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甘肃庆阳地域独特,文化厚重,历史上经历过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的交流融合,其方言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商务印书馆于2017年3月出版的刘瑞明和周奉真编著的《庆阳方言词典》,对庆阳方言进行了全面梳理,填补了系统研究庆阳方言的空白,在理论和实践上都具有重要意义。文章指出了该词典一些明显的失误之处,并对失误的原因进行了探究。作为研究型的《庆阳方言词典》,其优点和不足对于方言辞书的编撰都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
关键词 《庆阳方言词典》 价值 失误 启示
一、 《庆阳方言词典》的重要价值
庆阳地处甘肃东部,习称陇东。其历史悠久,地域独特,古有“控扼萧关,襟带秦岭”[1]
之誉。关于庆阳地名的由来,一般认为因庆州州治城址位于马莲河上游环江(又称“西河”)与柔远河(又名“东河”)汇流以北的三角台地内(即今庆城县所在地),古人以水之北为阳,故名“庆阳”。庆阳是中华民族早期农耕文明的发祥地之一,中医药文化的发祥地、中医鼻祖岐伯的出生地。经历了渭水流域到泾水流域的文化变迁以及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的交流融合。于俊德(2009)指出,历史上犬戎由此灭周,义渠人踞此抗秦,汉武帝由此北进西出伐匈奴,李世民在此抗击突厥,王昭君由此出塞和亲,狄仁杰由此入朝辅政,范仲淹父子在此相继守边。其悠久的历史和厚重的文化,使得庆阳方言词语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然而,在甘肃方言的研究中,研究兰州方言的著作甚众,对庆阳方言进行深入研究的则几乎没有。2017年3月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刘瑞明和周奉真编著的《庆阳方言词典》(以下简称《词典》),填补了这一空白。刘瑞明先生博览群书,在文史方面用功甚勤,著有八卷本的《刘瑞明文史述林》,在学术界具有一定的影响。周奉真先生曾从业教师、记者、编辑、文化部门,国学功底深厚。《词典》展现了两位学者深厚的学术功力和潜心治学的态度。
连登岗先生在其为《词典》所作的序中指出:
《词典》的价值首先来自它对于庆阳方言词语的保存。庆阳方言词语有着重要的价值,而过去和现在对它的保存极不理想,这本词典,收录了大量的方言词语,对于保存庆阳方言词语做出了新的贡献。
与其他方言词典相比较,该《词典》具有以下一些明显的优点:1.《词典》不仅收词,而且收录了一些具有研究价值的短语、俗语、谚语等。2.《词典》所收词语反映了庆阳方言的真实面貌,对一些需要考源的粗鄙俗语、詈骂语也予以录入。3.《词典》收词范围较广,涉及社会生活的诸多方面。4.考证本字。《词典》作者认为大多数方言本字是可以通过理据来进行考求的,对一些误用的方言词语进行了纠正。如:[酿摊子]仰摔在地。宁县。‖“酿”是“仰”的别字。5.对方言中保存的古音、方言音、语流音变也做了解释说明。如指出“迎庚”中的“庚”保存了“今”字的古音。6.对辞源和理据的解释。《词典》对于方言词语的来源进行了详细描述。连登岗在序言中指出:“多层次解释而又兼顾纠正讹误、探讨理据的释义是《词典》最突出的特点,也是一般词典所不具备的。” 如对“解手”的解释:
[解手]《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排泄大便或小便。”《庆阳县志》:“源于山西明代移民之口。用绳困移民之手,大小便时求解手。”《银川方言词典》:“传说当地一些人的祖先是明代洪武年间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移居到宁夏的移民都被反绑手押送。路上要小便,便喊官兵给解开手,于是有此说法。”这也是倒果为因的民间词源。移民要拖儿带女,携带行李,岂能反绑双手。众人小便时间不一,食饮则同时,为什么反而不解手。宋代《京本通俗小说错斩崔宁》中已有此词“叙了些寒温,魏生起身去解手。”哪里是明代才有的说法?“手”是“溲”的谐音,指大小便。《国语·晋语四》:“臣闻昔者大任娠文王不变,少溲于豕牢,而得文王不加疾焉。”是说在所中小便。韦昭注:少,小也。豕牢,厕也。溲,便也。”《史记·扁鹊仓公列传》“臣意诊之,曰:痈疝也,令人不得前后溲。’”后二十余日,溲血死”司马贞索隐“前溲为小便;后溲,大便也。”
