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智时代学术期刊转型融合路径研究

【摘要】近年来，随着我国一系列推进出版业数字化转型和融合发展政策出台和落地，国内学术期刊出版业的转型和融合发展逐渐走入深水区，新技术、新标准、新模式、新平台的涌现带来了机遇与挑战。文章聚焦英国老牌出版商爱墨瑞德，以Web of Science数据库发布的期刊引文报告为基础，采用案例分析与归纳法对其品牌价值、商业模式和数字平台进行全景剖析。研究发现，在学术出版上，爱墨瑞德通过对优势学科内容的纵向扩展和横向衍生，构建丰富的期刊矩阵和知识服务体系。在商业模式上，顺应开放获取出版的潮流，积极开发数字服务产品，延伸学术出版产业链、价值链，完成主要利润来源的迁移。在平台建设上，打造集学术发现、交流和传播于一体的一站式数字空间。通过这三条路径，爱墨瑞德实现了成功转型和融合发展。文章借鉴相关经验，从集约化、数据化和场景化三个维度，提出了我国学术期刊的转型和融合发展策略。

【关键词】期刊集群化 转型融合 爱墨瑞德 学术出版 开放获取

【中图分类号】G239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1003-6687（2024）9-095-10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4.9.012

学术出版作为一种高度社会化的知识交流活动，是“国家思想创新、科技创新、文化传承的最直接体现”，[1]也是科技交流、知识创新与文化普惠的重要途径。当前，日新月异的数字信息技术正推动着学术出版业的数字化转型与重构。2021年，中宣部、教育部、科技部联合印发《关于推动学术期刊繁荣发展的意见》，提出学术期刊应加快融合发展，“顺应媒体融合发展趋势，坚持一体化发展，通过流程优化、平台再造，实现选题策划、论文采集、编辑加工、出版传播的全链条数字化转型升级”。[2]随着移动互联、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新一代数字信息技术在学术期刊生产、传播过程中的广泛应用，传统的学术期刊生产和传播方式正在发生颠覆性变革，顺应时代浪潮的数字化转型和融合发展已成为学术期刊出版的必然选择。

我国学术期刊在推进数字化转型和融合发展的过程中，积极借鉴全球经验。以爱思唯尔、施普林格、泰勒-弗朗西斯、威利为代表的巨型出版集团早在20世纪90年代便开始布局数字化转型，建立内容数据库，逐步完成上千种期刊的集结以及数字平台的构建，其转型及融合发展的路径与经验受到我国学术期刊从业者和研究者的广泛关注。然而，我国学术期刊的体量、架构与国际巨型出版集团存在较大差距，将他们的数字化转型和融合发展经验运用于中国本土可操作性不强。而像爱墨瑞德这类中等规模、依托某一优势学科的出版集团与国内期刊出版单位的发展现状更加贴合，具备更高的借鉴价值。诞生于1967年的爱墨瑞德定位为综合性、国际化出版商，管理着300多种期刊、2500多本书籍和1500多个案例，其网站的总访问人数达1.9亿人次，论文下载量达到3000万篇/年。[3]21世纪初，爱墨瑞德进行数字化转型，推出官方网站、检索平台、电子馆藏和电子书等产品与服务，并将公司更名为爱墨瑞德出版集团，转向集团化运作模式。本文将深入分析、总结爱墨瑞德转型和融合发展的战略逻辑及成功经验，为我国学术出版数字化转型与媒介融合提供参考。

一、品牌价值衍生：爱墨瑞德的内容整合逻辑

1967年，爱墨瑞德以1英镑的价格购买了公司第一本期刊《管理决策》，自此开始深耕管理学、图书馆学领域，打造高口碑、高影响力期刊群，通过多点布局带动学科发展与融合。其优质的期刊内容为品牌衍生创造了条件，爱墨瑞德进而开拓人文社科领域中的教育、农业、旅游管理等板块，逐渐构建期刊矩阵。

1.“以刊育群”：推动象征性资本转化为经济资本

根据专业信息服务提供商科睿唯安基于Web of Science数据库发布的期刊引文报告，2018年至2022年，爱墨瑞德出版集团共出版学术论文89229篇，各学科论文数量占比见图1。其中，出版社会科学领域的论文占比最大（共58087篇，占总数的69%），其数量是工程学科领域的论文数（11039篇）的5倍多。而在社会科学领域中，管理学论文的数量达到29451篇，占出版论文总数的35%，同时，也占据了Web of Science数据库中所有管理学论文数量的17%。爱墨瑞德一方面保持着巨大的论文出版数量，另一方面，所出版的管理学文章质量也保持着领先水平，约87%的管理学论文被引用，平均每篇被引频次达9.56。[4]由此可见，爱墨瑞德通过提升出版能力与把控出版质量两条路径，在社会科学领域特别是管理学领域建立了较为突出的学术影响力，塑造了良好的学术品牌，为其进一步拓展业务范围、提升学术地位奠定了基础。

