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翻译的布迪厄式解读

2024-08-09 00:00:00杨卉
名家名作 2024年17期

[摘 要] 在翻译研究的广阔领域内,皮埃尔·布迪厄的社会学理论为理解文学翻译的复杂性提供了独特的视角。李霁野是一位深具影响力的翻译家,他的翻译生涯不仅见证了中国近现代文学翻译的发展,也体现了个人在特定历史时期如何通过翻译活动参与社会文化资本的积累与交换。以布迪厄的理论为切入点,解析李霁野的翻译实践,揭示其在特定社会场域中如何运用个人的文学修养、语言能力及对源语言文化的深刻理解,创造性地进行跨语言、跨文化的文学再现。

[关 键 词] 文学翻译;社会学理论;翻译策略

基金项目:2022安徽省高等学校学科研究项目(哲学社会科学)重点项目“皖籍学者李霁野的翻译活动研究——基于布迪厄社会学视角”(2022AH050857)。

一、布迪厄社会学理论框架下的文学翻译

皮埃尔·布迪厄(Pierre Bourdieu)的社会学理论为文学翻译研究提供了新的理论视角。在布迪厄的理论视域下,翻译不仅仅是一种语言转换活动,它是与社会文化环境紧密相连的,受到不同权力关系的影响,也和资本的流动以及人们的行为习惯有关。简单来说,翻译是在一定社会文化背景下进行的,各种社会因素都会对翻译产生影响。在翻译研究中应用布迪厄理论,意味着不仅要关注文本本身,更要考察翻译行为背后的权力结构、社会地位、文化资本的积累与交换,以及译者在长期实践中形成的特定翻译习惯与策略。这一视角为理解翻译过程中的策略选择、译作的接受与评价提供了更广阔的分析框架。

布迪厄社会学理论的三个关键术语分别为场域(field)、惯习(habitus)和资本(capital),认为实践是三者之间互动的结果[1]。其中,“场域”指的是相对自主的社会空间,存在特定的竞争和权力关系,个体或团体依据自身拥有的资本进行斗争;“资本”超越了经济维度,涵盖社会、文化和符号资本,这些资本是场域内竞争和策略行动的基础。“惯习”是个体在长期的社会实践中内化的一系列倾向和感知,它指导着行动者如何在特定场域中行动,如何评估和追求资本。

在文学翻译的场域中,竞争与合作并存的复杂结构尤为显著。一方面,译者、原作者、出版社、批评家以及读者构成了一个多维度的互动网络,他们各自拥有并争夺文化资本(如译者的翻译能力、原作者的知名度、出版社的信誉、批评家的权威性)与社会资本(人际关系网、合作机会)以及符号资本(声誉、奖项)。另一方面,翻译场域的结构受到多种规则和规范的制约,如翻译的忠实性原则、译者注释权的边界、文化适应方法等,这些规则在场域内形成了一种“合法”与“非法”的区分,并影响着资本的分配与积累。

在文学翻译实践中,资本的转换呈现出复杂性和动态化。译者不仅需要具备扎实的语言技能(文化资本),还需建立与原作者、出版社的良好关系(社会资本),以及通过高质量的翻译工作积累专业认可(符号资本)。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可能通过创新性翻译策略,如文化适应或创造性叛逆,将原文的符号资本转化为适应目标文化的新资本,或通过翻译评论、学术出版等途径扩大个人的符号资本。这种资本的流动和转换,体现了场域内的动态平衡与竞争过程。

布迪厄的惯习概念在文学翻译中体现在译者如何根据内在的翻译理念、文化背景和专业训练,自发地选择翻译策略。例如,一位长期从事古典文学翻译的译者,他的惯习可能会倾向于在翻译现代文学时也追求语言的古雅,这体现了他对“忠实”与“优雅”的追求。此外,译者在面对文化差异和语言障碍时的策略选择,如直译、意译或创造性翻译,均反映了他在场域中习得的行动逻辑和对资本增值的追求。因此,惯习不仅是个体行动的指南针,也是场域结构在个体身上的体现,通过策略的选择与执行,译者在文学翻译场域中不断地构建和重构自己的位置,同时也影响着文学作品在跨文化交流中的命运。

二、李霁野翻译实践的场域分析

李霁野是我国现代著名的翻译家与文学评论家,他一生致力于文学翻译与文化传播,尤其在外国文学引入中国方面做出了卓越贡献。他的翻译实践在文学史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也是研究文学翻译复杂性和布迪厄理论应用的极佳案例。生于动荡的20世纪初期,李霁野的翻译生涯见证了中国社会的巨大变迁,他的译作涵盖了多个文学流派,从俄罗斯文学到英美现代主义,不仅丰富了中国文学的多样面貌,也促进了东西方文化的深入交流。他的代表译作包括《简·爱》《复活》等,这些作品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影响了几代读者。