《词典》是第一本“研究型”的庆阳方言词典,作者力求准确地记录、保存庆阳方言,科学、系统地解释了所收录的庆阳方言,这些工作都是开创性的,成绩卓然。
二、 《词典》失误举隅
《词典》大醇小疵,也有一些较为明显的失误,现在提出来,或有益于后之匡补。
(一) 在方言本字的确认上未能区分尖团音
尖团音是尖音和团音的合称。古汉语中尖音和团音区分严格。清代初期,满族统治阶级官方文书以及公务语言,以满语为主。清代中后期满族统治阶级被迫学习汉语,尽管满语中也有尖音和团音的区别,但满族汉语学习者还是经常难以区分尖音和团音。为了纠正满族汉语学习者混淆尖团音的问题,《圆音正考》一书应运而生。该书是清代中期为辨析汉语(主要是北京话)尖团字音而编写的汉满对音字典。该书指出:“试取三十六字母审之,隶‘见、溪、群、晓、匣’五母者属团,隶‘精、清、从、心、邪’五母者属尖,判若泾渭。”用现代汉语拼音方案来说,尖音是指汉语拼音z[ts]、
c[tsʰ]、s [s]声母拼i[i]、ü[y]或i[i]、ü[y]起头的韵母,团音是指汉语拼音j [tɕ]、q [tɕʰ]、x [ɕ]声母拼i[i]、ü[y]或i[i]、ü[y]起头的韵母。周建设(2015)对尖音和团音的命名做出了解释:为什么编纂者非要把他们叫作“尖团音”呢?这与对译的满文字形状有关,即:用圆头的满文字写的叫作团音,用尖头的满文字写的叫作尖音。古汉语尖音和团音区分严格,普通话已经尖团合流了。庆阳方言中尖音今读情况大体如下:以z[ts]、c[tsʰ]、s [s]跟i[i]起头的韵母的尖音,今庆阳方言仍读尖音,如三十六字母中的“精、清、心”三母,庆阳方言仍然读尖音,但z[ts]、c[tsʰ]、s [s]跟ü[y]起头的韵母的尖音,今庆阳方言已经全部改读为团音:如沮(精母)、取(清母)、须(心母),即庆阳方言中跟ü[y]相拼的这一组其声母跟普通话声母相同,都变成了j [tɕ]、q [tɕʰ]、x [ɕ]。
以下是《词典》中因未能区分尖团音而致使方言词语的解释错误或者本字考证错误的例证:
(1) [西范]美观;秀气。《正宁县志》。‖“茜”与“西”都是“喜”的别字,用为使动词,是漂亮而“使人喜爱”的意思。“范”就是“模(子)”,而别解成模样。使人喜爱的模样。《红楼梦》中花袭人的名字就是使人喜爱的意思,所以贾宝玉的父亲就斥责说是“浓词艳诗”的话:“丫头不拘叫个什么罢了,是谁起这个刁钻古怪的名字!”《十月》2010年第4期向春《西口外》:“河套人说哪个女人长得好看,就说这个女子真袭人。”包头话“喜人”是指长得好看。
西范的释义是对的。但“‘茜’与‘西’都是‘喜’的别字”以及有关“袭人”等的解释都是错误的。“西”是“心母”,属“尖音”,“喜”是“晓母”,属“团音”,庆阳方言中有严格区分。庆阳方言中“西”与“洋”同义,如说“那个女孩很洋(西)”,普通话也有“洋气”的说法,“洋”的反义词是“土”。《词典》认为“《红楼梦》中花袭人的名字就是使人喜爱的意思”,此说难以成立。“喜”属晓母,是团音,“袭”属邪母,是尖音,庆阳方言中区分得很清楚。袭人是宝玉给原名“花珍珠”的大丫鬟改的名字,在《红楼梦》中宝玉用明引法讲明出自古诗:“花气袭人知昼暖。”原诗系陆游所作,题目是《村居书喜》,本作“花气袭人知骤暖”,改“骤”为“昼”,这可能是《红楼梦》作者有意而为。为什么贾政说袭人这个名字“刁钻”呢?原来,更早的唐朝诗人卢照邻的宫体诗《长安古意》中也有句: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贾政知道“袭人裾”有“钻入人的衣襟之中”之意,因此很是生气,对宝玉加以训斥。可见,认为“西”是“喜”的别字,袭人就是“喜人”之说实在不妥,既不能解释为什么王夫人未能替宝玉掩饰,也不能解释贾政为什么生气,也把宝玉给袭人命名的内涵俗化了。
(2) [己热]亲热。《正宁县志》。‖“己”是“挤”的别字。挤在一起而亲热。
