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花园

发现「角落」

小花园里花木玲珑，低矮的灌木将不大的区域分割成一块块极窄的秘密空间，在里头交换零食也好，谈天说地也罢，总之是不亦乐乎。

小花园是我中学时代经常踏足的宝藏之地。

当时，教室的后门正对着小花园，一群半大的小孩便经常在大课间拿上零食就往里头钻。小花园里花木玲珑，低矮的灌木将不大的区域分割成一块块极窄的秘密空间，在里头交换零食也好，谈天说地也罢，总之是不亦乐乎。只有等到铃声响起时，我们才又慢慢吞吞地挪回教室，小花园重归冷寂，仿佛刚刚的热闹只是幻象。

某天，刚要前往小花园的我被老师叫住了，正想着问问有什么事，老师开口了：“西西，学校组织文艺汇演，每个班都得出一个节目，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报上来，如果有培训的需求就跟老师说，到时候计算在班费里就好，但也要注意，花销别太多了。”

我不禁暗暗头疼，才组成新班级不到半年，除了周边几个要好的朋友，其他同学我一概不熟。而我之所以成为班里的文娱委员，仅仅是因为被老师看到拿相机拍了几张照就被委以重任，当时我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却没想到后续还有这么一出。于是我只好默默点头，嗫嚅了一句：“好的，老师。”便晕乎乎地朝着小花园走去。

朋友们围了上来，“怎么了，老师跟你说啥了，没什么大事吧？”

我苦着脸，“别说了，老师让我组织节目参加文艺汇演，我这一点经验都没有，可怎么办啊？”

“你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行了？”直性子的朋友小佩拿手轻轻敲了下我的头，“就说你是不是答应老师了。”

我苦着脸，点了点头。“一定要做的事情咱们就不愁了。”温柔的纱纱拦住了小佩，示意她冷静点，“首要任务就是快点开始。马上期末考了，你找人都得要一会呢。”

纱纱的话提醒了我，我望着朋友们，眼里满是期待。

“真服了。”小佩撇撇嘴，“看你都这样了，我就勉为其难加入一下吧。”

纱纱抿嘴笑道：“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都能帮你。”

霎时间我脸上的愁云就消散了不少，“如此大恩大德，说吧，是要鸡排还是奶茶？”

小花园里顷刻间爆发出一阵极具穿透力的笑声。花园外仍有细碎的交谈声，我拽着朋友，面色尴尬地示意她们别笑了，慌张的感觉也随之消散殆尽了。

我开始认真构思节目形式，但碍于时间紧迫，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容易组织且富有创意的节目。我呆呆地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朋友们见我直愣愣地盯着一处，便噤了声。

忽然，前方窜出来一名女生，示意我们不要说话，还拍了一下隔壁长椅上女生的左肩，而后快速缩回手，待她转过身时又快速地移动到女生的右后方，如此反复两三回，最后才被抓住。

看着两人的打闹，我突然灵光一闪。

“不如表演哑剧吧！”

朋友们也觉得这个想法不错，我便兴冲冲地敲定了表演形式，还迅速编好了一个小哑剧，讲一个不入流的庸医乱治病，最后被绳之以法的小故事。

我把想法报告给老师，亦收获了肯定。可惜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样顺利。

还未等到凑齐演员，正式开始排练，小佩就满面愁容地找到我，“西西，文艺汇演那天我爸爸刚好会回来，我没办法参演了，真对不起……”小佩的父亲工作忙碌，每一次相聚都来之不易。为了让她在家庭聚会上没有心理负担，我压下心里的慌张，“多大点事，好多人都想参演呢，别愁了，跟家里人见面要高高兴兴的！”见我神色没有异常，她长舒一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最近几天我还得帮家里收拾屋子，本来还想着不能演出，也得做后勤支援你，但现在看来是没办法了。”

我笑着说没事，心里却越发急迫。与小佩分别后，我无精打采地朝小花园走去。

原本就差两个演员，现在空缺更大了，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盯着树顶开得浓艳的茶花默默发呆。突然，我听到耳畔传来一阵乐声，原来是隔壁班已经在小花园附近的空地上开始了民族舞的排练。

隔壁班的文娱委员注意到了我，她走进小花园，和我搭话道：“你是27班的文娱委员。”