在完成优质品牌塑造，取得较为扎实的发展基础后，爱墨瑞德开始转向另一种新颖的品牌衍生策略，即从“象征性资本”到“经济资本”的转化，[5]利用最具声望学科的期刊的品牌效应延伸发展其他学科的期刊，达到“以刊育群”的效果。站在爱墨瑞德的角度，“学术期刊不仅仅是知识的传播媒介，还成为公司重要的经济资产”。[6]爱墨瑞德认识到，仅仅依靠期刊带来的订阅费和许可费，无法支撑庞大的出版集团发展、扩张需要，因此必须将其在几十年发展中累积的、附着在声誉较高的几门学科或几本期刊上的“象征资本”转化为更多的经济价值。爱墨瑞德从1967年的1本期刊衍生到如今的28个学科、300多种期刊，并创建了电子期刊馆向全球开放，打造集约化出版模式。“研究人员不排斥有名望出版商的衍生期刊，因为他们相信衍生期刊会继承出版品牌在学科领域的声望。”[6]通过“关联声誉”的方式，爱墨瑞德围绕管理学旗舰刊物打造跨学科期刊群，以头部期刊的光环效应落实“以刊育群”发展战略。

2. “群面结合”：打造全链条知识服务体系

如果说“以刊育群”是围绕品牌期刊的内容价值进行纵向延伸，那么爱墨瑞德的另一个战略重点是在产品链中横向挖掘价值衍生产品，打造全链条的知识服务体系。2007年，爱墨瑞德从另一家出版集团爱思唯尔处收购了一系列书籍的版权，加快在图书出版领域，尤其是整个社会科学出版领域的扩张速度。其在2011年推出了专注于全球市场商业决策和管理的“新兴市场教学案例研究”数字合集，同时推出以行业领导者和学者对全球政治、社会和经济事件进行分析为内容的“专家简报会”系列产品。爱墨瑞德的知识服务产品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丰富，至今已包含2000多本书籍、1000多个案例，并搜罗了来自全球的数以万计的专家简报。通过提供电子书、市场案例、专家简报等新产品和服务，其为阅读者提供了更加多元的知识获取途径。而出于进一步巩固自身知识服务链条的考虑，其推出了包含“真实影响力奖”“印尼盾奖”“文人奖”等在内的六个奖项，用以激励在相关学科领域做出过突出贡献的专家学者。

在构建品牌形象的过程中，爱墨瑞德的目标与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保持一致，旨在达到“更公平的社会”“更健康的生活”“负责的管理”和“全民优质教育”的目标，并将文章的内涵与这一目标的契合度作为判断文章能否出版的考量维度之一。爱墨瑞德围绕学术出版业务，打通上下游相关产业链，为研究人员提供排版、翻译、制图等一系列服务。由此，爱墨瑞德从“知识获取”到“生产引导”的完整知识产业链条逐渐成熟。总之，爱墨瑞德在战略上聚焦提高研究成果的可见性与影响力，注重避免理论依赖或实践缺失，通过“以刊育群、群面结合”的方式打造具有明确方向和学科特色的学术空间与品牌形象。

二、商业模式转换：学术出版的价值迁移

在数字出版与开放获取模式逐渐兴起到成熟的过程中，期刊出版业也在经历深刻的转型。以爱墨瑞德为代表的出版商通过开发新的知识产品和服务，将价值重心向上游迁移并进行纵向延伸，实现企业价值链的重构，增强自身的竞争优势。

1. 开放获取：利润来源向上游迁移

自1980年代初以来，期刊价格不断上涨，期刊数量和发表论文数量日益增长，使得获取学术资源所需的费用逐渐超出了图书馆、研究者和学生的支付能力。[7]在自由传播研究成果、解决学术信息获取危机的初衷下，各类相关倡议与政策推广开来。2002年发布的《布达佩斯开放获取协议》标志着开放获取计划的正式推行。2018年，欧盟制定“S计划”，要求从2020年1月1日起，所有由法国、英国、荷兰、意大利等11个欧洲国家及欧洲研究委员会拨款支持的科研项目，必须将研究成果发表在完全开放获取的期刊或出版平台上。由此，开放获取逐渐成为学术出版中最具活力的领域。根据Web of Science数据库检索的结果，在2022年发表的340万篇学术文章中，开放获取类型的文章占比近50%，而这一比例在2017年时仅为30%。然而，随着开放获取的覆盖面不断扩大，“数字、在线、免费且不受大多数版权和许可限制”[8]的文献获取方式使得传统的出版商必须调整旧的订阅模式，开始采用基于文章处理费的作者付费模式。虽然开放获取的出版模式在科学普惠与知识交流上具有较大价值，做了一定贡献，但其并不完善。有学者质疑其将成本从读者转移到了作者身上，[9]把“读者的访问障碍转变为作者的出版障碍”，[10]而不菲的文章处理费也将造成另一种学术不平等，即资金雄厚的课题组、科研人员面临的文章发表障碍将更少。收费对象的转变是学术出版商业模式转换的直接原因，这也意味着传统出版商需要围绕研究人员在出版过程中的需求来建立业务模式。