《正宁县志》用“己”记音是对的,而说“己”是“挤”的别字,则非。因为“己”是“见母”,属团音,“挤”是“精母”,属尖音,庆阳方言读音区别明显。因此说“挤在一起而亲热”,此解释牵强附会,难以令人信服,在庆阳方言中“己热”使用的范围较大,也可用来指男女之间给予的热情照顾和帮助,这种情况下怎么“挤在一起而亲热”?可见该释义欠妥。“己”的本字应为“给”,“给”读 [tɕi┥]音做动词时表示充分地给予(物质上的或精神上的),庆阳老辈仍有供给 [tɕi┥]这个说法。
(3) [焦掀]程度深。《合水县志》。‖是“较先”的别字,指比较靠前,程度比较深。
“焦掀”与“较先”都未能准确表示庆阳方言的读音。庆阳方言中,这两个字的读音都是团音,而“焦掀”中的“焦”是尖音,精母。庆阳市宁县有个焦村镇,当地人都读作“[tsiɑʊ](约为21调)”,如果外地人问“焦[tɕiɑʊ])村在哪里”,当地人会不知所云。因此,“焦掀”非是。而说是“较先”的别字,也甚是不妥。如前所述,庆阳方言中的这个词的两个音节都是团音,而“先”是心目,是个尖音。因此“焦掀”“较先”皆非。范文迥(2000)认为应写作“交险”,交是见母,故其说可从。其所给例证如下:
交险:和危险相交接,到了发生危险的程度。有多种用法。交险啦:面临危险不安全境地,表示情况严重。房漏的交险了,衣服烂的交险啦——再漏(水)再烂就住不成,穿不成了。有交险:达到极点,不同一般,但其中有危险。石头重的有交险哩,怎么敢抱来!崖高的有交险哩,人看着都发昏,怎么敢上斫柴去来!胆大的有交险哩。人碎交险大(指小孩懂得防止危险,保护安全)。
(4) [消的][消薄],不结实。《华池县志》
[消]薄,不结实。《正宁县志》‖“消”是“嚣”的别字。
[浇薄] 音xiāo不结实。环县。‖“浇”是“嚣”的音变。杨树达《积微居金石论丛·长沙方言续考》:“今长沙谓布帛薄不坚致曰浇,音如嚣。”
“消”心母,是个尖音,而庆阳方言中表达该词义的词读作团音,用“消”不妥。杨树达先生(2013)在其书中只是标明了读音,但未考证其本字。其本字应为“枵”。《说文解字注》释“枵”:木皃。大徐本作木根,非也。木根则当厕于本柢根株四篆处矣。枵,木大皃。《庄子》所云呺然大也。木大则多空穴。庄子曰:大木百围之窍穴,似枅,似圈,似臼,似洼者,似污者。故左氏释玄枵云:枵,虚也。从木号声。《春秋传》曰:“岁在玄枵。”枵,虚也。“枵”本义“本大而中空”,引申指不结实。“枵”晓母,属团音,该词古籍中多有用例:
公等勿与争,粮尽众枵,乃可图。(《新唐书》卷九十)
国家三路舶司岁入固不少,然金银铜铁,海舶飞运,所失良多,而铜钱之泄尤甚,民用日以枵。(《文献通考·卷二十·市籴考一》)
似密似慎,外饰而中枵,恶足任哉?《读通鉴论·卷六·光武》)
再如,释“窖雪”之“窖”(团音)为“焦(尖音)”,也是犯了同样的错误。其他类似错误,限于篇幅,不再赘述。
(二) 未能考镜源流
庆阳属《诗经》中的北豳,方言中保存的古汉语词语较多。《词典》作者未能从先秦古籍中寻找一些方言词语源流,故其释义令人难以信服。
(5) [谝椽]说闲话,无根据的话。“椽”是“喘”的谐音。是从“椽”谐音附会。
《吕氏春秋》中有名篇《察传》。“察传”是动宾式,意谓对听到的各种传言要仔细甄别,否则就会犯错。“谝传”的结构跟“察传”类似。《说文·言部》:“谝,巧言也。”说“椽”是“喘”的谐音,于理不通,“谝喘”是什么结构?因为巧言而会“喘息”?这显然有悖常理。许宝华、宫田一郎(1999)5833:谝传子:兰银官话①<动>闲谈;聊天;他天天找人谝传子。②<动>说谎。可见,《词典》之释义有误。普通老百姓不明谝传的本义,将“传”与具体的实物“椽”联系了起来,所以产生了“谝干椽”的说法。
(6) [乡兴]名声;威信。《正宁县志》《华池县志》。‖“乡”是“香”的谐音。“信”:信誉。
未释“兴”,而直接释“信”,可能《词典》的编者认为“兴”应为“信”。《庄子·逍遥游》有“行比一乡”之说。“乡兴”应为“乡行”。即一个人在乡里的做事方式和口碑。“乡行”一词在文献中有较多用例:
孔文仲论曰:颐在经筵僭横,造请权势,腾口间乱,以偿恩仇,致市井之间,目为五鬼之魁,尝令其助贾易弹吕陶,及造学制诡谬,童稚嗤鄙云云。又曰:“颐污下憸巧,素无乡行,经筵陈说,僭横忘分,遍谒贵臣,历造台谏,宜放还田里,以示典刑”,云云。(宋邵博《邵氏闻见后录》卷二十二)
陈密学襄、郑祭酒穆与陈烈、周希孟皆福州人,以乡行称, 闽人谓之“四先生”。(宋叶梦得《石林燕语》卷十)
任履真子山,许州长葛人。读书,喜杂学。深于医,又有乡行,邑人皆信之。(金刘祁《归潜志》)
十八年,谓宰臣:“文士有偶中魁选,不问操履,而辄授翰苑之职。如赵承元,朕闻其无士行,果败露。自今榜首,先访察其乡行,可取则授以应奉,否则从常调。”(《金史》卷五十一)
