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植物王国,葳蕤也算是独特了。
如果我赋予它孤寂,也是本草的气质之一
再从形态辨认是没什么必要的了
草丛就是一个完整性。
我知道每个生命体都具有不可替代的个性
我尊重,也崇尚于此。
往往,我也会看见一片植被的呈现:啊,茂盛!
这种宏观叙事,显然缺乏细节。
由分子组成又推动的社会进程,之中
所发生的一切——由地区植物志,一个国家
形成的概述:我想,应该是自然赋予生命的色素。
我不再负责向别人禀报
包括任何事情,我的职责
只属于我自己的管辖范围
亦不需要向谁阐释审美
因此,我自动降落
将绷紧的神经放松
降落修辞的基础,
一堆扎实的基石。
想起往日的春日游
芬芳的花朵,我已经淡忘;
曾经痴迷修辞学,不过是虚无对虚无的憧憬;
而现在,当我朝向草丛而行——
我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
当攀登止于危墙和周围的喧嚣
成群结队的牧羊人散失在荒野
我要寻找的人——那个人
离开草原之后
——成了贩卖糖果的商人。
无论是否继续付出想象力的代价
还是自然赋予我的天赋
在我们之间,总会存在一条条裸露的光线
那是自然对我的召唤——
因此,我只能在回忆之中重构自然的存在。
但是这样的诗写让我羞愧
如果之前的经验在我的身上得到同化
我担心,这是不足以再称之为纯粹
而现在的我更需要新风景的冲击。
否则,我担心这个时候的我
已经被日常锈蚀,腐化
更可怕的是,可能浑然不觉
但是,我又不能立即重返西部——
即使高原的末端:丘陵,色彩斑斓的树林
相对广东省——就算是天才对气候学的模仿
也是难以说服自己,更别说自我取悦。
我当然以自己的方式继续探索自然
从雨水,云朵,冰雹,甚至隐蔽的风——
我都相信隐藏了自然的奥秘,我如此渴望
但是并不能接受丧失生命感的窥见。
幸存现代的精灵:水母
精致的身体构造,隐藏着当代艺术的终极秘密
——在于,透明的器官,稀薄的呼吸。
如果让钢丝代替它的触须
并摆在艺术馆展出,人们
将在视觉的冲击力之下被击溃
因为,这是我们的审美史经历过的灾难
钨金——作为水母的躯壳,相对社会学
必定得出一个漂亮的价值
不亚于古典主义时期的优美。
真的,就算在广州市继续待下去
我也不能将钢铁捏成闪光的花朵
一些艺术家就是这么干着
以艺术装饰——摆设——装饰——摆设——
我也曾努力运用想象力
以意志将钢铁熔化为我想要的样子——
但是,不能说出这个作品就具备审美的完整性
我始终认为这是存在缺陷的。
即使,我运用知识
甚至以登陆火星的原理
再回望启蒙之中的地球——
我认为也是不够的——
某些固化的观念已经潜入我的血液。
每天出入地铁站,离我最近的钢扶手磨得光滑
得归功于指纹的触摸,那是城市的入口
但是,我仍然慎重运用修辞
——即使昆虫车厢正在奔向我的诗句。
冬天,梧桐山的树就落叶了
在我的观念里,这是一座永远年轻的城市
容易让人天真,淘气
当然也会产生突然的痛苦
但是,人,依然在大地上行走——
每个人的行为似乎都是在违反自然
但又是自然的部分。
可是我们的伪装可以从仿生学得到启发
区别在于我们有着丰富的腺,和情感。
当我还住在山谷深处,雨夜发出蛙鸣
你已经悄悄改变方向,一下子将自己武装
镶着防弹玻璃,像忧伤的甲壳虫
然后向我宣布情绪的政变——
嘿,我知道,充满可能性的季节就这样结束
了。
其实,我们仅仅是服从了自然。
这并非冒险,而是自然而然
因为我们之间存在某种神秘的力量。
该如何阐释自然?
从野外搬回泥土
然后将矮松修剪
完成古典审美和传统
一棵树:就像裹脚的小女人
经过驯服,培养
成了主人的财产,一种隐私。
其实,这并非自然。
而是审美的缺陷
——那是旧人类的残留物。
残忍,愚昧,违反自然
并将奴性赋予植物
为自己构建一座监狱
——生命本该自由。
我反对修剪,正如反对语言的修饰
一个泥罐,一首诗。
那个时候的我正在进入五月的取景器
一片片成熟金黄的稻田
远处,起伏的山脉
——天空湛蓝——
这是故事的现场,西部田野,紫色的树。
为什么选择这次旅行?
因此,我写了长篇小说。
十年之后,当设计封面
曾经被抽象风格所吸引
如果配上书名,仿佛获得现代性的张力
这让我感到震撼。又疑惑。
难道需要另外艺术的烘托?
不,也许是小说的人物随着时间老去
我怀念他们如怀念逝去的时光。
他们就是我分散的影子。
真的,我不需要真实之外的虚幻
应该是,心灵——作为一个融合的果核。
一个早晨,当我还在博贺港、就要启程西部
想着想着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一种渴望自由的冒险?
是的,路上的可能性与不确定性
都可能发生——未知性,让人害怕又期待。
一种在别处的感觉。
并不是说这种本能反应不够友好
确实产生了一些微弱的电流——
噢,在微弱的震颤之中遥望初冬的海港
阳光温暖,其实这里也不错——
我想着,我在感受
仿佛抵达高原获得自由的慷慨与馈赠
有时候,生命赋予我们的——我们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