爱墨瑞德主要采用四种开放获取模式：“绿色”开放获取模式、“黄金”开放获取模式、“黄金—混合”开放获取模式和免费阅读模式。其中，“绿色”开放获取模式指作者的文章审核通过后存储在机构的知识库，延迟一段时间，在满足特定条款与规定的情况下才开放给所有公众；“黄金”开放获取模式和“黄金—混合”开放获取模式都是指作者在支付处理费后，文章直接完成在线出版，供所有人阅读，两者的区别是后者是在“订阅—开放”的混合期刊中发表；免费阅读文档模式则不需要任何权限，供所有人直接阅读。在2018-2022年期间，爱墨瑞德开放获取文章占比为20%，其中社会科学、临床/生命科学和地球科学三个学科的开放获取文章占比均超过了20%（见表1）。“绿色”开放获取模式出版的文章占所有文章的13%，而“黄金”和“黄金—混合”开放获取模式出版的文章合计只占5%（见下页图2），造成这一数据差距的主要原因是爱墨瑞德“优质优价”的定价传统，其对于“黄金”和“黄金—混合”开放获取模式出版的文章收取的单篇处理费高达3638美元（约为人民币26319元），而“绿色”开放获取模式出版的文章则不收处理费。同时，爱墨瑞德是少数几个不在“绿色”开放获取模式中实施延迟开放获取的出版商之一。此外，为了避免独立学者或处于经济弱势地位的科研单位由于高昂的文章处理费而无法在开放获取期刊上发表文章，爱墨瑞德主动向中、低收入经济体国家的通讯作者提供“APC豁免政策”（即对于无法承担文章处理费的作者或研究人员提供免除或减免费用的政策），期望通过此举缓解不同经济条件的国家学术不平等的问题。

虽然爱墨瑞德收取高昂的文章处理费，但考虑到收费的“黄金”和“黄金—混合”开放获取模式出版的文章只占所有文章的5%，再加上其实施“APC豁免政策”对研究人员进行扶持，从整体来看，爱墨瑞德在开放获取出版中的直接收益并不可观，因此机构订阅模式仍是爱墨瑞德的主要收入来源。即便如此，爱墨瑞德仍旧积极拥抱开放获取出版趋势，尝试采取多样化的举措，例如在所有期刊中加入“黄金”开放获取模式的选项、积极参与开放获取倡议与合作等。

从价值链角度看，在开放获取出版模式中，传统的学术出版价值链重心逐渐迁移，原因有二：一是付费主体转变，从读者付费到作者付费，改写了资金的流动路径，使得商业模式必须进行转换；二是作者动机转变，“付费是为了传播而不是为了获取”，[11]面对出版与否的选择时，研究人员普遍不会因为最后一步的付费而中断已经开展数月甚至数年的工作。同时，开放获取模式更容易促进学术研究成果在整个学界和社会中传播与扩散。

因此，在开放获取模式日益普遍的情况下，学术出版价值链末端的利润空间被逐年压缩，出版商不可避免地需要“溯流而上”，将价值链的重心向主要围绕研究人员的上游迁移。由于很多研究人员在学术传播中的费用，主要由大学图书馆等机构的研究资金垫付，[12]因此，出版商尝试与相关机构签订开放获取转换协议，每年收取固定费用。爱墨瑞德便与多家公共服务机构签订了转换协议，由机构直接向其支付费用。双方约定机构用户对爱墨瑞德的出版资源的访问权限、机构作者每年在爱墨瑞德旗下期刊发表开放获取文章的数量，约定数量范围内的文章不再单独收取额外的文章处理费。此举有助于爱墨瑞德将利润来源由传统的订阅收费转换为开放获取的文章处理费。[13]2021年，爱墨瑞德与芬兰国家电子图书馆及捷克国家技术图书馆签订了转换协议，使相关的33个学术机构的研究人员获得了在爱墨瑞德旗下的开放获取期刊中免费出版的权利。截至2023年，爱墨瑞德通过签订转换协议已与数十个国家建立了开放获取的合作伙伴关系。这种由机构一次性支付固定费用的模式，既免除了大量研究人员对于“黄金”和“黄金—混合”开放获取模式出版文章收取高昂处理费的负担，也保障了出版商能够拥有较为稳定的现金流，以开发其他产品和服务。