因此,“乡兴”的结构和语义难以解释,“乡是香的谐音,信是信誉”之说更不可从,以“乡行”为妥。
(7) [盛熟]懒惰;图现成。《合水县志》。‖应是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节缩而成。“盛”是“伸(手)”的省说谐音,而“熟”是“舒服”的兼并谐音。《西安方言词典》:“绳熟饭:现成饭,已经做好的饭:屋里有做饭的人,我回去光吃~ 。”“绳”字标同音代替号。比庆阳方言词义窄狭。
该词在关中方言区使用很广泛。除“懒惰、图现成”之义外,还可以表示“方便、简单”之义,如上述引用的《西安方言词典》(1996)的用例。《西安方言词典》的编者用了“绳”字,说明编者还是坚持了一定的原则:方言词语一般都与日常生活紧密相连,而不是与之相反。范文迥(2000)认为该词应作“绳枢”。其说可从,我们认为,在古代“绳”和“枢”都是汉语的全民常用词汇。绳,自不待言,枢是个形声兼会意字。从木,篆书形体像树木,表示门上的转轴用树木制成:从區(区),区像物品藏在容器中,表示门的转轴插在臼形的凹陷处。樞简化为枢。本义是门上的转轴或者承轴臼。(谷衍奎 2023)《史记》和《汉书》都有“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服虔对“绳枢”的解释是:“以绳系户枢也。”本来门轴应该放到专门制作的臼槽内,但普通老百姓比较贫穷,没有财力做放门轴的臼槽,只是用绳子系住,故有此说。《辞源》第三版也收录了这个词,但《辞源》第三版的解释是“用绳系门,以代转轴”,此说可能不妥,因为以服虔之意,系的是“枢”,并非代替“枢”,只是减去了放置“枢”的部分。《辞源》第三版的例证则用了《文选》南朝梁刘孝标(峻)《广绝交论》:“则有穷巷之宾,绳枢之士,冀宵烛之末光,邀润屋之微泽,……是曰贿交。”“绳枢之士”,可证“绳枢”之不误。方言词汇往往保存了古汉语的基本词汇,“绳枢”正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三) 未谙古音
(8) [勒马歇足]立刻。《正宁县志》。‖“足”是“阻”的谐音。词义本字与字序本是:“立码;阻歇。”阻歇就是不歇,不停。
应为“勒马歇车”。庆阳方言中读“勒”如“立”,读“足”如“居”。庆阳方言中这个成语使用频率很高,今天庆阳的年轻一代也还在使用。这个成语中的“勒”和“歇”都是使动用法,即停下车马(代表武力),强迫某人去做其不情愿去做的事情:张三到我家里,勒马歇车叫我跟他回去哩。
“车”的古音作“居”,孟蓬生(2002)26有详细的论证:
《诗·召南·何彼禯矣》小序:“车服不系其夫。”《释文》:“音居。他皆放此。0cebccf1ed9fc90222f6e782426a8a19《释名》云:古者曰车,声如居,所以居人也。今曰车,音尺奢反,云:舍也。韦昭曰:古皆音尺奢反,从(后之讹字——引者)汉以来始有居音。”又正文:“何彼禯矣,唐棣之华。曷不肃雍,王姬之车。”《释文》:“协韵尺奢反,又音居。或云:古读华为敷,与居为韵。后放此。”又《诗·郑风·有女同车》:“有女同车,颜如舜华。”《释文》:“有女同车,读与《何彼禯矣》诗同。”《周易·大有》九二:“大车以载。”《释文》:“大车,王肃刚除反。蜀才作舆”。《庄子·徐无鬼》:“乘日之车。”《经典释文》:“元嘉本车作居。”《尔雅·释草》:“望,乘车。”《释文》所据本作“乘居”,云:“居,本亦作车,音同。”
他进一步指出:
如果我们把眼界放宽,就不难发现,车字与居字的通用至少在西汉早期就开始了。《诗·邶风·北风》:“惠而好我,携手同车。”阜阳汉简《诗经》作“惠然好我,携手同居。”《礼记·礼运》:“天子以德为车。”郑注:“车或为居。”《老子》:“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马王堆帛书《老子》甲、乙本并作“槁”。《国语·吴语》之“苦成”,《春秋繁露·对胶西王越大夫不得为仁》作“车成”。《史记·大宛传》:“楼兰、姑师邑有城郭。”张守节《史记正义》:“姑师即车师。”居枯苦姑并从古得声,是枯、车苦、车姑、相通犹车居之相通。马王堆3号汉墓的下葬年代为汉文帝十二年(公元前168年),所出帛书《老子》甲本不避“邦”字讳,其抄写年代在刘邦称帝以前,乙本“常道”作“恒道”,其抄写年代在汉文帝以前。