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创意写作专业激活了一部分文学刊物,为文学刊物重新赢得了一部分校园读者。

相比于文学刊物的发表,新媒介平台成为高校文学更主流的阵地。这首先包括了各大文学网站,比如起点中文网、晋江文学网等,活跃着一批高校创意写作学员。网文平台具备一定的自由度,不用经过复杂的编辑审校程序,就可以让自己的文字与读者会面,对传统发表机制产生了颠覆性影响。“新媒介的开放性、即时性、互动性、个人性、虚拟化等特点,使文学作品的生产仅靠新媒介传播的各种手段就可以完成生产、消费、评价、流通的全过程,传统的文学生产机制对其丧失了制约和控制的能力。”1学生群体不再依赖传统纸媒刊物,同样可以找到自我的发表平台。有些网络文学作品,先通过网络发表,形成影响力之后,进行整理出版,激活了纸媒市场。

近年来,在新媒介技术不断发展的基础上,自媒体平台日益勃兴,微信公众号、微博、豆瓣、知乎、百度贴吧等等,用户可以自由发表自己的创作,自媒体公众号等,亦成为文学培育的重要力量。近年来各大高校纷纷设立了创意写作公众号,比如西北大学的“西大创意写作中心”,西南大学的“SWU创意写作”,东北师范大学的“东师创意写作”等等。自媒体公众号作为学生自发组织的创作和发表平台,有利于在专业内部形成共同体,学子相互品鉴和阅读,对自身创作有一定的激励作用。

当前对新媒介文学的态度有两种:一种是认可新媒介文学的类型化满足了不同读者的需求。“网络为类型小说的消费提供了超市化的服务,也为写作和接受提供了新的互动模式。”2另一种是对新媒介文学的媚俗、烂俗化趋势有强烈的批判。“新媒介时代的文学生产机制存在诸多问题。文学生产过程中灵活多变的泛文学形态与娱乐化、消费性相伴相生,文学产业化进程与文学的世俗化倾向难分难舍,作家创作的商业化追求与读者的粉丝化身份转型愈演愈烈。”3新媒介文学的受众群体比较广泛,我们在接受新媒介强大的传播能力的同时,也要对其潜在的媚俗化有所抵抗,如果一味迎合读者口味,或许对高校作者群体的价值观有所伤害。

高校文学应该将新媒介平台看成一个中立的技术性平台,能够促进各种类型文学的发表,无关“纯”与“不纯”,正如郑崇选所说:“应该相互吸收彼此的积极因素,传统机制应该学习新机制的开放和对各种类型文学的尊重,新机制应该学习传统机制对文学性的重视。”4这样才能促进高校文学双线并进。

四、奖励机制:征文比赛与民间资助

当前相关民间与社会力量的主动介入创意写作学科,促进了学院与社会之间的良性互动。征文比赛是社会力量对高校文学的激励,一个初出茅庐的校园作者,其作品获得大奖及社会认可,这有效培养了青年学生的“作家自信”,促使其坚持文学创作。

在高校体制内部,创意写作专业硕士的奖励主要依靠“学业奖学金”来实现,而学业奖学金的评比一方面是课程成绩,另一方面则是发表的作品成果。这就从侧面激励学生提升课程作品质量,主动投稿,开启自己的发表生涯,及早与文学刊物和编辑保持沟通,有利于提升自己的写作能力和开阔自己的视野。

而在民间,创意写作大赛的代表性奖项主要有以下几种:“钓鱼城世界华文创意写作大赛”“何建明中国创意写作奖”“未来文学家”等。其中,“钓鱼城世界华文创意写作大赛”的宗旨是挖掘、发现具有创造性写作能力的中文写作人才,面向全球中文写作的大学生征集“视角独特”“有个性”“有思想”“有温度”的作品。“何建明中国创意写作奖” 分为作品奖、理论奖和教学奖, “旨在激励优秀的创意写作作品创作,奖励更多杰出的作者、教育者与组织关注并参与到创意写作的建设与发展中,立足中国现实,讲好中国故事,建设中国学派”1。华东师范大学与分众传媒设立的第一届“未来文学奖”颁给了张怡微的《家族实验》以及网文作家爱潜水的乌贼的《诡秘之主》。

除此之外,一些代表性的文学刊物也主办了一些文学比赛,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由《作家》《青春》《青年作家》三家纯文学期刊发起的“大学生创意写作短篇小说大赛”。南京于2020年获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选的“文学之都”,对于文学活动和文学刊物的支持力度比其他省市要更大一些,具有明显的规划引领意识。《钟山》《青春》《雨花》都体现出了自觉担当。

