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地神话母题类型分析初探

[摘 要] 神话母题类型的研究对揭示神话共性、追溯神话起源、理解神话演变、探索人类心理等方面具有重要的意义。通过创世神话、自然崇拜、英雄史诗、祖先崇拜、道德教化、图腾信仰等母题类型的分析，了解古代巴地先民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传统，理解古代巴人的社会组织，促进巴地神话在现实生活中的传承和创新，使其焕发新的生机。

[关 键 词] 巴地神话；母题；类型

基金项目：四川省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四川革命老区发展研究中心2022年度项目资助（SLQ2022BD-02）。

“神话母题是神话叙事中积淀而成的最自然的表意单位，也可以称之为具有叙事结构分析功能的文化基因”。[1]神话母题是神话故事中反复出现的基本主题或情节单元，是构成神话叙事的基础，涵盖了从宇宙创生、生命起源到英雄壮举、神祇形象塑造等多个方面的核心主题要素。神话尚属幼稚，但潜藏、孕育了许多母题。神话母题是文学母题中最重要的部分，文学母题绝大部分来自神话。[2]通过神话母题类型研究，有助于揭示巴地神话蕴含的丰富文化内涵，对促进巴地神话在现实生活中的传承和创新具有重要意义。

一、巴地与巴地神话

《华阳国志·巴志》记载：“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著乎《尚书》。巴师勇锐，歌舞以淩殷人，殷人倒戈。故世称之曰：‘武王伐纣，前歌后舞’也。”[3]巴地，即古代巴国的核心地带，综合学者研究发现，其地理位置大致覆盖现今四川省东部和重庆市大部地区。巴文化的起源可追溯至先秦时期，其历史渊源与巴族的形成密切相关。巴族属于古代西南民族的一支，其语言、风俗习惯与中原地区有所不同，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

巴地神话源自古代巴族的宗教信仰和民间传说，涵盖自然现象、社会生活及精神世界等多个方面。巴地神话的形成受到了巴族历史背景、地理环境及与其他民族的交流融合等因素的深刻影响。其内容以口头传说、宗教祭祀、文献记载、文物考古发现为主。巴地神话的主要神祇包括山川神灵、自然精灵以及与农业、战争有关的英雄神等。这些神祇的形象和属性反映了巴族人民对自然环境的敬畏与依赖，以及在社会生活中对勇气、智慧和力量的崇尚。巴地神话中的故事和传说，常以口头传播的方式流传，并在祭祀仪式中得以强化。

二、巴地神话母题的主要类型

巴地神话中的母题是指在巴地神话传说中普遍存在的基本主题或情节模式。这些母题在巴地神话中不断重复和演变，形成了独特的叙事结构和象征系统，是研究巴文化重要的切入点。通过资料收集整理和分析，总结出如下巴地神话母题类型。

（一）创世神话

巴地的创世神话主要讲述了宇宙、地球以及人类的起源。巴人的创世神话描述了天地分离、万物生长的过程，包含对自然现象的解释，以及对宇宙产生和社会秩序的阐述。其中具有代表性的神话是“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一天，盘古从其左眼挖出一勺精血，精血化为日、月、星、辰，天地分开，日月光照，形成山川树木，世间万物得以产生。这个神话代表了古代巴地人民对天地起源的想象和思考，也成了巴地文化的重要传承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兄妹开天”“天地初分”“巴人起源”等故事。

（二）自然崇拜

巴人崇拜自然力量，如山、水、风、火、动物、太阳、月亮等，巴地神话中常常有包含这些自然元素的故事，如人首蛇身的女娲、再也长不高的马桑树等。巴人崇拜的巫山是女神的化身，具有代表性的故事有神女入梦。对河流的崇拜表现在巴人将长江、嘉陵江等视为神灵，并举行祭祀活动，其中长江是连接天地的纽带，认为长江的源头是神山，河水由神山流出，流经巴地，最后汇入东海。巴地神话中还有对龙、虎、蛇的崇拜，认为是它们是神灵的化身，如关于龙的神话传说就有荒滩龙生巴务相、孽龙传说、青龙洞的传说、漂草坪传说等；关于虎，通常被视为强大的动物和保护者，巴人通过虎的形象表达对自然和生命的敬畏和崇拜，如借助白虎的神力出征；以白虎作为军旗或军徽；将白虎形象置于军鼓、军角等战争乐器之中。蛇在巴地神话中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拥有神秘的力量，是巴人的保护者。《后汉书》中关于白蛇与巴人的记载即可证明，另有《山海经·海内南经》中“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的神话最为著名。