阜阳汉简的下限是汉文帝(公元前202年—前157年)时代,董仲舒(公元前179—前104年)为汉景帝、汉武帝时人司马迁(公元前145年—?)为汉武帝时人,郑玄(公元127年—200年)为东汉后期经学家,其时代均在刘熙(汉灵帝、献帝时期)之前。以上可以作为车字古有居音的本证。又《庄子·徐无鬼》:“乘日之车。”《经典释文》:“元嘉本车作居。”《尔雅·释草》:“望,乘车。”《经典释文》所据本作“乘居”,云:“居,本亦作车,音同。”《庄子》与《尔雅》的成书时代均在刘熙之前,但车居异文出自《释文》所引,故这里提出来作为旁证。根据以上材料,我们可以知道,所谓“声如居”正如王肃与韦昭的理解那样是“声同居”,而不像时文(1997)所说的那样仅仅是“鱼部叠韵”。刘熙在《释名》说“古者言车,声如居”是可信的,晚于刘熙的三国吴人韦昭(204—273)在《辩释名》中说“后汉以来始有居音”是不可信的。
因此,“车”读“居”音,应该是较早的古音,可以肯定在西汉之前就有此读音了。今天中国象棋中读“车”为“居”,正是保存了车的古音。而《词典》认为“词义本字与字序”本是:“立码;阻歇”,那么,“立码”是什么意思?《词典》作者似乎认为该词表达立刻之意,又说“足”是“阻”的谐音,但“立刻阻歇”的语义不通,不能自圆其说。由于未究古音,庆阳方言中很有意思的一个成语被写错了,实为可惜。
(四) 部分具体词语的过度抽象化
一般来说,词语的意义应该先是具体,而后抽象化。但《词典》在考释一些词语时,将一些具体的词语过度抽象化,这违背了人类认知的一般规律。
(9) [太阳晒到沟门子上了]太阳出来已很长时间了。“~,你还不起床!”但是,人睡在被窝里,就是床顶的电灯,也照不到沟门子上。“沟”是“够”的谐音。本是说太阳高升,已经阳光普照了。阳光普照就是满是阳光。“满”就是“够”。因虚假的“沟”再粘连成虚假的“沟门子”。无独有偶,《台湾话大辞典》也有“曝尻川的说法,太阳升天太久了,可晒射你的屁股了。催人起床之词。”
笔者作为一名庆阳人,小时候也多次听到长辈呵斥不按时起床的小孩时用到这则习语。庆阳方言中的“沟子”指屁股,“沟门子”指“屁股眼”。庆阳属黄土高原,一年四季,日照时间较长。朝南或者朝西的窑洞、房子太阳都能照进来,因此,太阳晒到屁股上面并非稀奇之事,而“晒到沟门子上”是夸张的修辞手法,不能过度曲解。
(10) [狐狸精]《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指迷惑、勾引男人的女子(骂人的话)。”但根本没有狐狸精。“狐、糊”谐音。“狸、丽”谐音。“精”是精明的意思。字序本是“丽糊精”,指美丽迷糊了(男子)的精明。最早就是因这样的曲折把妲己说成狐狸精,后来才倒果为因,说有狐狸精变成美女。
《聊斋志异》中多处描写狐狸精化为美女的故事,狐妖都漂亮美丽,富有人情味,其中不乏人妖相恋的故事。更早的《搜神记》《广异记》《宣室志》中都对狐妖有着长篇累牍的描写。最著名的当数《封神演义》中的九尾妖狐妲己。西方文学作品中的狐狸与中国文化中的狐狸也有很多相似之处,这与狐狸的生性多疑、性情狡猾有关,因此,说“狐狸精”为“丽糊精”,可能不符合人们的一般认知规律。
(11) [直肠子]心直口快的人。‖“肠”是“畅”的谐音。好几处方言中有此词,意思却不完全相同。福州话“直肠”:头脑简单,性情爽直。按,“肠、传”同音同调。“传”,即传达、表示。柳州话“直肠子”:①比喻吃饭不久就上厕所的人。②直性子。也说“直心眼子”。按,
②是“肠、畅”谐音。海口方言“直肠直肚”:直性子。按,“肠”由“畅”或“敞”谐音,“肚”由“吐”谐音。直言,畅言,敞言。《武汉方言词典》:“直肠子:比喻心直。”按,非比喻。是“敞”的谐音。又,“弯肠子:比喻心计多”。“长弯”的谐音,即弯度很大,指非常曲折。
《词典》作者认为“好几处方言中有此词,意思却不完全相同”,此说不妥。应该说,各地方言的用法基本相同,直肠子就是形容一个人不会转弯,性格太直。说话不会有隐瞒,有什么说什么。这实际上是一则隐喻。以一个直肠子之人往往很快将所食之物排泄出去来隐喻一个人没有心机,肚子里藏不住话。以“畅”释“肠”,以抽象释具体,不符合词义发展的规律。
(12) [新媳妇顶盖头,半个沟子在外头]与结婚有关的俗语。“半个沟子在外头”字面是半个屁股露在盖头外面。这却是谑浪之至,让人笑掉牙齿的大笑话。其实是“扮个觏姿在外头”的谐音。觏:遇见。这句话本字与字序内部结构本是“扮姿搁在外头,觏”。本是说:打扮就是要外露,让人欣赏美的呀!
