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里的问题少年

2024-10-09 00:00:00阮荥艾
青年文学家 2024年25期

南方的初夏,天热地还寒,梅雨季节刚刚过去,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早晨,暖阳还未露脸,雾气便笼罩着山河,能见度不过几百米。身穿制服的寒舍民坐在车窗前凝望着窗外,列车穿过迷雾飞速向前。从温州城南出发到山西农村老家,寒舍民需转三次车,还要搭乘便车两公里,每次回去都不容易。

“哎!这是今年第二次回去了!”寒舍民有些垂头丧气。“去年那趟,还消磨了我一个半月的时间。”老婆秀莲也在生气。“我不也一样?赚这点钱,还不够花。”寒舍民冲着身旁的老婆一声喊。“是你家的种,你不该花吗?”老婆挪开膝盖前的挎包站了起来,简直是在吼寒舍民。

去年九月,大儿子还未满十二周岁,从少管所里接出来后该如何安排,简直伤透了脑筋。自从二儿子出生,老婆也跟着他来南方打工。五年来,被大儿子闹得一直没有消停,各种方法都尝试遍了,就是没用。老家的父母身体尚好,就两个孙子怎么管也管不住。

二儿子还小,算没事。而大儿子就是不肯上学,背着书包整天在外头转悠,学校没法儿管,爷爷奶奶没法儿教,跟在大孩子后面,坑蒙拐骗,无所不作。

夫妻俩本来在小镇上的一家工厂里打工,把大儿子接过来在学校上学,可三天两头出去找孩子,耽误了工时不说,还经常把老师气得下不了台。邻居、工友都说这孩子聪明,能说会道,什么游戏机、台球、骨牌,件件精通。夫妻俩第一次大吵架,就是为孩子的去留问题。当时正值盛夏,学校放暑假,工厂里业务忙,需加班加点,寒舍民又不小心闪了腰,躺在家里养伤。这孩子偷了他妈的钱包,半个多月没回家,连个人影儿都没看到。

“你的孩子,不要了?”深夜,老婆回到家躺在床上,累得有气无力地说。“怎么不要了!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去找吗?”简陋的出租房里,电风扇在微弱的灯光下,吱呀吱呀地叫个不停,寒舍民也烦得无处出气,没好脸色地顶了一句。“你叫我怎么办啊!我的孩子,我该怎么办……”老婆的眼泪唰唰直下,双拳撒泼似的擂向寒舍民的肩膀,号啕大哭:“你是个男人,还是退伍军人,拿出点儿军人的刚毅,来扛起这个家,行不,行不……”

是啊,自己是军人,还是个独苗,父亲曾是村书记。当年,参军多荣耀啊,军训场上摔断过腿,划破过脸,何尝有过退却?可面临当下的问题,实在束手无策。夫妻二人凭体力赚的钱,除去吃喝穿住和孩子的教育费,也所剩不多,如果把孩子送去暑假私人托管班,那整年攒下来的钱都不够,还要倒贴。沿海地区的生活费、教育费,要比内地高出好几倍呀!夫妻二人多次讨论是把孩子送回老家,还是留下来,每次都争得脸红耳赤。看!现在出事了……

一周后,寒舍民的腰椎稍有些好转,便拄着拐杖,到孩子可能出现的地方去找。十几天过去了,实在没办法,只好报警。在民警的帮助下,寒舍民找到了正在一家祠堂案桌上睡觉的孩子。当寒舍民看到孩子时,怒从心生,高高地举起拐杖,可瞬间,脑海里浮现孩子小时候白白胖胖的可爱笑容,心里默念:这是祖国未来的花朵啊!

列车进入了隧道,眼前漆黑一片。秀莲已坐回到座位,可一直在唠叨。“我容易吗?自从你伤了腰后,干不了重活儿,只能做保安。我把孩子送回老家,也从未少操心。为了多攒些钱,夫妻分居两地,省吃俭用。你去温州城区当保安,工资高些,还有小单间住,环境也好些。我将出租房退了,住在塘下鞋厂里与工友们同窝一个棚舍,没日没夜地干活儿,有时还要三班倒,没有休息日,从来不逛街、不吃夜宵、不去闹市。虽然我是自愿的,那是因为我怕花钱啊。你倒好,儿子在少管所里七个多月的伙食费还要我付,当时不是你要求进去的吗?去年进进出出了三次,都是我跑回老家……”

“好了,好了,不提了!看看这次从少管所出来是否懂事了。盛夏又快到了,夜短日长,担心的事还要面对啊。”寒舍民伸手搂过妻子靠在自己的肩膀,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列车一阵抖动。

突然,满目阳光,喜天欢地。寒舍民眨眨眼睛,眺望远处,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嫣红灿烂……不久,也会开遍家乡的山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