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糊涂不糊涂

星期一，中午12点35分，在前往临海的高速路上疾驰着一辆汽车。车子的款式已经很老旧了，车门边上有着或浅或深的喷漆修补痕迹，看起来这车已是要退休的年龄了。在车流量本就不多的星期一，这辆车显得有些不一样。它疾驰的模样丝毫不输那些新车，颇有几分老当益壮之势。

“老伴儿，开快点儿，我赶时间啊！”她在副驾驶位上心急如焚。“老糊涂啊！都被你催得手汗直冒，够快了！”老伴儿边开车边嗔怪道。“我得赶在下午1点10分进教室啊！这样还能给孩子们上一小节课，讲讲练习。”她想着一个周末没见的孩子们，嘴角忍不住溢出甜甜的微笑。“你说说你，都已经退休了，工作还这么努力干什么呢？”被催了一路的老伴儿略显无奈。

“你不懂！孩子们都六年级了，毕业班啊，正是关键的时刻，我本来请假都不好意思请的，今天上午算是破例了！”今天她请了一个上午的假，想到这里她又坐立不安起来。“还关键，那还能比你孙子都关键啊？我都还没抱够我的小孙孙。唉，被你催催催的。”老伴儿嘟囔着，有些小情绪。

小孙子还没满月，她想着孩子们念着班里，周末跨区匆匆跟孙子见了第一面，和儿媳妇叮嘱了几句，便匆匆踏上回校的路。

“有什么关系了，周末每周都有，大不了下周再去。孩子们的课落了可怎么补？再说了，我是班主任，一个班级最离不得的就是班主任！”她的大嗓门儿一下子起来了。“老糊涂，哪有人跟你一样的，请个假还各种换课，把自己的课都先上好再出来，也就是一节课而已啊。”拗不过这个“老糊涂”，老伴儿只能发发几句牢骚，“前面服务区快到了，要不要停下来上个厕所？”“去什么去！我跟你说，赶紧一直往学校开，我还能憋住的，等我先上了短课！”按照原计划，刚好能在下午1点10分响铃时冲入教室，她哪里能容许老伴儿“破坏”她的计划！

老伴儿苦笑着摇摇头，本已挪动到刹车上的一只脚，又挪回了原位。手表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1”，分针越是接近“2”，她的眼睛盯得越发牢。下午1点05分，过了这个路口就快到学校了，不堵车的话应该来得及吧，她焦灼地想着。下午1点07分，车子在学校门口前停了下来，她老早就看好了路边的情况，避开陆陆续续来上学的学生人流，打开车门，就往学校里大步迈去。

“车门没关啊！”老伴儿摇下车窗喊着，可她哪里听得到，就摇个车窗的工夫，已经走到教学楼的楼梯口了。“真的是老糊涂了，心里面就只有教书一件事情，赶着上课连车门也忘记关了。”老伴儿下车，绕着车子走到另一边，把车门关上。“你是X老师的老公吗？”一个粗犷又深沉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下午1点10分，铃声响起。她准时出现在了教室里，半天没见她的学生抬着头兴奋地笑着，举起双手雀跃着。她满足地翻开练习册，熟练地拿起粉笔，说道：“请同学们翻到第X面。”只有和孩子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才最令她安心。

老伴儿被她的学生家长喊住，寒暄了几句。“我的孩子啊，放在X老师的班里可真是有福气啊！碰到这么负责的老师，我们做家长的是一百个放心。你可不知道，以前我家孩子多调皮啊，真是让X老师费心了，现在就像是换了一个人。X老师对孩子的付出，我们真的是看在眼里的，对他们都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本来心里面还是有些小怨气的老伴儿，在听到家长真诚的话语后，看着家长越说越有些湿润的眼眶，顿时释然了几分。谁让自己找了一个负责任的“工作狂”老婆呢？他这样想着。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转眼间，她已在教师岗位上度过三十多个年头儿。早已到了退休的年龄，却依然坚守在岗位，有一分光便发一分热，这是她从教以来的“精神密码”。与其说是操心孩子们的成绩，想让孩子们交上一份满意的毕业答卷，不忍让他们在临毕业之际还中途换老师，不如说这是一份不舍，她不舍得和这个一站就是一整个青春岁月的讲台告别。毕竟，等这一届学生六年级毕业，她就真正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