（三）英雄史诗

这类神话讲述巴人的英雄人物如何克服重重困难完成壮举。此类英雄具有超凡的能力，其故事激励着后世。神话往往围绕着英雄人物的出生、成长、战斗和死亡展开，著名的英雄人物有廪君。根据文献记载和考古资料推测，廪君是巴国的开创者，《世本·氏姓篇》记述了巴人先祖廪君创国的传说，称“廪君之先，故出巫诞。巴郡南郡蛮，本有五姓：巴氏、樊氏、曋氏、相氏、郑氏，皆出于武落钟离山。其山有赤、黑二穴，巴氏之子生于赤穴，四姓之子皆生黑穴”；当时“未有君长，俱事鬼神，廪君名曰务相，姓巴氏”，与其他四姓互相赌胜，巴氏子务相掷剑中石、乘土船浮水不沉，众皆叹服，“因共立之，是为廪君”。后来又率众乘船来到盛产鱼、 盐的地方，射杀了盐水神女，“廪君于是君乎夷城，四姓皆臣之”[4]。另外，根据资料发现，廪君的降生也充满了神秘色彩。相传，他的母亲是天上的仙女，因思念人间而来到巴地。她在巴地的一棵大树下生下了廪君，由于出生时周围弥漫着香气，所以被命名为“廪君”，有“香气之君”之意。廪君成年后，展现出了非凡的才能和领导力。他带领巴族人开垦土地、种植五谷，使巴族逐渐发展壮大；教会巴族人制作武器和捕鱼，使他们能够抵御外敌入侵。在廪君的领导下，巴族建立起了强大的部落联盟，成为长江流域的重要势力。英雄史诗神话的另外一位代表人物是巴蔓子，“巴蔓子刎首留城”等爱国故事，体现了巴人忠义勇武的民族精神。

（四）祖先崇拜

对先祖的崇拜是巴人文化中的核心信仰之一。巴地神话中常有关于祖先英雄事迹的叙述，这些故事强调了对先祖的尊敬和记忆。巴人相信，祖先的灵魂在死后会升入天界或转化为神灵，继续保佑和庇护后代。巴人通过祭祀、舞蹈、歌唱等来表达对祖先的敬仰和感激之情。“廪君死，魂魄世为白虎。巴氏以虎饮人血，遂以人祠焉。”[5]廪君被尊为巴族的始祖和保护神，他的形象经常出现在巴人的祭祀仪式中。巴人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来纪念廪君，祈求他的庇佑和保佑。祖先崇拜的故事在巴人文化中占据了重要地位。巴人向后代传递了勇气、智慧、忠诚和仁爱等品质，激励着后人奋发向前，为保卫家园和民族尊严而努力。

（五）道德教化

神话故事常蕴含道德教训，教导人们如何行为、如何生活，传递诚实、勇敢、智慧等美德。其中有一个著名的故事是关于巴人的始祖廪君。据传说，廪君在治理巴地时，非常注重道德教育和社会秩序的维护，他制定了一系列规章制度，教导巴人遵守法律、尊重长辈、关爱弱小、勤劳致富。同时，廪君还亲自示范如何以身作则，用自己的行动来影响和教化巴人。有一次，巴地发生了严重的干旱，粮食歉收，人民生活困苦。廪君看到这一情况，决定带领巴人去寻找新的水源和土地，在寻找的过程中，他们遇到了许多困难和危险，但是廪君始终坚持自己的信念和原则，不屈不挠地带领巴人前行。最终，他们找到了一片肥沃的土地和充足的水源，使巴人得以安居乐业。洞窟投剑、乘土船到夷城等故事都说明了廪君的智慧勇敢。廪君的传说不仅体现了领导者对社会秩序的维护，而且展示了对自然法则的尊重。巴人强调责任、勇气、智慧与领导力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性。

（六）图腾信仰

《山海经》是揭开巴族起源之谜的钥匙，其中《大荒经》极有可能就是巴国的作品，其包含着极为丰富的早期人类虎崇拜的文化信息，其中许多信息与巴人图腾崇拜有着密切关系。[6]巴人的图腾信仰也体现在许多神话故事中，图腾动物或植物被认为是部落的保护神，拥有特殊的神圣意义。巴地神话故事中的图腾信仰与其历史传说和英雄叙事紧密相连，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文化表征。图腾在巴族中是宗教信仰的象征，是族群历史记忆与文化传承的体现。在巴族的神话故事中，英雄人物往往与特定的动物或自然现象有着不解之缘，这些元素被神化并被转化为图腾。在宗教仪式和节日庆典中，图腾作为一种神圣的存在，被赋予沟通人与神灵的功能。图腾在巴族的艺术创作中占据重要地位，其形象频繁地出现在陶器、织物以及其他装饰品上，具有代表性的图腾有龙、虎、蛇、太阳、月亮、树木。

