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性新闻理念赋能新闻舆论引导的实践路径研究

2024-10-10 00:00:00史惠斌王冠英
新西部 2024年9期

源自欧美新闻业界的建设性新闻,以其融入积极心理学中的积极情感,重构公众对社会的认知,与我国新闻舆论引导中的正面报道、弘扬主旋律的导向相耦合。提升我国新闻舆论引导的实践路径需要立足本土,结合本属地的实际情况,在实践中探索科学有序的引导方式。以“好新闻”的正面社会心态纠偏“负面偏向”的破坏性,以“好方案”的积极新闻来治理劣币驱逐良币的乱象,以建设性新闻的“积极元素”重建、提振、赋能公众对社会的认知,形成公众舆论场和媒体舆论场的和谐与共鸣。

媒介技术赋能下传统媒体去中心化,自媒体和社交化媒体信息传播场域中,流量爆款成为新闻生产者追逐的目标,以“流量”为目标的新闻生产背后往往蕴藏着资本逐利的逻辑。“审丑”与“审美”混为一谈、“以丑为美”“负面消息满天飞”“奇葩惊悚内容”曾一度成为社交化媒体和自媒体吸引流量的手段和方式,失去“把关人”的舆论引导容易陷入无规则的引导盲区。媒介化社会治理在媒体公信力下滑和舆论引导能力式微范式下渐行渐远。创新新闻舆论引导方法手段,切实提高新闻舆论“四力”(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公信力),是习近平总书记对新闻媒体舆论引导的建设性要求。在现代化日益发展、全球化进一步融合的现实背景下,源自欧美新闻业界的建设性新闻以其融入积极心理学中的积极情感为公众赋能,重构公众对社会的认知,以“好方案”解决世界面临的难题,以“激励感”提振公众建设,有效引导公众,为我国新闻舆论引导提供了可借鉴的实践路径。

建设性新闻理念与我国新闻舆论引导目标耦合

(一)建设性新闻溯源

建设性新闻的概念可溯源于2008年,建设性新闻源自丹麦,推崇于北欧。丹麦记者Ulrik Haagerup(哈格鲁普)首次将“建设性新闻”(Konstruktive nyheder)这一术语写入报纸专栏而带入到人们的视野中,随后,同样有着记者经历的Cathrine Gyldensted(凯瑟琳·吉登斯特)在Ulrik Haagerup的启发下融入积极心理学的认知理念于新闻创新中,与Karen McIntyre(凯伦·麦金泰尔)两人于2014年联合提出了“Constructive Journalism”。之后的数年Ulrik Haagerup和Cathrine Gyldensted致力于将建设性新闻在实践中投入运用的经验带入专业学术体系。建设性新闻因其涵盖有多个要素且概念具有统摄力,边际辐射宽泛,有学者将其称为“伞式”[1]理论。还有学者将其称为弘扬向上的“积极”[2]理论。

Gyldensted与McIntyre将积极心理学融入建设性新闻中,以“积极新闻”的元素挖掘新闻报道,以重在解决问题的态度面对新闻报道,赋权于民、赋能于社会,多样化采访角度、包容性信源采集,以“行动者”介入新闻事件建设社会情绪,给人以激励、向上的提振、振奋力量。