我们更看重的是上述“大赛”和“大奖”的宗旨对于高校文学的引领性。不管是“钓鱼城世界华文创意写作大赛”,还是“首届大学生创意写作短篇小说大赛”,都看重作品的独特性、思想性、艺术性,而“何建明中国创意写作奖”则希望推动“讲好中国故事,建设中国学派”。前者是对文学品质的追求,后者则暗含意识形态建构。

近年来,各大高校与民间组织合作办学,力图以项目制或联合培养的方式共同推进创意写作事业。上海大学和阅文集团有深度合作,创建“网络文学方向创意写作硕士点”,分众传媒与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发展基金会合作,用于“中国未来网络文学家项目”和华东师范大学创意写作学科发展。这两者都明确强调了对网络文学的支持。

高校借助民间力量办学,有利于推进创意写作学科的产学研一体化。创意写作是一门生产性极强的学科,与文学和文化产业深度钳连,有助于推动创意写作的产业视野和市场意识,让高校文学跳脱校园语境,克服本身局限。但是,民间资助往往具有一定的功利性。“钓鱼城世界华文创意写作大赛”一方面的确推动了创意写作热情,但与此同时,主办方借此宣传学校品牌,也是其办赛初衷之一。阅文集团是全国最大的网络文学生产基地,与高校建立合作,一定程度上也是有意推进网络文学破圈,并获得学院派的关注和认可。高校在借助民间力量办学的同时,独立的学科判断和办学理念是前提,不能完全被民间资本所裹挟,这就对民间奖励和资助的规范化提出了一定要求。

结语

高校文学立足于校内的教育体制和组织制度,借力于校外的刊发平台和奖励资助,这共同构成了当代高校文学的生产机制。创意写作学科引进中国之后,先培养校园作者,再生产高校文学,成为大学“文学梦”的栖息地,系统化培养文学人才的制度已经得到初步确立。这既是一个教育现象,同时也是一个文学现象,更是一个文化现象。中文创意写作能否更加深入地推动高校文学教育变革,是对这个新兴学科的殷切期待。

作者单位:西北大学文学院

1 王晓明 :《面对新的文学生产机制 》,《文艺理论研究》,2003年第2期。

2 郑崇选:《网络时代文学生产机制的生机与困境》,《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1年第5期。

3 宋时磊:《热概念的冷思考:创意写作中国本土化发展述评(2009—2019)》,《长江学术》,2019年第4期。

4 宋时磊:《热概念的冷思考:创意写作中国本土化发展述评(2009—2019)》,《长江学术》,2019年第4期。

1 宋时磊:《创意写作在中国接受与传播的历史考析(1959—2009)》,《写作》,2018年第8期。

2 宋时磊:《创意写作在中国接受与传播的历史考析(1959—2009)》,《写作》,2018年第8期。

3 北京大学文学讲习所成立,https://news.pku.edu.cn/xwzh/fada8edc232e48adad487ec13a2b85de.htm。

4 王安忆、张英:《文学教育,会让作家的写作更加持久》,《作品》,2022年第3期。

5 武杰、管一梦:《教授谈北师大文学创作专业:传承纯文学写作》,《法制日报》,2014年11月12日。

1 裴亮:《从创作“谈”到小说“课”——驻校作家制与作家批评的复兴和塑形》,《天津社会科学》,2019年第1期。

2 裴亮:《从创作“谈”到小说“课”——驻校作家制与作家批评的复兴和塑形》,《天津社会科学》,2019年第1期。

3 靳晓燕 、杨雅文:《作家“入驻”校园 文学教育的冲击波》,《光明日报》, 2012年12月17日。

4 叶祝弟:《新世纪文学生产机制批判——关于“作家学院化生存”的思考》,《社会科学》,2012年第10期。

1 叶祝弟:《新世纪文学生产机制批判——关于“作家学院化生存”的思考》,《社会科学》,2012年第10期。

2 汪雨萌:《从“我”到“世界”》,《青春》,2021年第1期。

3 张定浩:《文学的职业与业余——兼论创意写作》,《文艺争鸣》,2020年第3期。

4 张定浩:《文学的职业与业余——兼论创意写作》,《文艺争鸣》,2020年第3期。

5 邵燕君:《传统文学生产机制的危机和新型机制的生成》,《文艺争鸣》,2009年第12期。

1 郑崇选:《网络时代文学生产机制的生机与困境》,《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1年第5期。

2 邵燕君:《传统文学生产机制的危机和新型机制的生成》,《文艺争鸣》,2009年第12期。

3 杨会:《新媒介时代的文学生产机制》,《扬子江评论》,2016年第5期。

4 郑崇选:《网络时代文学生产机制的生机与困境》,《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1年第5期。

1 欣闻:《首届“何建明中国创意写作奖”颁奖》,《文艺报》,2022年11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