总之，开放获取出版模式的兴起重构了传统学术出版价值链条的利益分配格局和利润获取方式，促使出版业的核心盈利空间向上游延伸与迁移，这要求出版商必须进一步聚焦和满足研究人员的需求，以获得更多的收入、实现更大的发展。

2. 数字服务：产业链拓展延伸

由于利润来源的转移和重点服务对象的转变，传统出版商必须对产品和服务进行调整，围绕学术出版价值链上游的研究人员“量体裁衣”，为其提供针对性的文献检索、实验操作、实验结果分析、文章撰写与发表、同行评议等服务。“好的出版商应该在研究人员的学术交流生命全周期提供无缝服务。”[14]近年来，爱墨瑞德调整了许多业务流程、产品及服务，重点在完善数据产品与服务、开发知识服务工具上发力。

首先是完善数据产品与服务。爱墨瑞德旗下所有期刊以及大部分书籍、研究案例原先都通过Atypon的Literatum平台②进行存储、管理和运营，Atypon负责整合期刊内容、管理用户数据库、进行用户身份验证。Atypon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爱墨瑞德网站的内容检索能力，改善了用户体验，但却让爱墨瑞德在用户数据信息和内容管理方面丧失了完全的自主决定权，导致其无法保持灵活性来响应市场需求，迅速开发新产品与服务。因此，2019年爱墨瑞德放弃了第三方托管模式，重构Emerald Insight平台，直接向读者和作者提供产品与服务。Emerald Insight平台的内容管理系统由爱墨瑞德自主研发、创建，有助于爱墨瑞德将战略重点由提供内容转移到围绕用户信息实践和需求提供数据服务上。由此，爱墨瑞德可以基于用户的个性化数据进行身份管理与定制化推送，实现了内容提供商到知识服务商的转型，而非仅仅做一个出售文本的“容器”。

其次是开发知识服务工具。爱墨瑞德围绕研究人员的科研全流程开发了整套知识服务工具。例如，非英语母语的研究者在英文期刊发表文章时可能会面临一些挑战，包括写作上的语言、语法等问题，其他研究者也会面临如何寻找合适的期刊、如何以更直观的方式解释数据集等问题。对此，爱墨瑞德为研究人员针对性地开发了语言翻译、文章编辑、稿件排版、图形制备、期刊选择等工具。在目前的16项主要出版服务中，Emerald Publishing service能够提供12项，在出版服务商中高居榜首（见图3）。[15]从爱墨瑞德近年的对外合作与收购可以看出其对知识服务工具的重视：与智能引文工具Scite①签署索引协议；与第三方编辑服务公司Editage②合作，以协议价为研究人员提供编辑服务包；与管理平台ChronosHub③签订合作协议，简化开放获取出版流程，改善服务体验；收购学习工具Mind Tools，④用于为企业员工提高管理、工作、学习能力提供服务，巩固了爱墨瑞德作为前沿管理知识学习平台的地位。

通过完善数据产品与服务、开发知识服务工具，爱墨瑞德实现了出版产业链的拓展和延伸，促成了科学“社区”向科学“市场”的转变。[16]这样的转型有助于构建一个更加均衡、可持续的出版生态环境，相关举措具有双重效益：一方面为科研人员提供了更周到的服务，满足他们的出版需求，帮助他们提升文章的质量和影响力，为他们进一步开展学术研究提供动力；另一方面助力出版商通过拓展产业链实现价值链的延伸，通过开发多元的增值业务扩大利润来源，为其持续运营和创新提供稳定的经济基础，有利于学术出版业的进一步发展。

三、数字空间塑造：学术出版平台新范式

数字出版的发展不仅使传统的出版方式产生了巨大变化，而且开辟了学术出版平台的新范式，“这是对学术期刊的理解方式、在期刊上发表文章的方式、传播期刊内容的方式以及衡量期刊影响力方式的彻底转变”。[17]因此，分析推动这类新范式形成的因素十分必要。对于爱墨瑞德来说，其从改善服务、整合资源、多维传播三个方面，为读者打造了一个集学术发现、交流和传播于一体的一站式数字空间。

