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雪枫龙山认母
2024-09-06 00:00:00季文英
铁军 2024年8期
彭雪枫一贯视百姓如父母，待人民同亲人。在皖北涡阳，至今还传颂着彭雪枫龙山认母的故事。
谢氏三兄弟4个月内先后牺牲
涡阳县位于安徽省西北部，淮北平原腹地中部，地处亳州市管辖的中心地带，与豫、鲁、苏三省毗邻，有“皖北门户”之称。正因为地理位置特殊，这里成为新四军游击支队领导机关驻扎地，彭雪枫在这里指挥所属部队纵横驰骋，英勇作战，是新四军的一支劲旅。
就在这个地方，有位白发苍苍的谢老太太，是龙山集人，虽然目不识丁，却深明大义。她看到新四军对人民群众非常关心，亲如一家，带领老百姓一心保家卫国，先后把自己的3个儿子交给新四军，参加了抗日队伍，他们却在4个月内全部壮烈牺牲了。
谢氏三兄弟，安徽省涡阳县人。大哥谢继书、二弟谢继祥、三弟谢继良。
谢继书，生于1901年。他幼年时，家有薄地3亩，草房两间。父亲田间辛勤耕种，兼为人家做些零活。母亲家中纺纱织布，精打细算，日子还算过得去。1910年，吃了一辈子苦的父亲，指望着家中也能出个读书人。于是，他把谢继书送进本村的私塾读书。不料1912年发生了一场罕见的水灾，庄稼颗粒无收。像许多农民家庭一样，一场水灾把谢继书全家带入贫困中，生活从此陷入上顿不接下顿的境地。因生活所迫，12岁的谢继书只好放弃学业，回家帮着父母干些家务、农活。
随着家庭人口的增多，谢继书家生活日趋困难。在他18岁那年，只好到邻村西相楼的地主家去做长工，以微薄的工钱来接济家中。无奈谢继书自幼性情刚烈，不堪地主的剥削和奴役，愤然离开地主家，参加了冯玉祥的西北军。
谢继书入伍后当了骑兵。他刻苦练习骑术与枪法，技艺超群。战斗中，他机智勇敢，屡建战功，相继被提升为排长、连长、营长、团长。1931年，谢继书回到家乡继续从事武装斗争活动，铲除土匪恶霸，维护社会秩序。1933年底，涡阳县成立了以谢继书为队长的县骑兵中队。谢继书带领的骑兵中队纪律严明，秋毫无犯，深得群众的信赖和支持，很快歼灭、击溃多股土匪，使涡阳社会治安大为好转。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谢继书积极发展革命武装，将骑兵中队扩建为涡阳抗日游击大队。他们主要活动在涡阳北部的石弓、丹城集一带，打击以抗日为幌子、坑害百姓的各种反动武装。同时，谢继书对战士们严格要求，强化骑射技术的训练，教育战士要以民族大业为重，苦练杀敌本领。
1939年，谢继书率部加入彭雪枫领导的新四军游击支队，涡阳抗日游击大队被改编为新四军游击支队第一总队第一团三营，谢继书任副营长。他率部参加了袁楼、李黑楼等数十次战斗。战场上，他指挥果断、机智顽强，多次重创敌军。同时，他又说服母亲，动员弟弟谢继祥、谢继良加入了新四军游击支队，为扩军抗战作表率。这年年底，谢继书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彭雪枫非常赏识谢继书的为人、气度，更钦佩其娴熟的骑射技术。一次，两人比骑射，落了下风的彭雪枫对谢继书赞赏有加，豪爽的谢继书将坐骑大白马送给了彭雪枫。彭雪枫给大白马起了个响亮的名字——火车头，寓意在抗战中一马当先。在此后的日子里，“火车头”伴随彭雪枫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1940年3月16日，谢继书接到通知到新兴集开会。散会后天色已晚，为了及时传达会议精神，他不顾个人安危，连夜单枪匹马返回部队，不幸在路过涡北马店集时，被埋伏在此的国民党第五战区第十一游击总队头目耿大炮设伏逮捕。耿大炮因当伪军的拜把子兄弟被新四军消灭而怀恨在心，抓到谢继书后，对其百般折磨，最后将其杀害。