此说非是。庆阳方言中把“屁股”叫“沟子”,这是没有问题的。此俗语的字面意思是说“新媳妇顶盖头,只是遮住了头部,但屁股和其他部位却露在外面”,把“沟子”释为“觏姿”不妥。本来是一句普通老百姓都能理解的俗语,释为“打扮就是要外露,让人欣赏美的呀!”,这可能是《词典》的编者未能明白此俗语的含义。此俗语的字面意思是“新媳妇顶个盖头,把头遮住了,但她的屁股(隐喻不好的、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却是露在外面的”,喻指“一个人想遮盖一些不想让人看到或者不想让人知道一些不好的事情,那是不可能的”。庆阳方言还有个习语,“顾头不顾沟子”,正是对这则习语的诠释。本来是一句通俗易懂的俗语,将“沟子”抽象为“觏姿”,显然有悖于一般的认知规律,于理不通。
(13) [蛮的]长相丑。《镇原县志》。‖“蛮”是“慢”的谐音,指迟。而“迟”又是“媸”的谐音。本是书面语“媸”与“妍”对言。
以“慢”释“蛮”,再以“迟”释“慢”,再说“迟”是“媸”的谐音,最后说“媸”在书面语中是“妍”的反义词,这个释义环节过多,不符合词义发展的变化规律。《汉语大词典》释“蛮”为:
《书·禹贡》:“五百里荒服,三百里蛮,二百里流。”孔传:“以文德蛮来之,不制以法。”孔颖达疏:“ 郑云,蛮者听从其俗,羁縻其人耳,故云蛮。”《礼记·王制》:“南方曰蛮,雕题交趾,有不火食者矣。”《汉书·贾捐之传》:“《诗》云:‘蠢尔蛮荆,大邦为雠。’言圣人起则后服,中国衰则先畔,动为国家难,自古而患之久矣,何况乃复其南方万里之蛮乎!”清魏源《圣武记》卷七:“无君臣不相统属之谓‘苗’,各长其部,割据一方之谓‘蛮’。”
古代南方各少数民族与中原汉族相比,一般不甚重视礼仪,体格健壮,所以有“蛮人”“蛮土”“蛮力”“蛮子”“蛮不讲理”等词。这些都是“蛮”本义的引申义,庆阳方言中的用法也与此接近。庆阳方言中的“蛮”一般是指“长得粗壮,结实”,并不一定表达丑。章炳麟《新方言·释言》:“凡专擅自恣者通谓之蛮。”许宝华、宫田一郎(1999)6259释“蛮”为:〈形〉粗壮结实;不美观。西南官话。这个娃娃长得好蛮啊。蛮本是古代对南方少数民族的贬称,而引申出了指长相粗壮、结实的含义。
(14) [铁公鸡]《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比喻一毛不拔非常吝啬的人。”绝对不是比喻。木雕或石雕的、铜铸的公鸡以及所有动物的毛,都是拔不下的。“贴供给”的谐音,指不但不供给别人,而且要别人贴钱供给他。
方言词理据的解释非常有必要。但需要慎重,不可强解。清袁枚《子不语·卷二十二·铁公鸡》:济南一富翁“性悭吝,绰号‘铁公鸡’,言一毛不拔也”。所以“铁公鸡——一毛不拔”,是个歇后语,不可过度发挥。为什么不说其他动物呢?因为公鸡是一种较为常见的家禽,过去人们常常用鸡毛做鸡毛掸子,所以常常拔公鸡的毛,用铁公鸡来喻指其毛难拔而已。我们考查“铁公鸡”所使用的语境,通常都没有“要别人贴钱供给他”,因此,这个解释不符合常理。
(五) 因未明结构而误
(15) [精沟撂掉]孩童精沟子。也指赤身裸体。‖“撂”是“尿”的谐音,指男阴。本是“垂吊”的“吊”。别解成丢掉的掉。于是又把“尿”作为“撂”的谐音,形式上与“掉”同义复说。词本专就男孩而说,后来也用于说女孩。
应为“精沟撂屌”。庆阳詈骂语有“狗毬猫屌子”之说,可见,庆阳方言中的“屌”也就是指雄性动物的生殖器。“精沟撂屌”通常指男性不穿衣服,光着屁股,裸露男性性器官的行为,因此,“精沟”和“撂屌”的结构相同,都是使动用法。汉语成语的构成都有一定规则和限制,这类成语的前后结构一般要保持一致,如“南征北战、东奔西走”之类,方言成语也是如此,如前面已经提到的勒马歇车,“勒马”和“歇车”也都是使动用法。如按照《词典》作者所说“‘尿’是‘撂’的谐音,形式上与‘掉’同义复说”,那么,其结构为“精沟尿”,结构不符合汉语的特点,语义也不能讲通,方言中一个非常形象的词语也丧失了形象色彩。
三、 《词典》对方言辞书编撰的启示
瑕不掩瑜,《词典》也给方言类辞书的编撰提供了一些非常有益的启示。