1. 改善服务：优化用户个性化体验

爱墨瑞德的用户管理战略旨在将平台打造为一种易使用的数字产品，在用户使用时为其“无缝”提供所需信息，并与其建立情感联结。爱墨瑞德在发展的早期就着手搭建自己的数字平台，1992年成立文人俱乐部，为作者、编辑、审稿人提供周到的服务和丰富的资源支持；2000年，正式开放Emerald Insight平台，提供海量的电子期刊资源；2019年，放弃第三方供应商的托管服务，与67 Bricks公司合作对Emerald Insight平台的系统进行更新与调整，并在2020年获得Open Athens的“最佳出版商用户体验奖”。⑤

对于拥有海量数据的出版商来说，从用户需求的角度对信息检索体验进行持续优化，是提升用户满意度的重要路径。Emerald Insight平台实现了爱墨瑞德所有内容（期刊、电子书、研究案例、专家简报、开放获取文章、评论）的整合与“易发现”，并在检索链中嵌入了高级搜索、内容推荐、数据追踪、更新提醒等个性化用户体验功能。尤其是Altmetrics计量指标功能，凭借广泛的统计数据模型，以非传统手段评估文章内容的影响力，[18]其可以深入挖掘来自Twitter、Facebook、Wikipedia、Academia等平台的数据，以多种形式进行深入分析。[19]爱墨瑞德给数据库的所有内容都提供了Altmetrics计量指标功能，为研究人员提供了全面、实时的学术影响参考度量。

此外，爱墨瑞德着眼于丰富元数据，通过改进网站后端系统，打造沉浸式的信息获取平台。用户在Emerald Insight平台中检索时，可以专注于获取需要的答案，在无数论文、研究案例、电子书、播客等不同形式的内容中流畅切换，不易察觉在此过程中，网站后端其实已打通了多个不同的系统和平台。为了给用户提供优质的个性化体验，Emerald Insight平台持续开发新的功能，仅2021年就增加了14个新的功能。[20]为了获取更多用户，平台的许多功能需要用户注册才能体验。为了避免用户反感，爱墨瑞德采用一种“公平交易”的策略，即提供同样有价值的信息服务（如馆藏数据、期刊咨询、开放获取信息，等等），以此来换取用户个人信息，了解用户需求进而与其建立联系。“我们希望建立更多的情感联系，为用户提供更有意义和更相关的东西。”[21]

2. 整合资源：打造电子馆藏与检索平台

随着数字出版的深入发展，电子馆藏已成为全球化趋势。数字媒介使得文献可以轻松实现复制、存储和传输，文献的保存和传播更加便捷可靠。同时，数字文献还可以通过链接、标签和引用等功能实现更广泛的交互和使用，促进学术合作和知识共享。爱墨瑞德顺应数字化趋势，也开始了电子馆藏建设，其电子期刊馆藏分为三大类：支持商业和管理研究的管理类期刊合集，支持技术创新研究的工程计算与电子类期刊合集，以及按照13个不同学科主题进行分类的电子期刊主题合集。除了学术期刊，馆藏资源还包括电子图书、研究报告、研究案例和会议论文等多种文献类型。值得一提的是，爱墨瑞德的管理类期刊合集是目前所有出版商中最大的跨学科馆藏，收录了来自212种期刊的70000余篇文章。馆藏期刊的年份可以追溯到1898年，涵盖了广泛的研究内容，既包括不同行业对传统管理学科的研究和评介内容，也包含对当今社会所面临的新兴挑战，如气候变化等问题的研究内容。此外，爱墨瑞德为图书馆等合作机构的人员提供了馆藏工具包，其中包含定制化的电子套餐选项，使得合作机构能够根据其特定需求和预算灵活地订购所需资源，从而节省不必要的支出，也方便订阅者从丰富的主题中快速选择、检索所需资源。

随着用户对个性化、专业化、高精度资源的需求不断增长，出版商仅将内容进行整合已经难以满足用户需要，还需使内容可被发现、容易访问。“出版业中的一个新兴趋势是雇用专门从事内容发现管理的员工。”[22]爱墨瑞德设立了专门从事“内容发现”的岗位，其工作内容聚焦开发信息交流平台以及进行相关维护与管理。该岗位的工作人员会“定期审核主要检索索引，以发现影响较大的系统性问题，并监控来自不同图书馆检索服务的Web流量”，[23]确保平台所有内容的质量、独特性和合规性，为用户提供便利并保护作者的权益。此外，Emerald insight平台是所有馆藏内容进行资源整合的联结点，其通过丰富的元数据和搜索引擎将内容整合、联结进行展示，供用户访问，并提供丰富的数据和指标分析功能，从而成功构建一个适合知识传播的数字学术空间。

