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菜园

2024-10-09 00:00:00赵公友
青年文学家 2024年25期

在农村老宅近处,有一块三四分地大小的菜园,那是父亲侍弄的菜园。

说起这块小菜园,地形极不规则,是父亲利用集体劳动后的闲余时间,一镐一锨开垦出来的。在父亲的照料下,它不仅是小菜园,还是一个小花园,也是一个果园。

说它是小花园,一点儿也不为过。父亲的爱美情趣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平时就在自家院子周围的空地种上好看易活的月季、金鸡菊、地瓜花之类的。在有花的日子里,会给清苦的生活带来一丝情趣与开心。他把小菜园不规则的边缘处,撒上光光艳、步步高、金鸡菊等种子,在不同的时令里,会呈现给你一个花团锦簇、五彩缤纷的世界,远远看过来,简直就是一片小小的花海。种菜之余,随便瞟上一眼,都会感到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说它是小果园,也算名副其实。父亲在小菜园的外围移栽了好多杏树、桃树、梨树、山楂树等,每当春天来临,杏花、桃花、梨花、山楂花次第开放。在小菜园的周边再种上一圈向日葵,也是父亲惯常的做法。每当秋季收获的时候,那一个个大盘似的饱满的向日葵,父亲会用镰刀割下来,把它们挂在屋檐下晾干,剥下种子以待春节招待来客之用。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把小菜园光照充足的中间部分弄成一个个菜畦。在不同的季节,种上不同的时令蔬菜。碧绿的韭菜、绿油油的菠菜、翠绿的黄瓜、长长的豆角、乌紫的茄子、火红的辣椒,还有浅粉色的西红柿,有时还栽上葱,种上蒜、芫荽……最后一茬儿菜,肯定就是白菜、萝卜、番瓜了。反正除了冬天,父亲都不会让地闲着,最大限度地利用着。有时候种的菜自家吃不了,还经常让我们给邻居送些。有个按辈分我要叫奶奶的近邻,父亲就时常给她送菜。父亲尊老爱幼的举止,如同甘霖般滋养了我稚嫩的心田,让我跟岁月一起成长。

这样,我家的小菜园,有花可以欣赏,有果可以品尝,有菜可以饱餐。父亲常说:“瓜菜半年粮。”小时候我还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直到有一年粮食减收,小菜园里的南瓜充当起了青黄不接时的粮食,才让全家人没有挨饿。瓜菜充饥,让我懂了那句话的含义。

为了养好菜园的地力,父亲会在秋冬季节里,起早贪黑背起家里的粪篮子,捡拾各种牲畜粪便,在场地上晒干粉碎,再施到小菜园里作肥料。种菜是个细致且费力气的活儿,有“一亩园十亩田”的说法。松土、追肥、整畦、买种、下种等,一样都不能省。在没出菜苗前,给菜畦浇水,也是个又苦又累的活儿。浇水要用一个叫“洒壶芦”的工具,它是由白铁制作的小一号的水桶,在侧面有一长嘴,水容量五到十斤不等,在长嘴处装一个类似花洒的头,手倾斜角度提着,让水从花洒头以细雨状洒到菜畦里,以保证出苗率。几乎每天早晨出工前或晚上下工后,父亲都要喷洒一遍。因小菜园附近没有水源,要到五十米之外的河里去挑,父亲的肩膀上,就多了一根扁担。过一段时间,平整湿润的菜畦里就会断断续续地冒出嫩绿的新芽。那些新芽,有成排成行的,也有散漫随意的。总之,是绿油油的一片,充满了生机。这时的父亲一扫脸上的疲惫,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开心。在父亲的眼里,那些发着光的幼苗就是生活的希望。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有时会和妹妹一同抬水,帮着浇灌这些幼苗,尽力为父亲分担。

这块小小的菜园,不仅是家里重要的“粮仓”,也伴随着我的成长,还是和睦邻里关系的重要纽带。后来我参加工作了,离老家半小时的车程,周末,便时常回到家里,与父亲一起种菜、施肥、浇水,虽然忙碌,但那不再是为了生计了。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逝,人生的归途会在哪里?每当乡愁掠过心头,我都会不自主地回到那块小菜园。我不知道是为了故乡,为了父亲,还是为了自己,心头只感到一种莫名的慰藉在涌起。

菜园的地还在,却阻不住荒芜。

妻子说:“把菜园再种起来吧,别让它荒废了。到时候,让儿子帮你一起种。”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泪水已模糊了我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