(一) 合乎“研究型”方言辞书的“义类”编排法
《词典》的编排采用了义类编排法,这应该说是合乎“研究型”方言词典的追求目标的。我国词典的编撰具有悠久的历史。我国的辞书之祖《尔雅》也是按照义类编排的。曹志耘(2023)389指出,这样做的结果是同类的词语、关系密切的词语会排在一起,词典内部会呈现出系统性、逻辑性,起到相互关联、举一反三的效果。如连登岗在《词典》序言中指出的,“庆阳方言中存在着许多反映地形地貌的地名,如塬、山、茆、岭、梁、掌、台、窊、川、河、渠、岔、沟、湾、沟门、沟圈、腰岘等”,如将这些词语编排在一起,研究者便于对比研究,省去搜集整理之功。《词典》总共分“天文·地理·时间”“动物”“植物”等二十一类,这可谓继承了我国词典编撰上的优秀传统。
(二) 收词范围的问题
陈晟(2021)2指出:方言词典不但是地方词汇的集中呈现,而且承载了地方特色的历史、文化、风俗、人情。如连登岗在《词典》序言中指出的庆阳方言中“等”保存的古汉语中的“比较”义:
有些汉语词语或词义,因材料不足,未能引起人们的重视,因而未能挖掘出来。庆阳方言中保留着一些特殊的古汉语词语或词义,可以借助它们,获得对古今汉语一些词语的新认识。例如:“等”,在庆阳方言中有“比较”的意思。如:“你们两个站在一起, 等一下,看谁的个子高。”这个义项,是现代汉语普通话所没有的,但它却是古代汉语原有的意义。《广韵》:“等,比也。”《孟子》:“等百王之世。”《史记·夏本纪》:“尧求能治水者,群臣四岳皆曰鲧可。尧曰:鲧为人负命毁族,不可。四岳曰:等之未有贤于鲧者,原帝试之。”《三国志·蜀志·谯周传》:“自古以来,无寄他国为天子者也,今若入吴,固当臣服。且政理不殊,则大能吞小,此数之自然也。由此言之,则魏能并吴,吴不能并魏明矣。等为小称臣,孰与为大,再辱之耻,何与一辱?”然而,“等”的这个义项却为多种古汉语辞书所失收。现在,可以据对庆阳方言的研究,在辞书中补出这个义项。
再如,《词典》未收之词“没向”,也是庆阳方言中常用方言词语。《诗经·豳风·七月 》中有“塞向墐户”,《说文》对“向”的解释是“北出牖也”,即“朝北的窗子”“户”是“单扇门”,先人生活条件简陋,冬季为了御寒,用茅草把窗子塞住,用泥把门糊住以防风。“向”的这个本义在庆阳方言中完整地保存了下来。北京话的“没门”,庆阳话是“没向(没窗)”,英语则是no way,语用相同的三种不同表达方式反映了不同的地域文化。
关于反训,古人多有论证,但我们所掌握的例证似乎不多。《词典》未收录的词语“救火”,在庆阳方言中既可表达“生火或续火”,也可以表达“灭火”之义,这也是反训的一个例证。当然,“所谓方言与通语的区别,只是相对而言,不是永久凝固不变的。它们之间某些词语的地位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发生变化,即使是时间相隔不太远的近代与现当代汉语之间某些方言词语和某些普通话词语之间的地位也会相互转化,因而有些词语究竟是方言还是普通话,其界限并不十分清楚”(许宝华,史宝金 1992)65。《词典》作者也指出,“许多方言词典混杂了大量普通话词语”,该《词典》似乎也存有少数普通话词语:如“直肠子”“狐狸精”等,这些词语与普通话词语的用法似乎没有什么区别。方言词的确定并非易事,一方面要尽量全面地收方言词语,避免漏收,另一方面要避免将普通话词语也收入,从而扩大化。
(三) “就义不就音”的问题
方言辞书编撰时,一个具体词条的编写一般要经过立目、注音、释义、例证等四个步骤。这四个方面都非常重要,但我们是首先听到方言中的某个词的语音形式,然后才会想如何去用文字记录这个词,如果“审音”错误了,就会导致立目用字错误、注音错误、释义失误、例证不当等一系列问题。因此,在记录方言时一定要注意方言语音与古音、普通话的对应关系。《词典》的编者指出,“汉字基本是表意而兼顾表音的,异时异地的音或不同,而历时共地的字形是相同的。我们遵循‘就义不就音’是完全合乎语言学道理的”。但作为传统训诂学方法的“因声求义”还是我们应该遵循的一个方言研究方法。现在由于普通话的推广,很多方言音已经或者正在消失,如果我们对方言语音的记录有误,那在求证方言的本字上就会出现偏差。