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母亲节前夕

5月12日是母亲节，媒体早已开始各种酝酿，各种颂扬。我只是看，仿佛不在意，装作不以为然。我知道，那只是我的假装。

今年初回家过年的某一天，爸爸、我、妹妹，还有堂弟们，齐聚一堂，那是我们曾经的家。虽然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毕竟那是曾经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

妹妹拿钥匙打开妈妈房间的门。我站在门口，有点胆怯。不知道看到曾经熟悉的一切，会有怎样的反应？直到大家都进去好一会儿。熟悉的场景铺面以来：柔软的床上有那个时候妈妈铺着的床单，缝纫机上装饰的是妈妈用钩针一针一针钩的白色花镂空盖布。书桌上的笔筒里还有很多毛衣针和钩针。桌面上还摆着几本毛衣编织书，衣橱里还挂着妈妈喜欢的衣裙，那个紫色亚麻织花的藤编手提包还挂在衣橱的门上。

我们叽叽喳喳，说着漫无边际的话题。仿佛这样可以让时光倒流到小时候，那时候，妈妈在。我们尚年幼，是可爱的，也是淘气的。我们七嘴八舌，说着从前的事情。仿佛可以让我们暂时逃离面对妈妈已经不在这个世界很多年的事实。是的，一切依旧，仿如昨天。只是妈妈不在，妹妹在桌子上掀开一个黑纱。下面是一个相框，相框里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的女人烫着当时最流行的卷发，穿着衣领有刺绣小花的衬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温婉又贤淑地看着我们，那是妈妈的遗照。

妈妈，您知道吗？您养育到三岁的小外孙儿欧欧现在是一个184cm高的帅小伙儿。他大四了，马上就毕业了。您心心念一定要上大学的外孙儿很懂事很暖心，是个宝藏男孩。每年清明节和中元节都回去给他姥姥您上坟，从不曾忘记。

我的女儿西西，已经17岁了。她没有继承姥姥的美貌。是个长相普通的女孩子。不过，她心地善良，很有上进心，热爱阅读，热爱运动。她出生的那一刻，在手术室里，麻醉药让我大脑出现幻觉的那一刻，看到大片大片绿油油的麦田。对于从来没有农村生活经历的女儿来说，是新鲜的，也是诧异的。怎么会有这样的画面？那么辽阔，那么无垠。妈妈在前方一直走啊走，我在后面跑啊跑，追啊追。

“妈妈！妈妈！”妈妈只是笑着，偶尔回头望向我。眼里是深深的满满的爱和期待。

妈妈继续往前走啊走，怎么追也追不上。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啊流。

“妈妈！妈妈......”

终于醒来。不愿醒来。想待在有妈妈的梦境里。

医生看着泪流满面的我问道：“刚才做手术的时候，你为什么一直在叫妈妈？”

“我想我妈妈。”

“你的妈妈呢？”

我用很虚弱的语气回答了医生的疑惑：“去世了。”

“哦。原来是因为当了妈妈，所以想念自己的妈妈了。”

所以，妈妈，西西从我的肚子里剖出来的那一刻，她是在体会着妈妈思念自己妈妈的悲伤的吧？所以她是带着思念的悲伤记忆的吧？那一刻，是姥姥回来看望她的女儿，也在看着她女儿的女儿来到这个世界的吧？那一刻，我的西西也是沐浴在姥姥慈爱的目光中出生的吧？

姥姥在祝福着她。妈妈，我确信，那一刻，妈妈您真的回来过。

今天写下来这些话，其实女儿是有期待的。我想在母亲节收到您孙女儿的祝福。可是最近几个月我们的关系不太好。女儿已经有快三个月的时间没有和她好好坐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没有紧紧拥抱过了。十六七岁的她也像当初十六七岁叛逆期的我一样，哭着闹着说：“妈，我觉得你一点也不理解我，我讨厌你！”

我伤害过她。很多时候，在无意识中。然后女儿我也深深地体会过那些无力、无助、委屈、不解、疑惑、失望，甚至绝望的感受。想象妈妈您当时面对青春期的我跟您对抗时候的感受，我理解了当年您的不容易。

5月3号，我大伯生日那天，我和她见了一面。隔着好远的距离，说了很少一些话。没来得及拥抱，她就着急慌忙奔赴下一场的同学之约。就像17岁的我同样会忽略母亲的存在和感受一样，只想去感受外面世界的精彩，来不及感受妈妈怀抱的温度。只是很久很久之后，才懂得，那些相互伤害又互相依赖的岁月，是彼此深深的爱和眷恋。

妈妈，我，还有西西，纠纠缠缠。妈妈，我想让我的西西在母亲节那天给我一句祝福。或者一份小小的礼物。原谅当时无知的我没能为妈妈做这些事情，遗憾那么多，悲伤那么多，亏欠那么多。

所以，对西西，我有期待。希望日后的她不像现在的我这样，只能从眼泪中缅怀过去和从前。

带女儿我回到从前吧，妈妈！回到那个夏天。阳台上指甲花盛开的夜晚，妈妈给我和妹妹包指甲，据说这样可以活血。很多的指甲花被放到一个碗里，放上盐，用擀面杖的一头敲敲捣捣，花瓣渐渐变得柔软，妈妈您就捏一小团放在我和妹妹的指甲盖上，用一片小叶子包裹着，最后拿线绳缠绕着一圈圈给我们系好。全部包好后就让我们俩去睡。第二天起床后，解掉线绳，打开那个叶子，我和妹妹的手指头前端都是红红的。再过一段时间，手指头前端颜色会渐渐褪去，好看的指甲盖颜色刚刚好。那会儿，我觉得自己的指甲颜色美极了。

带女儿我回到我们一家四口欢声笑语的大院子里吧！那时候，我们一起窝在沙发上读书，爸爸给我和妹妹讲故事。爸爸妈妈我们一起玩捉迷藏，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那时候，妈妈还养了几只鸡。放学的时候，妈妈会让我去鸡窝里掏鸡蛋。小心翼翼，唯恐被鸡啄了我的手，打破了鸡蛋。这三两枚鸡蛋会变成第二天我和妹妹上学前餐桌上妈妈蒸的一大碗鸡蛋羹。

带女儿回到爸爸妈妈下班很晚的那一天吧！天色渐晚，暮色渐浓，我和妹妹内心的恐惧与时俱增。

终于，爸爸妈妈回来啦，您说：“爸爸妈妈一下班就会马上回来，一直陪在你们身边。别害怕。”

如今，女儿我在寻找真实自己的路上，学习着，摸索着，跌倒着，迷茫着，困顿着，浮躁着，纠结着，也痛苦着。

妈妈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妈妈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别害怕。”我的女儿说：“妈妈，你好好生活，只要做个正常的妈妈就行，以后老了，我照顾您。”西西用她的方式，尽管或许她并不知道，她在爱护着她的妈妈。有时候，我看不清前方的路，却不再独自前行。

妈妈，谢谢您！您一直在我心底，温暖着，陪伴着，像一道光……

西西，我的女儿，谢谢你！ 一路上有你陪伴着，温暖着，不离不弃。

老妈，我，西西，我们母亲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