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南县博物馆藏“左徒”戈

2024-10-11 00:00汲中敏
炎黄地理 2024年7期

莒南县博物馆藏一件铭文“左徒”戈,不同学者对“左徒”戈铭文及年代展开研究与判断。文章综合各方研究成果与现有资料,对左徒戈的出土时间、出土地点、铭文考释、年代判定、历史价值等进行重新讨论与分析。

莒南历史厚重、人文璀璨,处于东夷文化带,文化遗存丰富,自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到夏商周时期延续至今,文化发展序列相对完整。莒南县商周时属莒国,战国时期莒被楚灭,先归楚,后归齐。清人顾栋高在《春秋大事表》叙述:“莒虽小国,东夷之雄者也。”春秋五霸之首齐桓公为公子时,曾到莒国避难,留下“勿忘在莒”的典故。莒南县博物馆是莒南县唯一的综合性国有博物馆,承担莒南县域可移动文物的收藏、保管、研究、展示、教育等职能,是收藏、研究、展示东夷文化、莒文化的重要阵地。莒国兵强马壮,青铜文化独具特色,青铜兵器种类复杂、数量甚多,莒南县博物馆馆藏有戈、镞、铍、矛、剑等,其中一件“左徒”戈保存完整,极具特点,具有很高的历史和研究价值。

“国之大事,在戎与祀”。在青铜时代,战事频繁,为了获胜,当时的国君及诸侯不惜利用珍贵的青铜,使用最先进的技术,铸造大量兵器。青铜戈即其中的一种。戈是我国先秦时代特有的一种长柄冷兵器,由戈头、戈柲(即手持的长柄,多为竹、木质,柲顶端捆扎戈头)和戈柲下端的樽组成。《考工记·冶氏》:“戈广二寸,内倍之,胡三之,援四之。已倨则不入,已句则不决。长内则折前,短内则不疾。是故倨句外博。重三锊。”详细记载了戈各个部位名称、尺寸及制式:其向前部分为援,援上下皆有刃,援后接柄的部分称内(如图1所示)。

青铜戈是车兵作战用的一种最常用的、最重要的格斗兵器,在古代战争中能够大范围内挥击,能勾能啄、可推可掠,具有极强的杀伤性。《淮南子·人间训》中有“取其出之者,以戈推之”,《左传·文公十一年》也记载“富父终甥椿其喉以戈,杀之”。在商朝,青铜戈的使用已极为普遍。战国晚期,铁兵器的使用渐多,逐渐淘汰了青铜戈,青铜戈最终被由戈演化而来的铁“戟”所取代。

“左徒”戈基本情况

文章考释之“左徒”戈现藏于莒南县博物馆,通长20.5厘米、援长13.5厘米、内长6.6厘米、胡残长5厘米。直内,圆尾,长援微上翘,短胡一穿,靠近援本上方有一半圆形穿,有下阑。援与短胡相接部位有铸铭阴文三字“左徒戈”(如图2所示)。1991年7月19日经省专家组鉴定,确定左徒戈为国家3级文物。

关于出土地点和出土时间

莒南县博物馆藏“左徒”戈的出土时间和出土地点有两个版本。一是《莒南县博物馆青铜器选粹》中记录“左徒”戈1984年出土于涝坡镇城子村城子遗址;二是根据《山东莒南小窑发现“左徒戈”》一文记载,“1983年3月,在山东省莒南县小窑大队发现了一件青铜戈”。

关于“左徒”戈的出土地点,两处记录都不算错,但更准确来说应该是出土于城子遗址。城子遗址,位于莒南县涝坡镇,“遗址范围内有现代村落——城子村和小窑村”(如图3所示)。即行政区划意义上,城子村和小窑村部分区域均在城子遗址内,“左徒”戈实际出土点位于城子村村域还是小窑村村域现无详细文字记载,无可考证,所以,“左徒”戈出土地点为城子遗址更为准确。

关于“左徒”戈的出土时间,1983年3月这个时间比较可信,原因有三。一是1981年,吴瑞吉、张诚荣、张玉亮等组成文物普查队,对莒南开展第一次全国文物普查工作,至1985年4月,基本完成了全县的田野调查工作。由此可见,左徒戈应是出土于第一次全国文物普查期间。二是《莒南小窑发现“左徒戈”》一文的作者之一吴瑞吉,自1983年莒南县文物管理所(现莒南县文物保护中心)成立至1989年,先后担任副所长和所长职务,主持莒南县文物工作,对“左徒”戈出土时间的把握相对比较准确。三是《莒南县博物馆青铜器选粹》中所记录的“出土于1984年”根据莒南县博物馆藏品登记记录应为“左徒”戈在莒南县博物馆的登记入库时间。