3. 多维传播：善用社交媒体平台

从广义上来说，基于网络的通信工具，尤其是社交媒体，因其区别于其他工具的社会属性和传播性质，在科学传播中充当了重要角色，[24]并嵌入学术出版的整个生命周期中。社交媒体不仅使研究成果的传播更加高效，而且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负责交流研究成果的主体角色。在社交媒体的影响下，研究者可以主导自己的科学数据，并承担一些原本由大学或者研究机构工作人员所负责的职能。[25]同时，社交媒体也是研究者在学术上进行“显性交流”[25]的重要场所，其嵌入出版商的数字平台，成为联结人与人的进行信息传递的显性交流方式，并为文献、数据、方法等的隐性交流提供了场所。社交媒体有效促进了研究人员相互之间对研究过程、信息、数据的共享，也促进了研究人员和普通民众之间的知识沟通。

目前，爱墨瑞德已经入驻Twitter、YouTube、Facebook、Instagram等社交媒体平台，通过分享有关新出版物、研究见解、学术活动和行业动态的信息，与学术界及普通民众开展互动和交流，提高其在社交媒体中的可见性。同时，爱墨瑞德官方网站开设了播客系列、观点与博客两个交流平台。播客系列的主要内容是对来自世界各地的专家的访谈以及专业性的演讲；观点与博客将通过电子邮件收集的学者观点，在日均有1.6万名国际访问者、拥有超过2万名用户的社交平台上进行分享。两个平台都与期刊研究方向紧紧联系在一起，便于学术成果在社交媒体中进行多维传播。

此外，研究者也可以在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中通过DOI号分享爱墨瑞德出版的文章或案例，爱墨瑞德的Altmetrics数据追踪功能可以系统反映和分析该文章或案例在整个互联网上的传播情况。具体来说，Altmetrics数据追踪功能通过搜集文章或案例的在线讨论次数、下载次数、分享次数、社交媒体提及次数和其他相关数据，以量化形式反映学术成果的社会媒体关注度和大众化传播程度，为研究者提供较为全面的学术影响力判断指标。

当任何人都可以在社交媒体中与学术研究内容进行直接互动时，社交媒体就模糊了“学术交流（即学者之间的交流）”和“科学的公共交流（即学者与公众之间的对话）”两者间的界限。[26]除了研究人员，普通公众也可以参与对学术成果的讨论、转发、点赞与评论，相关数据将纳入Altmetrics指标体系中的“社会影响”或“更广泛影响”类别，成为重要的参考值。[27]社交媒体数据作为一个与传统的、基于文献计量的影响力指标不一样的“指标附加值”，被融入相关文章或案例的影响力量化总分中，以更好地评估研究者、出版商推动学术传播的成效。

四、经验互鉴：中国学术期刊转型融合发展路径

爱墨瑞德的“内容+商业+平台”模式已形成成熟的交互支撑体系，可为中国学术期刊出版业的数字化转型与媒介融合提供经验。具体而言，国内学术期刊出版业可以从集约化、数据化和场景化三个方面发力，促进自身转型和高质量发展。

1. 集约化：更高效的运营模式

当前，我国期刊主管、主办、出版单位较分散，学术出版整体呈现“小、散、弱”的现状，在扩大学术影响力和提升国际传播力等方面面临较大挑战。而集约化运营模式在国际大型出版商中已有成熟运用，它们利用平台和规模效应，整合重组已有期刊或推出新刊。[28]要想解决“小、散、弱”的问题，改变“单打独斗”的现状，我国学术期刊出版业可以尝试采取集约化发展的路径。集约化指通过各种手段对产业各个环节进行整合和优化，以提高效率、降低成本，学术期刊的集约化可以通过与机构编营分离、期刊内容整合等方式实现。

首先，学术期刊可以通过与商业推广机构合作，将编辑出版与营销推广工作分离的方式改善期刊规模小、力量不足的问题，优化学术出版模式。编辑部仍旧保留策划、组稿、编辑等学术和编辑话语权，编辑主业不变，将市场运营与推广的部分工作留给商业合作机构。学术期刊专注于从事学术出版、开展学术活动、加强与研究者的联系与沟通。商业推广机构则可以利用自身的成熟营销推广模式，为传播学术成果、提高学术期刊影响力提供助力，实现两者不同资源的优势互补，协同推进学术期刊出版业高效运行。