(二)建设性新闻理念与我国传统媒体时代新闻舆论引导方针相耦合

新中国成立初期,政府新闻发布会、新闻发言人制度还没有建立,彼时,政府依靠对媒体的引导来完成对公众的引导。媒体报道时,尤其是报道突发事件或负面消息时,往往受到“雷区”“禁区”的限制,报道内容几乎全部为正面报道,舆论引导公众的方式基本为歌颂、赞扬式报道。学者吴廷俊,夏长勇[3]将解放后至文革时期政府应对突发事件的舆论引导方式总结为四种。第一种,突发事件的信息报道以内参为主,信息接收主体为政府、党委主要领导,“可见”范围极小;第二种,应对突发事件的报道,回避事件的灾害性和负面效应,以正面弘扬性报道取代负面新闻消息的发布;第三种,负面事件正面挖掘报道,负面新闻正面传播引导;第四种,突发事件回忆式总结报道。当然这一时期舆论引导的目的是巩固新生政权,这种封闭式的引导方式符合当时内忧(国民党反动残余势力依然蠢蠢欲动)外患(以美国为首的帝国主义伺机挑衅)的时代局势。解放初期的舆论引导有其鲜明的时代烙印,但其宗旨之一是把负面新闻带来的对公众的视觉冲击和心理创伤降至最低,给人以积极的正能量。可以说这一时段我国新闻舆论引导方向与建设性新闻中积极心理学的因素在实践维度上相耦合。

改革开放后,各种新思潮不断涌入,公众接收新闻信息的内容更加多元。但“以正面报道为主,负面报道为辅”“弘扬主旋律”是我国传统媒体舆论引导一以贯之的方针,事实证明,在经济快速发展,多元文化交织的社会背景下,“弘扬主旋律”激发了人们为实现美好生活目标而奋斗的正能量现实动力。这一时段“以正面报道为主”“弘扬主旋律”的舆论引导方针与以“积极新闻”为理论起点的建设性新闻在理论维度上亦相耦合。

(三)建设性新闻理念与我国新媒体时代新闻舆论引导方向相契合

进入新媒体时代,媒介输出平台丰富多元,新闻舆论引导比以往难度更大。技术降维下自媒体和社交化媒体新闻生产、新闻传播、新闻消费门槛大大降低,去中心化的传统媒体舆论引导时常处于被动的尴尬境地。新闻传播环境越复杂、信息传播方式越多样,新闻舆论引导的责任越重大。以“社会责任”和“建设性”为核心理念的建设性新闻强调公民赋权,培养公众的社会责任意识,搭建公共平台,关注公共利益,融合多种智媒传播形态和影像表达手法激发公众参与,促进社群协同解决社会问题。这与自媒体时代我国新闻舆论引导的方向相契合。

媒介技术进入5G时代,信息瞬时精准送达,信息传播路径空前畅通。传统媒体、新媒体、自媒体、融媒体、流媒体……等媒介,在时间轴和空间轴全方位覆盖式打开信息传播的通道,公众甚至不需要主动找寻,便能轻而易举的接收大量信息。此时已然成为信息过载时代,超负荷的信息量往往令普通大众很难甄选有价值、有意义的信息而淹没在信息的海洋中。新闻反转、谣言频发是信息过载的“副产品”。热点新闻一触即发,无障碍的信息通道瞬时能“引燃”任何一个信息的爆发点,处于信息过载中的受众很容易茫然跟着信息流“随波逐流”,给新闻舆论引导带来更大的难度。建设性新闻的伞式策略中包含的“方案新闻”认为记者报道新闻的心态应该乐观积极,即使报道的是负面消息。报道的内容应以解决问题为导向,参与新闻中提供信息并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或潜在方案,积极应对社会面临的各种难题。新闻报道功能方面更加注重媒体和记者的社会责任,以全人类公共福祉为目标,这与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目标相一致。

建设性新闻理念对我国新闻舆论引导的启示

“广播、电视、报纸”作为传统媒体时代新闻舆论引导的主体,承担着舆论引导“施动者”角色,媒体舆论引导的主动性、能动性和舆论引导的能力直接决定着舆论引导的效果,也是社会化媒介治理的主要抓手。新媒体时代舆论引导的主体从传统媒体时代的“广播、电视、报纸”转变为人人都是麦克风的“大众”,舆论引导的主体变得更为复杂和庞大,但舆论引导的目标和任务始终不变。纷杂的舆论引导环境下更需要有着较强公信力的媒体承担责任,主动“发声”。借鉴Gyldensted在2016年提出并得到新闻界认可的建设性新闻报道的元素,[4]舆论引导的核心主体(媒体)在新闻生产环节应尽可能遵循“方案性、未来导向、包容性和多样化、赋权于民、解释新闻及其语境、协同创作”六要点。

