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建设性新闻是近年来备受瞩目的研究方向,发展至今成果颇丰。本研究旨在对建设性新闻的本土研究作全面的整理与总结,采用文献研究方法,检索以“建设性新闻”为主题的相关文献,并筛选出样本文献并进行通读、分类、总结。
首先,概括出作为外来概念的建设性新闻本土化发展至今,新闻传播学界研究总体呈现的涵纳广泛、热点集中的现状。学界从微观层面对建设性新闻的基本概念进行了深化,对研究问题本身进行了反思;从中观层面将建设性新闻作为一种理论视角,立足实践探讨其创新性与适用性;从宏观层面将其放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宏观背景下进行对照与研究。
其次,从科学性、学术性和社会性三个层面梳理建设性新闻相关文献,发现科学性体现在学界研究严密的论证网络,学术性体现在跨学科融合,社会性体现在与公众的连接。然后,关注建设性新闻与客观性原则、教条主义之间的冲突和争议,指出媒体要警惕对公众进行“说教”。
最后,对建设性新闻的本土化发展与研究进行分析,并提出一些反思。新闻传播学界对建设性新闻的研究具备科学的过程,注重学术积累与社会关怀,但需注意规避建设性新闻借鉴与发展过程中的一些陷阱,拒绝“圈地自萌”和自娱自乐。
关键词:建设性新闻;积极传播;积极心理学;本土化;价值
中图分类号:G21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4)10-0004-04
在西方,建设性新闻存在较早的思想源流,正式概念于2008年提出后,这种新的报道方式就进入了人们的视野。2017年,国内首次引入这一概念,引起学界竞相讨论。
近年来,建设性新闻这一“舶来品”在全球呈现出蓬勃发展的势头,2018年后在国内的热度升高。对建设性新闻的本土化研究图景做一个总体的概览势在必行。
建设性新闻研究界的代表学者麦金泰尔和基尔登斯泰德将“建设性新闻”定义为“在新闻生产加工中运用积极心理学技巧,以期创造建设性的积极效果,且持守新闻核心功能——提供事实的新兴新闻形态”[1]。
文献研究法,亦称情报研究、资料研究或文献调查,是一种科学的研究方法,旨在通过对文献资料的全面检索、系统搜集、精准鉴别、细致整理以及深入分析,形成对某一事实或现象的科学认识[2]。
本文运用中国知网的高级检索功能,将检索的主题词定为“建设性新闻”,共得到647个结果,其中493篇学术期刊论文、127篇学位论文。为了更有针对性地反映新闻传播学科的情况,笔者对检索结果进行了二次筛选,将主题限定为“建设性新闻”,将学科限定为“新闻与传媒”,最终得到607个结果,包括480篇学术期刊论文和127篇学位论文。研究的年度趋势是2018年到2020年发表的建设性新闻,相关主题的文献数量逐渐增加,2020年、2021年和2022年这三年是建设性新闻研究的热度期,文献数量分别为154篇、163篇、158篇;2023年趋势渐缓,有93篇文章发表。通过对样本文献的分析,对与建设性新闻相关研究进行通读、总结和反思,阐明研究现状、多元价值与潜能。
新闻传播学界对建设性新闻的研究总体呈现出涵纳广泛、热点集中的特点。涵纳广泛描述的是研究的全面性,体现在所有的研究包括微观、中观、宏观三个层面。
微观层面,既体现在对“建设性新闻”这一概念及其相关维度的深耕,如基于国外实践的理论溯源,重新阐释或者完善建设性新闻的价值理念和意义[3],又体现在部分学者如李彬[4]、郑博临和栗珊[5]等对建设性新闻研究现存的问题作出深刻的反思。
中观层面,主要集中在建设性新闻在业界的落地和实践方面,研究如何将理论应用于实践中,探讨实践的特点、创新方向、适用性,挖掘实践主体、运行逻辑、文本取向等,发掘建设性新闻作为一种理论视角对各种社会现象的解释作用。
宏观层面,将建设性新闻放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宏观背景下考察,并勾连后真相等时代特性,将建设性新闻置于宏观背景下进行对照与研究。
此外,建设性新闻作为一个“舶来品”,通过分析可知,在经历了初期众说纷纭的理论解释之后,建设性新闻研究表现出一些新的发展特色,主要体现在对细节的精耕细作、涉及议题的多元化、研究视域的拓展、与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等概念的结合等方面。
衡量一篇论文优质与否,须从多维角度审视,以客观拟合出其总体价值。若仅以单一的标准来判别,难免失之偏颇。从科学性、学术性与社会性三个方面对建设性新闻的相关论文进行考量较为全面。
论文行文的科学性是文章结论是否可信的重要前提;学术性主要指文章对建设性新闻研究领域的价值以及对学界的贡献;社会性则指文章对整个社会发展存在的意义。这三个方面在整个建设性新闻的研究中缺一不可。