三、巴地神话母题类型的文化内涵和价值

（一）巴地神话母题类型所蕴含的文化内涵

母题揭示了各民族共同的心理结构和价值观念，巴地神话母题类型反映了巴文化深厚的文化内涵和独特的价值观。上古神话是上古先民基于当时的思维水平和认知能力对自身及外物认真思考阐释的产物，其本质是神力影响现世。[7]天地生成母题与自然法则和神性意志紧密相连，映射出巴人对自然界的崇敬及其宇宙观。英雄史诗母题突出了个人英雄主义与集体主义的平衡，展现了巴人对英雄品质的推崇，如勇气、智慧和牺牲精神。道德与正义的主题贯穿于神话故事之中，通过善恶对立、忠诚与背叛的叙述，强化了巴人的道德准则和社会行为规范。

（二）巴地神话母题类型蕴含的价值

1.揭示巴地神话共性

巴地神话因存世记载匮乏，考证极其困难，根据现有文献研究揭示出巴地神话具有如下共同特征：一是巴地神话具有超自然性，巴地神话通常含有超自然的元素，如神女、精灵、巫术等，反映了巴地先民对不可知和无法解释事物的想象。二是显现巴地以部落首领为较高权威的社会组织结构，巴族社会以部落联盟形式存在，巴人以勇猛善战著称，部落首领通常由军事首领兼任。三是信仰多元化，以山川、河流等自然崇拜为主，兼有祖先崇拜、图腾信仰。

2.追溯巴地神话起源

巴地神话源自古代巴人的宗教信仰和文化传统，关于巴人的起源，古代文献记录的不一样，学术界也争论不休，没有形成共识，其中具有代表性的观点有廪君之后、黄帝之后和伏羲之后。这三种具有代表性的观点，均可看出古代巴族是一个不断迁徙、分散、融合的民族。巴地神话的形成和传承，深受巴地自然环境、历史背景和社会结构等诸多因素的影响，是古代巴人对自然和社会的理解和认识。

3.理解巴地神话演变

巴地神话演变历程受地域环境、社会变迁、文化交融等因素影响，且因存世数量少、历史文献匮乏、历史年代久远等原因，考证困难，现根据资料梳理出大致演变历程，概括归纳为原始神话阶段、历史融合阶段、文学传承阶段三个阶段。

原始神话阶段：传播以口头传说和祭祀形式为主，如人首蛇身的女娲、白虎崇拜等，是巴地神话最初的故事，记录在《山海经》中。

历史融合阶段：巴地神话人物和历史事件人物融合发展，如廪君身上主要的故事“五姓为巴”“投剑尊王”“射杀神女”“廪君君夷”“廪君化虎”等，其被赋予更多的历史身份和文化内涵。

文学传承阶段：巴地神话经过文人的整理和再创作，以诗歌、戏剧、小说等文学形式得到了新的发展，如《九歌·山鬼》《神女赋》等作品。明清时期，巴地神话更是成为戏曲、小说创作的重要素材，如川剧《忘娘滩》中就有聂郎吞下宝珠化为蛟龙惩治恶霸的情节。当下巴地神话继续被现代作家和艺术家所借鉴和重塑，通过电影、电视剧、动漫等多种现代媒介，以新的面貌呈现，使巴地神话的魅力得以延续。

4.探索巴地先民心理

综合收集到的巴地神话故事，结合巴地文化、社会组织结构、宗教信仰以及手工艺术等方面的资料发现，巴地神话中的巴人展现出坚韧不拔、勇敢冒险、智慧勤劳等优秀品质，体现出对集体利益的看重，并愿意为集体利益付出自己的行动。

巴地神话零散、失佚、不成体系，本文收集整理的巴地神话集中在先秦巴国灭亡之前，大致覆盖现今我国四川省东部和重庆市大部地区。巴地神话母题类型研究者基于文献查阅、民间资料整理，提出自己的见解和观点。在各位巴文化研究学者的努力下，巴地神话研究终会形成完备的体系，在巴文化历史长河中闪现出璀璨的光芒。

参考文献：

[1]王宪昭.神话母题在传承中的演变：以盘古神话叙事为例[J]. 社会科学家，2022（2）：15-22.

[2]张艳.中国三大神话母题研究[D].济南：山东大学， 2014.

[3]常璩.华阳国志[M].济南：齐鲁书社，2010：37.

[4]皇甫谧，等.帝王世纪·世本·逸周书·古本竹书纪年[M].济南：齐鲁书社，2010.

[5]范晔.后汉书：第10册[M].北京：中华书局，1965.

[6]蒙文通.巴蜀古史论述[M].成都： 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

[7]张世磊. 上古神话范畴及其文学影响论析[J]. 贵阳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23，18（6）： 83-87.

作者单位：巴中职业技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