三弟谢继良，生于1921年，18岁参军，在谢继书的三营当战士。他从未读过书，但十分聪颖，在其大哥谢继书的严格要求和亲切关怀下，思想进步很快，还学会了识文断字。入伍不久，他即被提升为通信班长，来往于永（城）夏（邑）丰（县）沛（县）萧（县）砀（山）之间，多次顺利地完成通信任务。
1940年3月中旬，日军调集2000余人的兵力，配以重型武器，向新四军六支队（由新四军游击支队改编而成）一总队防地萧（县）西、永（城）东大举进攻。一总队与日军在半个月的时间内激战20余次，毙伤日伪军1600余人，沉重地打击了敌人。日军遭此惨败，更加疯狂，重新纠集3000余人的兵力，于4月1日向一总队总部所在地永城县李黑楼进行合围攻击，企图一口把一总队吃掉。谢继良在半个月的反击战中英勇顽强，不畏牺牲，表现突出。这次面对日军的合围，战斗异常激烈，新四军处于极为不利地位。战斗从拂晓一直持续到黄昏，部队趁着夜色突围时，谢继良负了重伤。救护人员要背他撤离，他硬是不肯，他说：“有的同志生命都丢了，我受了点伤算个啥？我要为死去的战友报仇雪恨，狠狠打鬼子！”他主动要求承担掩护突围任务。手榴弹用完了，子弹打光了，谢继良端起刺刀杀向敌人，与冲上来的日军展开肉搏。他一连捅倒了两个日军，终因流血过多，寡不敌众，为国捐躯，年仅19岁。
二弟谢继祥，生于1916年，1939年底参加新四军游击支队，在谢继书所在三营当战士。1940年3月，他被选送到抗大四分校学习。在抗大四分校，他勤奋好学，文化水平、政治觉悟和军事技术都得到很大提高。正在学习期间，哥哥谢继书惨遭国民党顽军杀害，弟弟谢继良壮烈牺牲激起他满腔仇恨。他多次申请早日重返战场，为哥哥和弟弟报仇。4月底，未到毕业时间，谢继祥即被提前分配到六支队警卫营任排长。
1940年5月，在永北三座楼战斗中，谢继祥奋勇杀敌，毙敌数名，并活捉一名日军小队长。在这次战斗中，他因作战勇敢，战绩突出，受到彭雪枫司令员的表扬，彭雪枫奖给他一套军装，并给他家送去1匹骡马作为奖赏，同时提升他为连长，批准他加入中国共产党。
为纪念五卅运动15周年，新四军六支队于6月1日在新兴集举行了隆重的纪念大会。大会正在召开之际，日军集中兵力千余人、汽车20余辆，分4路对新兴集实施围攻。其中1路500余人从临涣经龙山自南面向新兴集发起进攻，其余3路被拦截在防线以外。彭雪枫司令员面对敌人的进攻沉着冷静，一面指挥各部队分头抢占有利地形进行阻击，一面安排非战斗人员疏散转移。谢继祥奉命带着警卫连迅速占领了集西沟口高地，与日军展开激战。他们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战斗正酣，机枪手中弹阵亡，敌人伺机蜂拥而上。这时，谢继祥大喊一声：“火力掩护！”一口气投出5枚手榴弹，一跃跳出战壕，端起机枪“哒哒哒……”一阵扫射，敌人死伤一片，又一次被击退，但是谢继祥也被敌人的子弹击中负伤，倒在阵地上。战士们不约而同地聚拢到连长身边。警卫员张纯京正欲背他撤退，敌人再次发起攻击。谢继祥艰难地撑起身子，环视了一下战友们。面对战士减员、弹药告罄、敌我力量悬殊的形势，他声音低沉短促地说：“同志们，保存力量就是胜利。我命令你们立即撤退，我来掩护！”警卫员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说：“连长，死，咱就死在一块，我不走！”谢继祥把自己的手枪递给他，怒吼道：“这是命令！”为掩护战友，他毅然顽强地跳出战壕，一连向敌人投出5枚手榴弹，又端起机枪向敌人扫射，他不幸又身中数弹，壮烈牺牲，年仅24岁。
彭雪枫写信慰问谢老太太
短短4个月内，谢氏三兄弟先后壮烈牺牲，谢老先生也因悲伤过度病逝，谢老太太带着儿媳和4个年幼的孙儿艰难度日。
彭雪枫听闻此消息后，心中很是难过，坐卧不安。他和临时赈灾委员会主任委员宋日昌等商量，特意给谢老太太拨了100元法币（中央票）作为抚恤金，并决定派赈济股工作人员游历专程前去慰问。