(一)科学建构:严密的论证网络
在《建设性新闻:一个“伞式”理论的建设行动、哲学和价值》[6]中,作者一直秉持客观的态度,力求科学严谨。文中的基本理论依据和前提都具备可靠性,提出“建设性新闻”“伞式术语”等概念时都说明了其来源,而非绝对不提或凭空杜撰,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其依据的真实性。
概念的使用明确而有效,理论、事实和数据在文中也可靠而充分,尤其体现在总结建设性新闻的建设行为时,引用了大量真实可信的案例对整个建设行动的理论引领、运动推进、新闻实践进行论证,让读者对其发展历程有一个清晰的认识。除此之外,整篇文章的逻辑清晰而完备,时空顺序皆有体现,横纵交织的结构和内容安排合理,读之有种环环相扣之感。
此外,学者胡百精对建设性新闻追根溯源,论述其与积极心理学环环相扣的联系[7]。在继承与发展的历程中,建设性新闻与方案新闻、好新闻、幸福新闻等概念有联系也有区别[8]。随后“公共新闻”这个与建设性新闻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概念引起了学者的关注,后者是前者的延续与发展,二者都与所谓“客观报道”的原则与方法相违背[9]。这些学者对概念的追溯与挖掘的整个流程,都能体现出学术研究的科学性。
(二)学术建交:彼山之石与此山之玉
除了自身写作的手法和水平,对学界的贡献同样重要。概览中国知网文章对主要概念“建设性新闻”的研究,发现研究集中在其概念界定、历史溯源、主要特征与全球实践方面,特别是对于概念界定,学界一直众说纷纭。
学者金苗引入了一个“伞式”理论,以“伞式”这个具象的形状,介绍了建设性新闻作为一个“伞式术语”,其理论建设力量虽然分散,但对建设范畴来说有旗帜鲜明的“伞式”边际特征,强调了对公众积极情感的输出、对世界社会问题的解决以及对专业价值逐渐被侵蚀的媒体界的改革助力。“伞式”理论令人耳目一新,之后在遇到边际模糊、辐射宽广却具有概念统摄力、现实贴近度和实践可行性的概念时可加以借鉴。
此外,常江和田浩将技术可供性这一概念引入对建设性新闻的挖掘中,发现数字技术对新闻业的影响与其说作用于工具层面,不如说是渗透到了整个新闻的生产、流通与接受层面,重塑了整个新闻生态[10]。
学者陈薇从强调善、德性与幸福的美德伦理学的视角出发,关注建设性新闻中蕴含的“新闻之善”以及这种“善”在公共层面的弥漫[11]。
(三)社会建造:通往公众的桥梁
建设性新闻在西方诞生已经有一段历史,但近几年国内才逐渐关注,特别是2020年初暴发的新冠肺炎疫情使建设性新闻成为学界和业界共同关注的热点。
在遭遇全球性危机,社会低迷、人心惶惶之时,以积极心理学为认知来源、以公共利益与公众福祉为报道理念的建设性行为无疑是一剂强心剂与指南针。建设性新闻强调对公众情绪的正向引导,强调问题的解决,也力求着眼于未来,给予公众前行的希望,这些特质都契合于受到疫情冲击的国内外的严酷环境,于是对建设性新闻的研究在2020年达到高峰。
学界将建设性新闻对社会的影响分为三个层面:
一是微观层面。建设性新闻可以给公众带来更积极的情绪,提供更多的行动激励,并逐渐受到消费者和资本拥有者的青睐[12],但其长期的发展创新方向必须将潜在的参与者置于新闻业的中心地位,加强其与记者以及社会之间的联系[13]。
二是中观层面。建设性新闻既可以推动新旧媒体融合,设置媒体议题,又可以推进国家治理体系的现代化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闻学的发展[14],还能启发党媒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才能走好建设性新闻之路[15]。所以,当下对建设性新闻的讨论主要不是关注它未来是否还存在,而是关注其对业界的影响,将其作为理解变革中的新闻业的工具[16]。
三是宏观层面。有学者认为建设性新闻给不同国家的新闻业和社会提供了可供参考的、能帮助人们切实打破现实阻碍的方案,并且有可能借助其时间体系让新闻业更加有效且深入地参与到社会的变革中[17]。这些学者对建设性新闻的深入探究在完善理论本身的同时,为业界搭建起了一条通往公众的桥梁,即以积极的情感与心态,秉持解决问题的态度去传播,“不再甘当镜像世界,而是力求塑造世界”,让新闻成为塑造世界的一种力量。
建设性新闻的正能量光芒引人注目,但在西方,同历次、各类新闻运动一样,建设性新闻也面临质疑和批判。笔者认为,这些质疑的声音是由其内在的特质决定的。其中蕴含的问题导向思维和建设性新闻作为一个舶来品如何与中国的土壤相适应,也引发了笔者思索。
(一)设定:固有特质决定意见摩擦
