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有些选调生到基层“墩苗”却摸不到土？

本刊全媒体记者
章梦晗

“在入职时的培训会、动员会上，我们总被教育要拥有向下深扎根、广植根的‘毛竹精神’，但我们这些‘毛竹苗’可能在基层锻炼了两年都还没有真正地下过土。”上个月，记者在对选调生的工作情况进行采访时，得到了许多生动且具有多面性的反馈，其中多个选调生对于自己没能在基层得到实实在在的锻炼感到遗憾，其中某沿海省份一名定向选调生这样对记者说。

不少从小生活在城市的选调生表示，在基层，特别是在广大农村，他们在工作之初就遭遇着不小的冲击。比如，村民遇到的一切问题、他们的一切诉求可能都会找村委会寻求解决，而城市里遇到问题，要么自己解决，要么找物业或者找有关部门，一般较少去找居委会。基层的事情琐碎而杂乱，矛盾纠纷、房子维修、土地争议、婚丧嫁娶、医保养老……听上去，基层工作对于一个新晋公务员来说还是有不少挑战。但也有一些选调生表示，因为农村的空心化，他们发现工作没有想象中那么忙，甚至可以感觉到时间上的自由，而这种情况对个人能力的锻炼，就有些不如预期。

一名对未来发展路径有着较为清晰规划的选调生提到，自己抱着体验基层工作、了解最基层政治运行方式的目的来到村委会。但在工作过程中，自己却长期“困”于党政部门，一段时间后，单一文书工作让他对自我价值产生了怀疑，而这时市级部门的“借调”成了他短暂逃离基层，寻找自我价值的途径。

对于被“借调”，选调生们的看法不尽相同。“借调是家常便饭。无论是普通选调生还是定向选调生，都容易被上级部门‘抓壮丁’。”一名市直单位选调生告诉记者，该市选调生在驻村之前就会定岗，而他在基层锻炼的第二个月，就被叫回原单位协助某专班开展工作。“单位人手不够需要我们回来帮忙可以理解，但是我那时连村上同事的名字都还没认全就被借调回去，再次到村上时，明显感觉到村上领导不太愿意把事情交给我办。”

因频繁被借调，一方面选调生对基层工作难以兼顾，另一方面基层组织为避免选调生被“借走”耽误工作，往往也不给选调生安排业务工作。做文书工作，或者在办公室打打杂成了很多选调生在基层的主要工作内容。

而另一些定岗在基层的普通选调生也没有逃脱“办公室工作”的命运。一些想要通过遴选去往上级部门的选调生表示，自己在基层长期处理办公室工作，与业务处室接触少，也不了解基层各项工作的具体运行方式，“浪费”了自己的能力。“选调生本来应该注重基层锻炼，但我们只是人在基层，能力并未得到锻炼。相反，被借调走后，可能才会接触到实质性的业务工作内容。我甚至觉得，选调生的基层经历就是走走过场。”

“把地里的土往脸上抹一抹，不代表就懂怎么种地了。”一些选调生总结，自己在结束驻村工作后，对于基层单位之间如何打配合、工作怎么开展、基层治理的行事逻辑仍旧一知半解，“大事小事都不经手，与群众打交道的能力没有提升，沟通协调各部门的人脉关系也没有建立。能力得不到锻炼，许多事情自然插不上话，建言献策时自己的想法也往往被批评为空中楼阁。”

“黄土里走一遭不是选调生镀金的手段。我们也发现很多选调生抱着极大的学习兴趣来到基层，但基层单位对于选调生的培养并不够。”某市委组织部负责选调工作的干部表示，基层对选调生不能有敬而远之的态度，要做好“墩苗”的准备。既要及时关注他们的思想动态，了解他们的心理变化，又要有耐心、讲方法，谆谆教导。选调生的“根”应该从基层工作开始就牢牢扎在群众之中，汲取养分，如果只是让他们坐坐办公室，而不是下基层、干实事，那么到村锻炼的意义和作用将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