其次，学术期刊可以依托自身专业内容走集约化之路，依靠现有优势资源禀赋，以点带面，促进相同、相近领域期刊之间的交流与协作，通过共享学术资源、开展业务互助等，实现刊群的内容整合、共享，以及品牌和价值衍生。例如，可以像爱墨瑞德一样，通过品牌期刊进行“以刊育群”，实现价值衍生，凭借旗舰期刊的品牌效应带动期刊矩阵的发展。在我国，不少期刊已开始探索集群化发展道路，如新华通讯社作为主管单位推出了一系列新闻专业刊物，包括《中国传媒科技》《中国记者》等，在学界和业界皆具有影响力。又如南方报业传媒集团作为主管单位推出新闻传播学类学术期刊《南方传媒研究》，兼顾一线实践与前沿理论，与主管单位的主营新闻业务形成资源对接。此外，学术期刊也可以采用“群面结合”策略，通过内容衍生知识服务产品，以此吸引更广泛的用户，实现资源的优化组合，形成集约化的产业链、价值链。

学术期刊的集约化发展是全球期刊出版业的主流趋势，也是推动我国实现期刊强国目标的重要支撑。在我国，中华医学会杂志社、中国地理资源期刊网、光学期刊联盟等期刊集约化平台相继出现，期刊的集约化路径正在探索和完善中。未来，需在集群化的基础上进一步探索集团化的运营模式，为我国打造世界一流水平的学术出版集团夯实基础。

2. 数据化：更精确的用户服务

早在2006年，《新闻出版业“十一五”发展规划》就提出要发展数字出版。随着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2019年我国已有超过95%的期刊开展数字网络出版业务。[29]不少学术期刊建立在线平台，实现了电子稿件提交、审稿、编辑、排版、出版等全过程数字化服务，完成从纸质出版到数字出版的转型。同时，随着我国社交媒体的发展，很多学术期刊也开始在不同社交平台开通账号，以此拓宽学术成果的传播范围，提升影响力。然而，由于品牌吸引程度低、社交媒体互动少、数字化产品及服务不成熟等原因，我国的很多学术期刊在数字化转型方面困难较多、进展不大，离建立成熟的“数字交流空间”还有较大差距。很多学术期刊尚未建立自身的数字化、信息化平台，没有形成系统的针对用户的信息和数据管理方案，客户行为数据的质量和高效的数据分析技术无法保证，大多数出版单位的客户数据信息管理处于瓶颈状态。[30]

学术期刊出版的平台化与数据化，并不是简单的内容数字化，其意义在于使期刊与读者进行交互，从而感知到彼此的存在。在国内学术期刊出版数字化转型与融合发展已取得一定成果的基础上，迈入下一阶段的智慧化数据平台可从以下三方面发力。首先，以用户为中心，通过大数据技术分析用户信息、完成用户画像，进行身份信息的多元化利用；其次，打造内容资源数据库，通过技术赋能实现学术资源整合，提供一站式投稿、审稿与编辑出版平台等；最后，通过大数据对用户个人信息进行管理，针对用户需求开发个性化科研服务工具，提供定制化服务，加快实现从内容提供商到知识服务商的转型。

随着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发展，用户对信息和知识的需求将愈加个性化、专业化和高精度化，学术期刊出版的数字化转型、数据化升级迫在眉睫。因此，我国学术期刊应加快突破传统期刊出版模式的桎梏，将数据的管理与应用贯穿于整个学术出版生命周期中，通过打造“内容+数据服务+平台”的运营模式，加强与用户的信息联通和情感联系，构建多样化、全景式的知识平台，打造一个智慧化学术交流空间。

3. 场景化：更多元的知识形态

当前，学术成果的传播已经进入场景化时代，在媒介技术日新月异的背景下，社交媒体、移动客户端等各类场景要素融入知识扩散和普惠的过程中，改变了学术传播的模式。学术出版作为学术传播的重要一环，需突破内容呈现过于专业、传播场景单一、缺乏学术信息解码过程与中介者等瓶颈，努力实现在地化大众传播。为此，学术期刊需结合实际，对公众参与学术传播的动机、方式、效果进行多方面的深入考察。[31]在有效掌握相关情况的基础上，学术期刊可以尝试以场景为导向，进一步“细分场景，匹配特定的用户人群和业务类型”，[32]围绕期刊内容开拓更多元的知识呈现形态，适配多样化的传播场景和用户需求，实现学术出版的大众化传播。

开展学术成果的场景传播，需要将专业的学术信息进行解码和重构，以普通民众能够理解的形式，降低接受门槛。在了解民众知识需求的基础上，学术出版单位应促进内容的学术性与普惠性、权威性与趣味性的结合。“科学信息从科学共同体向公众流动需要中介，且中介的重要作用即为简化科学信息。”[33]学术期刊应根据不同传播场景解码学术信息，进行精准、生动的再编码，实现内容的普及性重构，从而突破专业内容的知识壁垒，进一步拓展学术出版的价值。世界著名科学杂志《自然》期刊的做法值得借鉴，其高度重视社交媒体的作用，在我国也开设了微信公众号“自然系列”，通过音频、视频、图文等形式对自然科学的专业内容进行解码，将科学研究与人们的日常生活联系起来，基于场景构建适于我国的本土化传播模式，实现科学传播的大众化。