(一)方案性的启示

目前屡见报端的民生新闻中,常常看到媒体对社会问题的“挖丑”[5]式报道,这类报道最大的特点就是只“曝光”问题,不“解决”问题。都市类民生电视新闻节目中更是屡见不鲜,城市发展进程中的伴随性问题经媒体镜头聚焦放大后传播,积聚、累积的社会问题经自媒体或社交化媒体进一步发酵、“二次传播”后会形成“破窗”效应。借鉴建设性新闻报道元素中媒体的新闻生产环节应遵循“方案性”,即对社会问题进行新闻报道时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案、路径或建议意见,而不仅是对问题进行曝光。以”曝光”为目的的报道还是以“解决问题”为目的进行新闻报道是区别建设性新闻与否的关键。借鉴方案性启示,媒体在进行新闻舆论引导时不应再是新闻的“旁观者”“局外人”、抑或是普利策笔下的“瞭望者”,而应转化“角色”,是新闻的“介入者”“解决问题的行动者”,这其实与我国新闻工作者的职业道德准则是相融相通的。

未来导向的启示:借鉴建设性新闻报道元素中媒体的新闻生产环节应遵循“未来导向”,即打破以往线性新闻报道中关注“此刻”,回顾“前因”的报道模式,建设性新闻理念下的未来导向更关注所报道新闻事件的延展性,即媒体在进行新闻舆论引导时既对“现在”有所担当,客观、准确、真实、全面;又要对“未来”有所产出,责任、监督、使命、希望。

(二)包容性和多样化的启示

新闻报道中往往以“正面新闻”或“负面新闻”的二元论来界定新闻的属性,建设性新闻理念主张新闻报道的“包容性和多样化”,即在新闻舆论引导中吸收更多的“声音”“观点”,从不同角度,多视角、多维度、多声音、多观点“包容性”报道,客观呈现与还原“多样化”的新闻事实。

(三)赋权于民和协同创作的启示

建设性新闻理念主张新闻报道时“赋权于民”“协同创作”,即铺陈新闻时,报道对象多样化,既包括新闻事件中报道对象身份多样化,也包括报道对象在新闻事件中的角色多样化。新闻舆论引导中既不对上仰视,也不对下俯视,以平等的视角建立共同基础,形成共同话语体系,与公众互动形成同一个新闻“场域”,赋权于民,协同创作,探索出更多新闻要素的资源。

(四)解释新闻及其语境的启示

新闻报道中“报道事件”似乎是最重要的工作,而建设性新闻理念主张拉伸新闻报道的视野,从就事论事的“报道事件”转为探索资源的“关照背景”,即“解释新闻及其语境”。例如,2021年7月19日-20日,河南郑州突遇暴雨,给郑州市及河南多个市县造成人员伤亡及财产损失,新闻媒体报道及舆论引导时除了报道雨情,还应关照舆情;除了报道降雨量,还应关照排水系统的排水量;除了报道郑州地铁5号线的雨水倒灌,还应关照类似地铁安全的国际先进做法;除了报道人员伤亡的数字,还应关照产生人员伤亡的原因、风险社会中如何避免人员伤亡的再次发生。总之,既要客观报道新闻,又要理性引导舆论。

建设性新闻理念赋能我国新闻舆论引导的实践路径

提升我国新闻舆论引导的路径需要立足本土,结合本属地的实际情况在实践中探索科学有序的引导方式。以“好新闻”的正面社会心态纠偏“负面偏向”的“破坏性(destructive)”,以“好方案”的积极新闻来治理“劣币驱逐良币”的乱象,以建设性新闻的“积极元素”重建、提振、赋能公众对社会的认知,形成公众舆论场和媒体舆论场的“和谐”与“共鸣”。