我点点头。报节目的时候我和她正好是在同一时间，她也看到了我的节目提案，“你们班的节目竟然是哑剧，我觉得好酷啊！”我自嘲地笑道：“真的吗，可我现在正愁找不到演员呢。”

她眨眨眼，不可置信道：“真的吗？我觉得挺有意思呀，你有和同学们说过吗？”

“快要期末考了，我不敢麻烦大家，只问了身边的朋友们。”

“哎呀，你先试试嘛，有时候你只有先尝试，才知道路能不能走通。”

“先尝试，才知道路能不能走通……”我小声重复着这句话，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和女孩告别后，我做足心理建设，鼓起勇气，在大课间走向了讲台。

“同学们，耽误大家一点时间。”大家的目光突然齐刷刷地看向我，我掐着手心，将哑剧的内容陈述了出来。“目前还有三个角色，大家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找我报名。”讲完后我飞速奔回座位，将保温杯贴上滚烫的脸颊。

“希望有人想参加吧……”我尴尬地低着头，没过一会儿，我的座椅旁竟围满了人，小佩默默地朝我竖起大拇指，纱纱则鼓励地拍了拍我的后背。

“这剧本好玩！既搞笑又讽刺了无良骗子，我可以演那个医生吗？”一名男生抢着自荐。

“我虽然不能参演，但是可以帮你们写牌匾。”班上写字最好看的女生也在人群中发言。不一会儿，节目就分配好了角色，甚至还成立了一个道具组。

此刻，我好似被幸运击中。整理好激动的心情，我飞速将打印好的剧本分发给演员，并约好下课后在小花园排练。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一群人过得非常充实。大家排除万难，挤出各种零碎的时间来进行排练。偶尔我还会遇到那位鼓励我的女生，对视的片刻我们便默契地相视一笑，随即投入紧张的排练中。

文艺汇演的时间一天天逼近，一开始对剧本还有些陌生的演员们逐渐地进入了状态，演庸医的男生已经将夸张的表情动作练得令人捧腹，演肚痛的女生已经完全没有了“偶像包袱”，纱纱也投入和她性格差距十万八千里的凶悍人设当中来。“小花园组合”在排练中愈发熟悉角色和彼此。

正式演出的那天，作为导演的我终于体会到了“心提到嗓子眼”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好在内容呈现没出差错，最后，看着拿着巨大针筒的“庸医”追逐着纱纱下台而来，演出结束，我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回了它该在的位置。

然而，演出结束了，幕布却迟迟没有放下，一看时间，原来是结束时间比预定的早了几十秒。我当机立断，指挥纱纱和“庸医”上台救场，自己往后台的总控室奔去，安排他们配合演员放下幕布。

随着台上的演员弯腰致谢，幕布缓缓落下，我在热烈的掌声中卸下了心中所有的压力。一道人影飞奔向我，是家庭聚餐后急匆匆赶来的小佩，“演出效果特别好，真为你开心！”

虽然因救场痕迹过于明显，评奖时我们只拿到了第五名，但我们仍然收获了老师和同学们的一致好评。又因为道具都是自己手制，没有什么花销，于是同学们一致决定将剩余的班费捐给山区的孩子们。因为这次活动，我认识了不少新朋友，看着班上热烈讨论的同学们，我内心的那片小花园也被大家的善意填得满满当当。虽然这次有些许遗憾，但我却因此明白，踏出第一步便是成功的关键，如果不去尝试，你怎么知道自己能走多远。

大学快毕业时，我与好友回中学看望老师。临走前，我又踏入了那个小花园。彼时我已取得研究生资格，漫步其中，我的内心却比中学时的自己还要茫然。

“我真的适合做一名研究生吗？”“我真的能把握科研相关的内容吗？”……无数的疑虑充斥着我的脑袋。

忽然，我抬起头，看到了一朵盛放的茶花。

“有时候你只有先尝试，才知道路能不能走通。”

小花园中少女的笑容已经模糊，但我却找到了那个清晰的答案。

名家笔下的花园

王安忆 《花匠》

那一团浓雾在阳光下消散尽了，可浓雾后面出现的花园却不再是原来的花园了：娃娃的房子那里，竖起了一座新楼；鲁迅像漆成一种暗金色。而且，花园好像是小了许多，它不再是儿时所见的那样大而堂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