内容呈现形式的多样化也是实现场景化传播的重要途径。“多模态的学术内容在随时在场、触手可及的知识环境中形成了场景化表达。”[34]智媒时代的学术传播不再囿于“论文”一种形式和载体，可以结合媒介技术开拓多元化的知识传播形态。如爱墨瑞德便围绕学术期刊的内容打造了电子书、研究案例、研究数据、播客等多种形式的产品。我国学术期刊可以依据不同场景的特点，提供多样化的内容产品与全方位的知识服务，开拓生态化的知识空间，努力在社交媒体生态下更灵活地把握用户特点，打造多维传播场景，满足用户需求，实现同一时空下的无缝传播，提高期刊的影响力和品牌价值。

结语

本文归纳并分析了爱墨瑞德的三大发展路径。一是在学术出版上，通过对优势学科内容的纵向扩展，将学术期刊的“象征资本”有效转化为“经济资本”。同时，通过横向的内容衍生，构建丰富的期刊矩阵和知识服务体系。二是在商业模式上，爱墨瑞德顺应开放获取出版的潮流，积极开发数字服务产品，延伸学术出版产业链、价值链，围绕相关链条的上游完成了主要利润来源的迁移。三是在平台建设上，致力于打造集学术发现、交流和传播于一体的一站式数字空间。三大路径相辅相成，助力爱墨瑞德成为社会科学领域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出版商。

回望中国学术期刊的转型历程，最早可以追溯至20世纪90年代激光照排系统的应用和光盘版期刊的传播。此后30多年，数字技术的迅猛发展让学术期刊的生产、传播与运营都产生了颠覆式变革。近年来，国内学术期刊出版单位积极探索转型道路，部分学术期刊在集团化运作、数字化转型、媒介融合等方面取得了一定成绩。如中国科技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科学出版社）打造了较高水平的、品种丰富的期刊方阵。公司年出版期刊522种，其中英文期刊244种，被SCI收录97种。[35]另外，中国激光杂志社自主建设了“中国光学期刊网”与“Researching”英文平台，汇聚光学、物理、地理等学科的优质期刊，网站访问量在全球光电网站中排名第一。[36]然而，总体来看，我国的学术期刊出版业仍然面临数字转型缓慢、融合形态单一、传播场景固化等问题。爱墨瑞德所采取的发展路径，为我国学术期刊探索未来的发展道路提供了有益经验。希望我国的学术期刊进一步坚定转型和融合发展的目标，结合自身实际采取有效路径，打通产业链、重构价值链、形成创新链，推进数字化、专业化、集团化、国际化进程，实现高质量发展，[37]更好地发挥传播学术成果、促进科学研究的作用，打造国际化、数字化期刊出版旗舰，不断提升自身在世界范围内的传播力、影响力。

重庆大学美视电影学院研究生王振雄在资料搜集与分析等方面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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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Transformation and Integration Paths of Academic Journals in the Age of Digital Intelligence： Based on the Experiences of Emerald

FANG Ge-ge（School of Digital Media and Design Arts， Beijing University of Posts and Telecommunications， Beijing 102206， China）

Abstract： Since a series of guiding opinions on the development of digital publishing was put into practice， China's publishing industry has entered a challenging phase of integrated development， with new technologies， standards， models， and platforms emerging， bringing both opportunities and challenges. This article focuses on the established British publisher， Emerald， and conducts a comprehensive analysis of its brand value， business model， and digital platform based on the Journal Citation Reports released by the Web of Science database， utilizing a case study and inductive methods. The research findings indicate that in academic publishing， Emerald utilizes the spin-off of journal brand value to achieve breakthroughs in key disciplines， thereby expanding its influence across various fields. In terms of the business model， it takes advantage of open access opportunities to shift the focus of value upstream. In terms of digital platforms， It leverages information technology to create a digital communication space， enhancing service precision. These three pathways converge to facilitate Emerald's digitally integrated publishing transformation. Finally， based on global experience and local practices this article， which focuses on intensification， dramatization and contextualization， proposes a three-dimensional transformation strategy for academic journals to contribute to the orderly and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a strong nation in academic journal publishing.

Keywords： journals colony; transformation convergence; Emerald; academic publishing; open acc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