游历出发前，彭雪枫还觉得有些欠缺，于是又回到屋里，铺开白纸，奋笔疾书，给谢老太太写了一封饱含深情的书信交给游历，再三嘱咐，一定要把钱和信亲手交给谢老太太，并代他念信，向谢老太太问安。信的内容如下：
谢老太太：
你的三个儿子，为了抗日救国英勇牺牲，满门忠烈，留下无上的光荣，全国军民莫不钦敬。他们能够如此深明大义，为国牺牲，都是由于老太太平日教育之功。从前岳母教育岳飞精忠报国，几千年来，还被人人赞美。老太太教子三人，英勇杀敌，也足以媲美岳母而被人人所赞美！
不过，听说谢老先生因痛伤过度，不幸逝世。这是很惋惜的事。四个小孙儿年纪幼小，无人培养，我们一定帮助教育成人，使他们继承乃父之志，这个你可以不必顾虑。
你的家庭生活困难，我们尽力帮助，特派游历同志代致慰问。并携带法币一百元，作为生活日用的补助，请你收下。
我们要努力打走日本鬼子，为你的儿子复仇，使你能过安乐的日子。希望你安心度日，你有什么困难我们一定会帮助你的。
祝你健康！
彭雪枫
七月十一日
整封信中，彭雪枫为谢家思虑周详，感情真挚。游历见了谢老太太，取出了彭雪枫写的信，念给谢老太太听。老太太听完后，激动地对游历说：“同志，你回去后对彭将军讲，我的儿子继书、继祥、继良都是为国家死的，死得值得！让他带兵狠狠打鬼子，不要操俺家的心。我老了，不能为国出力了，但我要和儿媳妇一起，把孙子都培养成人，让他们长大后还报效国家。”
听到这些话，送信的游历等工作人员泪如雨下……
彭雪枫龙山认母
为抗日斗争接连献出了3个儿子的谢老太，将巨大的悲痛藏在心底，更加积极地搞好支前工作。一天，彭雪枫来到龙山集，听到区政府介绍了谢老太的感人事迹，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感慨万分地说：“抗日战争一定能够胜利，因为我们有千千万万个谢妈妈，为了抗日，她们奉献了一切，有这样伟大的母亲作后盾，我们一定能取胜的。”彭雪枫办完事后，便赶到谢老太太家去看望，只见她正在低着头一针一线地纳鞋底，为新四军赶做军鞋。彭雪枫见状不禁鼻子一酸，喊了一声：“好妈妈！”便扑通一声跪在谢老太太面前。他恳求：“我要做您的儿子，您就是我的妈妈。”
谢老太太慌忙起身，拉着他说：“彭司令，快起来！”
彭雪枫流着泪说：“好妈妈，你为革命事业献出了3个儿子，我们会永远记住你老人家的功德。”
谢老太太说：“我儿子为国捐躯，是我的骄傲。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为抗日出一份力。”
“好妈妈，我有一个要求，你能答应我吗？”
“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就行，快请彭司令员起来说。”
“你答应了我才起来！”
谢老太太只好说：“你说吧，我一定答应就是。”
“我要做你的儿子，你就是我的妈妈。”
“不行，不行！我一个孤老太婆，哪能收你这个统帅千军万马的司令做儿子呢？”谢老太太连忙摇头说。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这可怎么办呢？”谢老太太急得团团转。
这时，闻讯赶来的乡亲们围了一屋子。区长王仁静也赶来了。他看到此情此景，热泪盈眶，便对谢老太太说：“谢妈妈，你就答应他吧！彭司令可是一片诚心啊！”谢老太激动地点点头，撩起衣角，直擦眼泪。
此后，彭雪枫像待亲妈妈一样无微不至地关心谢妈妈，经常去嘘寒问暖，逢年过节，总要抽些时间和谢妈妈待在一起。有一天，彭雪枫在亳县得知谢妈妈生病的消息，他实在抽不开身，就叫通信员带上医生前去探望。之后，他又抽空专程去看望她。他坐在谢妈妈床边，一口一口地给她喂水喂药。谢妈妈拉着他的手说：“彭司令，你真像我的亲儿子。”
令人惋惜的是，1944年9月，彭雪枫壮烈牺牲。彭雪枫和谢氏三兄弟是抗日战争时期无数新四军指战员的光辉缩影。
（责任编辑周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