铭文考释及年代

关于“左徒”戈的铭文阐释与年代,目前主要有三种观点。一是认为“左徒”为战国时期楚国官职名,“左徒”戈为战国时期楚国兵器。如《山东莒南小窑发现左徒戈》:“‘左徒’为战国时楚国官名。根据铭文和形制,此戈应为战国时期的兵器”。刘彬徽先生认为“左徒”戈为楚国某一左徒之戈,时代约为战国晚期。周建忠先生在《屈原仕履考》一文中将“左徒”戈作为左徒为楚国官职的青铜器铭文依据。二是左徒戈为“左之徒戈”,“左”为战国时期左军或人名。如彭春燕在《左徒为徒戈考》一文中推定,左徒戈为徒戈,“‘左’为人名”或“更可能是战国左军徒卒所用之戈”。三是“左徒”戈为铭文中省略了“库”字的“左/右”类兵器,如《战国有铭兵器的整理与研究》把“左徒”戈划分为春秋晚期国别待定的“左/右”类兵器。

彭春燕在《左徒为徒戈考》一文中已详细介绍兵器铭文刻官职爵位有三种情况:直接刻官爵名,后无“戈”字;刻官爵名加“之造戈”,或者再加数量;刻身份加官爵加人名加“之用(造)戈”;论证了“左徒”戈与“屈原左徒之职没有关系”,这里不再赘述。

几方面观点的论述基本以现有文献记录为参考,辅助对已有铭文戈铭文规律加以分析分类,进而对“左徒”戈铭文及年代加以合理推断。考释“左徒”戈铭文含义及所处时代,除了借鉴已有文献和现有同类型器物,亦应考量其出土地点及器物形制。

首先,彭春燕在《左徒为徒戈考》中论述“左徒”戈的“左”可能是人名,及“左徒”戈为名为“左”的人的“徒戈”,论证举例为虢太子元徒戈,此例子说服力稍显不足。虢太子元徒戈铭文内容虽然是以人名为主题,但重点应在虢太子,是主人身份的认证与彰显。而目前尚未发现春秋战国时期莒地以“左”为名的国君或贵族。在青铜器比较珍贵的当时,作为实用消耗品的兵器,青铜戈以普通人的名字为铭文内容的可能性较小。在出现新的发现之前,“左徒”戈的“左”为人名这一推断可能性较小。

其次,把“左徒”戈分类到“左/右”类兵器,即“左”后省略了“库”,应为“左库徒戈”,但“左/右”类兵器铭文基本为“左/右”+“库”+其他,如“京左库”“郑左库”“七年,少曲左库蔡”等,且此推断未见有一类或一系列出土器物为之证明,也少见文献相关记载,这一推断相对具有局限性。

最后,前文已论述,“左徒”戈出土于莒南县涝坡镇城子遗址。城子遗址除出土左徒戈外,还采集到较大数量的颜色呈黑色、黑褐色、红褐色,小方格纹、“米”字纹、填线菱形纹等印纹陶和印纹硬陶片(现存于莒南县博物馆)。“越文化遗存中印纹陶和印纹硬陶数量较多,出土地点分布较广,其中以莒南县城子遗址最为丰富”。印纹陶和印纹硬陶(如图4所示)是战国时期越文化的代表性特征,陶罐等日常生活用品极具越文化特色,越国灭吴后,北上对莒国(后来为齐)经济文化影响可见一斑,越国名冠诸侯的青铜兵器传入莒国地区应是当时文化交流的重要内容。“左徒”戈出土于越文化遗存如此丰富的齐国境内城子遗址,便可从齐、越国文字记载或兵器制式深入研究。“左徒”戈有胡有穿,援与胡上下皆有刃,除铭文外无纹饰,且内上缘有磨损痕迹,应为军队实战所用兵器。《国语·吴语》记载:“越王乃中分其师为左右军”,齐国同样设左右军,“左徒”戈之“左”为“左军”之意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关于“左徒”戈的年代,戈援上刃与内上援基本持平,圆尖峰,内末圆转,内上有一穿,长胡,多穿,形制为春秋战国之交或战国初期之常见。战国中后期,戈形更为进化,援、胡、内三者皆出利刃,杀伤力更大。另遗址同出印纹硬陶片时代为战国,可推断“左徒”戈为战国初期器物。

“左徒”戈的历史价值

兵器是国家实力的重要象征。东周时期兵器数量庞大,兵器铭文记载的纪年、地名、官职、人名、历史事件等信息,对于研究当时的历史、社会风貌具有重要价值。因其形制尤为适宜于在战车上进攻时使用,青铜戈的出土量尤为可观,对青铜戈的研究也日益成熟。但因为器型和尺寸的局限,青铜戈的铭文一般不会太长,这就为铭文的考释提出更高的要求,青铜戈铭文的研究成果也显得尤为可贵。“左徒”戈的发现对于研究东周时期诸侯国各国政治交流与文化融合,特别是为证实越文化与莒地的关系提供了实物资料。“左徒”戈不仅是当地青铜文明的物证,其铭文蕴含的历史文化信息,对于研究东周时期军事、兵器制造、语言文字都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作者单位:莒南县文物保护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