在对建设性新闻的批判和意见中,最常见的是认为建设性新闻有损新闻的客观性,因为以消极的报道传统为指导的新闻是不客观的,是应被反对的,那么同样具备感情色彩、个人主观偏向、积极的新闻或许也无法客观,这是建设性新闻面临的新闻性质的规定性和引导性表达之间的伦理冲突所决定的[18]。但客观性原则是为了纠正充满偏见与攻击,确保报道信息的真实准确,以维护公众利益确立起来的,建设性新闻则针对后真相时代的弊病,二者的核心愿景并不冲突。
批评者认为,建设性新闻针对的是新闻媒体内部的变革,寄希望于新闻工作者以积极的态度报道有助于解决社会问题的新闻。但这种积极的姿态何尝不是一种对新闻客观性的干涉和渗透。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建设性新闻的推动者倡导更多样化的原则和更多维度的导向来作为弥补,但新的质疑接踵而来,因为建设性新闻的概念变得更加模糊。
这些意见的摩擦是由建设性新闻本身固有的特质决定的,强调积极与解决,原则意义上的客观是中立、公正、不加个人色彩、不以人的情感而转移的,所以即使正向的情感是大部分人喜闻乐见的,也难免存在不赞同的声音。建设性新闻的设定不够清晰,所以学者金苗才以更具解释力的“伞式”理论对建设性新闻的概念加以概括。
(二)设疑:如何避踩“教条主义”的坑
建设性新闻有助于人们解决问题,但新闻媒体不再映照真实世界,而是力求为塑造真实世界出谋划策,不停地告诉公众某些困难该如何处理、某些问题该如何思索,这就很容易掉入“教条”的陷阱。不是每一个原子化的新闻工作者都能恰到好处地融入问题并找到解决方法,实现与宣扬功能式的“说教”之间的平衡。当积极的姿态不知不觉被注入教导、教化的因素,当建设性新闻落入另一个荒芜之地,就会与建设性新闻的初衷背离。学界可以多关注一些更细节的操作层面的研究,为业界提供更专业、科学的理论引导。
(三)设想:本土化发展的持续动力
尽管有些质问的声音,但建设性新闻的全球性价值是毋庸置疑的,因为它的宗旨是造福人类。作为一个新兴的舶来品,一个生长于西方土壤的理念,经学者传入我国,其中包含的积极性和解决性,与我国以正面宣传为主的舆论引导方针不谋而合。其在疫情暴发期间乃至后疫情时代,更是蓬勃生长。
但笔者注意到,相关研究在2020年初到2022年历经井喷式增长之后,论文成果数量有下降趋势。那么,外来理论该如何适应本土环境,适应之后又如何获得持续发展的动力?建设性新闻是昙花一现之后黯然退场,还是经过本国学者和业界实践的本土化改造散发出新的学理光芒?诞生于西方新闻行业改革的建设性新闻是否适合于中国的媒介格局?这些都需要时间来回答。
学者殷乐认为,尽管语境、体制和文化都不同,对建设性新闻的理解也有差异,但中国以证明报道为始的建设性新闻探索,与欧美的建设性新闻实践在把握积极和参与的核心元素上形成了并行发展的势头,并形成全球范围内的共振[19]。但对中国来说,不宜把西方语境中的概念和行为作为解释本土的新闻实践活动的唯一标准[20],而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警惕建设性新闻中的盲目乐观倾向,不仅要区别中西方话语中建设性新闻不同的合法性基础[21],更要从重视解决方案、重视协同生产、参与社会治理这三个层面进行探索[22],形成具有独特内涵和发展模式的协同主义范式[23]。
建设性新闻的繁荣发展让学者竞相研究,在研究时将其全球性价值转化为适合本国发展的方向,并在研究的过程中注重学术性、科学性与社会性,注重与特殊的中国国情相结合,不生搬硬套,也不喧宾夺主,是建设性新闻在中国持续发展的策略。有关建设性新闻的研究无论是从价值层面还是现实层面,都可以给学界深入研究带来新的启发。
论文的选题方面,一个好的选题的生命周期是很长的,即使是在一个热度很高的领域进行研究,也要善于发现新的角度、采用新的素材、引入新的观念,让整篇文章具有思辨性,注重科学、学术与社会关怀的结合。
理论层面,一个好的理论需要考虑到各种情况,适应绝大部分场景,所以学界才要不停地去完善、去突破,如学者对建设性新闻本土化的研究与实践要不断更迭。
关于未来的研究之路,无论从事哪个方面的研究,都要注意研究的科学严谨性,注重所得出的结论对学术界的贡献,还要思考所从事的研究对整个社会的进步与发展是否有意义,而非只是“圈地自萌”,沉浸在自娱自乐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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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叶思合,研究方向:网络与新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