由于普通话中已经尖团合流,造成了我们现在辨析尖团音也有些困难了。如上述误“袭人”为“喜人”等,就是由于未能区分尖团音而导致出现了一系列失误。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编写的《方言调查字表》(商务印书馆,2004)依《广韵》的声母、韵母、声调排列,在方言语音调查上非常实用,可资参考。由于一些方言音普通话已经消失,用汉语拼音标音,显然已经不妥。研究性方言辞书的编写,是否用国际音标注音,这是需要我们思考的一个问题。另外,随着融媒体辞书的出现,记录方言语音的这个问题已经不再困难,我们完全可以把相关的音频、视频文件的二维码插入辞书文本之中,通过扫描二维码进行播放,这样对一般的读者和方言研究者都将非常方便。
(四) 注重古籍中的证据
方言中的一些词语,大多都能在古籍中找到证据。方言词典的编撰,如能与古籍联系起来,这对古籍中的一些疑难词语的准确解释,大有裨益。如前面已经提到,《词典》误为“乡兴”的“乡行”一词,在古籍中的用例甚多。再如《词典》释“断”:“①追赶人;
②赶走”。‖《汉语大词典》第六卷:“断:方言。赶;追赶。”我们看到,《词典》的这两个义项跟《汉语大词典》的释义有别。《金瓶梅词话》第七十八回的“断”,正是保存了“赶走”这个含义:“到得这步田地,他把娘喝过来断过去,不看一眼儿!”而《全本详注〈金瓶梅词话〉》对此未做注解。再如:《醒世姻缘传》第十一回:“那珍哥就如没了王的蜂蜜一般,在家里喝神断鬼,骂家人媳妇,打丫头。”《汉语大词典》将此处的“喝神断鬼”等同“喝神骂鬼”,解释为“形容胡乱骂人”。古人迎神驱鬼,文献中多有记载,“断鬼”即“驱鬼”,赶走鬼怪。庆阳方言中保存的“断”的“驱赶”“赶走”义即“断”的引申义。
(五) 吸收语言学研究的一些新成果,遵循人类认知的一般规律
力求解释方言词语的理据是方言辞书应该追求的目标,在理据的解释上应该吸收语言学研究的一些新成果,遵循人类认知的一般规律。《词典》在解释方言词语的理据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也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如“解手”一词的考释,是完全可信的。但“直肠子”“铁公鸡”等的解释,似乎违背了人类认知的一般规律。莱考夫和约翰逊(2015)147指出:
我们已经看到,我们许多的经验和活动从本质上来说都是隐喻的,我们的许多概念系统是由隐喻构建的。既然我们是依据概念系统的范畴以及我们所拥有的各种自然经验来看待相似性的,那么很自然我们所感知到的许多相似性都是作为我们概念系统一部分的常规隐喻的结果。我们已经在方位隐喻中看到了这一点。例如,“多为上”、“快乐为上”中的方向就归纳了种我们在“多”与“快乐”之间感受到的相似性,而这一相似性却不存在于“少”与“快乐”之间。
“相似性”和“隐喻”在“直肠子”之类词语的解释上,还是很有说服力的。如按照《词典》的解释,直肠子是“畅”的谐音,那么,方言中的“花花肠子”“弯弯肠子”就很难解释了。可见,这就是隐喻,不能过分曲解。
编写“研究型”方言辞书是新时代辞书编纂者所面临的一项新任务、新挑战,《词典》的编者做出了非常有益的尝试,愿我们再接再厉,编撰具有一定的理论价值又有实践意义的符合时代需要的方言词典。
附 注
[1] 清末,西峰镇(今庆阳市西峰区)老城设有东、西二门,城门上分别高悬“控扼萧关,襟带秦岭”的匾额。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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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阳师范学院文学与历史学院 四川 621000)
(责任编辑 马 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