(一)“负面偏向”与“正面纠偏”同步相融,以避免媒体只曝光不治理的“局外人”模式

作为“社会守望者”的新闻记者以客观、准确的还原新闻事实、揭露各种社会弊端为己任。激烈矛盾冲突的新闻报道往往更能引起受众的关注。以受众为本位传播理念下的负面报道总是享有高于正面报道的关注量和点击率,此时媒体所报道的负面消息不仅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公众了解社会的“知情权”,亦满足了部分公众的“猎奇心”。

工具理性主导下的“收视率”抢占了价值理性的“认知与理解”,此时已形成“负面偏向”的新闻报道把记者推出了新闻事件的“局外”,成为“局外人”的新闻记者所报道的负面新闻传递出的“刺激性符号”消解了新闻舆论监督的功能,亦使舆论引导偏离了应有的社会常态轨道。建设性新闻理念下挖掘新闻中正向因素,其积极元素的萃取使媒体社会责任得以实现,正面纠偏加正面引导才能澄清迷雾、廓清视线。新闻记者不仅要做社会的“守望者”,更要做社会的“介入者”,以正面积极的视角引导舆论,教化于人。

“浅描”报道新闻与“深描”关照背景相结合,以避免碎片化新闻导向下的浅层思维缺陷。碎片化传播模式下的短视频传播方式拓宽了新闻传播的渠道,短期效应的确能满足受众对新闻的视觉感官化需求,但长此以往,单一的短视频碎片化新闻摄取方式如同长期食用速食食品,必将产生营养不良的后果。失去“深描”的新闻背景延展,容易造成“浅描”式的断章取义,养成感官化浅层思维惯性,媒体失去了新闻报道的深度,受众也缺失了对事物认知的广度。多推出有力度的深度报道,尤其是公众关注的社会热点事件,从不同角度进行“深描”,铺陈新闻事件的全貌,以引导公众对新闻事件客观、全面的认知。

(二)精品新闻报道成为“顶流”引导舆论,以避免“劣币驱逐良币”的价值颠倒

信息过载是社交化媒介时代的特点,各种繁杂信息扑面而来,其中不免夹杂大量无趣、无味、无效、无据的冗余信息。甄别有效信息,提升自身媒介素养既是媒介化时代公众的必修课,也是经济发展、社会稳定的现实所需。建设性新闻理念与积极心理学相融合,公众媒介素养、媒介意识形态在向上向善的新闻理念“涵化”下逐步构建,多呈现优质新闻作品,让优秀的精品新闻报道成为“顶流”引导舆论,以避免“劣币驱逐良币”的价值颠倒。

(三)以舆论引导共鸣为目标,培养公众成为建设性新闻报道的民间主力军

提升公众对有效信息的甄别能力,可以通过培养公众主动参与建设性新闻报道的路径来实现。建设性新闻的积极新闻理念及报道形式为公众参与新闻报道打开了介入的空间,媒体及时关注民生所需,适时设置公众化新闻议程,选择恰当时机因势利导,以媒体舆论引导场和民间舆论场的共鸣为目标,以建设性新闻中的多样化和包容性元素为手段,引导公众成为建设性新闻报道的民间主力军。

参考文献

[1]金苗:《建设性新闻:一个“伞式”理论的建设行动、哲学和价值》,载《南京社会科学》,2019(10):110-119页。

[2]陈功、蔡舒敏、赵乾:《建设性新闻的适用性问题、本土化路径及价值》,载《当代传播》,2021(04):84-86页。

[3]吴廷俊、夏长勇:《我国公共危机传播的历史回顾与现状分析》,载《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0(06):32-36页。

[4]Hermans L. & Gyldensted C..Elements of constructive journalism:Characteristics,practical application and audience valuation,Journalism,Vol.20(4),pp.535-551.

[5]许加彪、成倩:《建设性新闻的产制语境、理论含蕴与学理旨归》,载《中国编辑》,2020(06):30-35页。

作者简介

史惠斌 海口经济学院传媒学院副教授、数智融媒研究与传播中心负责人,研究方向为舆论引导

王冠英 海南大学热带农林学院2024级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