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有雾的天气里,绕着湖闲步时,有时我很有兴味地看到了一些渔人所采取的原始的生活方式。也许他在冰上掘了许多距离湖岸相等的小窟窿,各自距离四五杆,把白杨枝横在上面,用绳子缚住了枝丫,免得它被拉下水去,再在冰上面一英尺多的地方把松松的钓丝挂在白杨枝上,还缚了一张干燥的橡叶,这样钓丝给拉下去的时候,就表明鱼已上钩了。这些白杨枝显露在雾中,距离相等,你绕湖边走了一半时,便可以看到。
啊,瓦尔登的梭鱼!当我躺在冰上看它们,或者,当我望进渔人们在冰上挖掘的井——那些通到水中去的小窟窿的时候,我常常给它们的稀世之美弄得惊异不止,好像它们是神秘的鱼,街上看不到,森林中看不到,正如在康科德的生活中看不到阿拉伯一样。它们有一种异常炫目、超乎自然的美,这使它们跟灰白色的小鳕鱼和黑线鳕相比,不啻天渊之别,然而后者的名誉却传遍了街道。它们并不绿得像松树,也不灰得像石块,更不是蓝得像天空的;然而,我觉得它们更有稀世的色彩,像花,像宝石,像珠子,是瓦尔登湖水中的动物化了的核或晶体。它们自然是彻头彻尾的瓦尔登;在动物界之中,它们自身就是一个个小瓦尔登,这许多的瓦尔登啊!惊人的是它们在这里被捕到——在这深而且广的水中,远远避开了瓦尔登路上旅行经过的驴马,轻便马车和铃儿叮当的雪车,这伟大的金色的翠玉色的鱼游泳着。这一种鱼我从没有在市场上看到过;在那儿,它必然会被众目之所瞩注。很容易地,只用几下痉挛性的急转,它们就抛弃了那湿漉漉的鬼影,像一个凡人还没有到时候就已升上了天。
因为我渴望着把瓦尔登湖相传早已失去的湖底给予恢复,我在1846年初,在融冰之前就小心地勘察了它,用了罗盘、绞索和测水深的铅锤。关于这个湖底,或者说,关于这个湖的无底,已经有许多故事传诵,那许多故事自然是没有根据的。人们并不去探查湖底,就立刻相信它是无底之湖,这就奇怪极了。我在散步中曾跑到这一带的两个这样的无底湖边。许多人非常之相信,认为瓦尔登一直通到地球的另外一面。有的人躺卧在冰上,躺了很久,通过那幻觉似的媒介物而下瞰,也许还望得眼中全是水波,但是他们怕伤风,所以很迅速地下了结论,说他们看到了许多很大的洞穴,如果真有人会下去填塞干草,“其中不知道可以塞进多少干草”,那无疑是冥河的入口,从这些入口可以通到地狱的疆域里去。另外有人从村里来,驾了一头“五十六号”马,绳子装满了一车,然而找不出任何的湖底;因为,当“五十六号”在路边休息时,他们把绳子放下水去,要测量它的神奇,结果是徒劳。可是,我可以确切地告诉读者,瓦尔登湖有一个坚密得合乎常理的湖底,虽然那深度很罕见,但也并非不合理。我用一根钓鳕鱼的钓丝测量了它,这很容易,只需在它的一头系一块重一磅半的石头,它就能很准确地告诉我这石头在什么时候离开了湖底,因为它落入湖底后缺乏浮力帮忙,要把它提起来得费很大力气。最深的地方恰恰是一百零二英尺;还不妨加入后来上涨的湖水五英尺,共计一百零七英尺。湖面这样小,而有这样的深度,真是令人惊奇,然而不管你的想象力怎样丰富,你不能再减少它一英寸。如果一切的湖都很浅,那又怎么样呢?难道它不会在人类心灵上反映出来吗?我感激的是这一个湖,深而纯洁,可以作为一个象征。当人们还相信着无限的时候,就会有一些湖沼被认为是无底的了。
(节选自四川文艺出版社 《瓦尔登湖》)
点读
《瓦尔登湖》中的《冬天的湖》篇章是梭罗对冬日瓦尔登湖的深刻描写,其中运用了丰富的视觉与焦点写作技巧。
首先是视觉描写。例如:“它们更有稀世的色彩,像花,像宝石,像珠子,是瓦尔登湖水中的动物化了的核或晶体。”这些细节不仅构建了一个清晰的视觉画面,也传达了冬日湖面的静谧和美丽。
其次是焦点转换。在写作中,梭罗从宏观的湖面景象转向微观的细节,继而到无底的湖底。这种从大到小、再从小到大的焦点转换,增加了文本的深度和动态感。
再次是情感投射。梭罗不仅仅是在描述自然,他还将个人的情感和哲思投射到了自然景观之中。在《冬天的湖》中,湖面的静谧象征着内心的平静,而冰层下的暗流则隐喻着生命的活力和不屈。
借助视觉与焦点,梭罗在《冬天的湖》中不仅呈现了一幅冬日瓦尔登湖的生动画面,也表达了他对自然和生命的深刻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