分析李霁野的翻译作品,能观察到他在不同文化场域中游刃有余地运用自己的翻译资本,通过翻译实践塑造并反映自身的文化身份与时代精神。李霁野的翻译不仅展示了对原文的深刻理解与尊重,也体现了对中国文化的深刻洞察与创新传达,为后世树立了文学翻译的典范。通过布迪厄的理论透镜,李霁野的翻译实践研究不仅能够揭示翻译活动的社会文化动态,还能够深入理解翻译者如何在特定历史时刻与文化背景下,通过翻译行为参与并塑造文化资本的生产和流通,进而为文学翻译学界提供宝贵的理论与实践启示。

在布迪厄的场域理论视角下,李霁野在翻译场域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作为一位经验丰富的翻译家,他不仅有大量的翻译实践而且有深厚的文学知识,他能够深入理解原著,中文运用得非常熟练,而且注重翻译的艺术性。因为这些经验的不断积累,他在翻译场域赢得了很高的声誉,成为中外文化交流的重要纽带。

李霁野采用的翻译策略灵活多变,既考虑忠实原文,又兼顾目标语读者的接受度,体现出对翻译场域内复杂性的深刻理解。例如,在翻译《简·爱》时,他不仅准确传达了原著的情感深度,还巧妙地融入了中国文化元素,使译作更易被中国读者接纳。

在互动方面,李霁野积极参与文学评论与学术交流,通过撰写序跋、参加文学研讨会等方式,参加翻译理论与实践的讨论,进一步巩固了他在场域中的位置。同时,他的翻译活动也受到场域内其他力量的影响,如市场需求、文化政策导向等,这些因素在他的翻译选择与策略调整中有所体现,展现出场域内互动的动态平衡。

三、李霁野的翻译策略与文学性解析

(一)翻译语言的选择与文学性体现

在文学翻译的广阔天地里,语言与风格的选择是检验译者艺术造诣与理解深度的关键标尺。李霁野的翻译实践,正是这一领域内一个值得深入剖析的范例,他的翻译语言的选择不仅体现了对原文的忠实性,更在创新性的再创造中展现了文学性,达到了艺术表达与文化传递的巧妙平衡。

李霁野在翻译语言的选择上,首先遵循的是对原文的忠实性原则,这不仅体现在词汇与句法的精确对应上,更在于如何在目标语言中捕捉并传达原文的语境与情感。在翻译《简·爱》等英国文学作品时,他严格遵守语言的准确性,确保人物性格、情感的细腻描绘与原文相符;同时,他力求语言的流畅与自然,使中文读者能无碍地沉浸在故事中,感受到原著的韵味与情感波澜,实现了忠实性与可读性的和谐统一。

李霁野的翻译不是停留于表面的忠实,更在于深入挖掘并传达原文的文学性,这要求在语言转换中进行再创造。他善于运用比喻、象征等修辞手法,将原文的文学之美在中文语境中再现。比如,通过比喻的灵活转换,既能保留原文的意象美,又贴合中文读者的审美习惯,使翻译作品具有独立的文学价值。这种创造性的语言处理,不仅增强了文本的文学魅力,也让译作成为独立的艺术品,体现了翻译的再创造精神。

在忠实与创造性的天平两端,李霁野展现了作为一个译者的高超技艺。他深知过度忠实可能导致语言僵硬,而过分创造又可能偏离原文精神,故而在两者间寻找微妙的平衡。这一平衡艺术体现在他对原文风格的尊重与适度转化上,如在处理不同作者的文体差异时,既保持着独特性,又在中文中寻找最贴切的表达方式。通过细腻的语感调整与文化适应,李霁野的译作在忠实与创造之间搭建了一座桥梁,既保留了原文的灵魂,又赋予新的生命力,展现了文学翻译的深度与广度。

(二)翻译中的文化元素处理与跨文化资本交流

李霁野在翻译中处理文化元素与跨文化差异的方法,不仅体现了对布迪厄文化资本理论的实践应用,而且在更深层次上揭示了翻译作为一种社会实践,是如何在不同文化体系间构建起理解与对话的桥梁。

李霁野的翻译策略首先体现在对文化元素的细致解析与创造性重构上。在微观层面,他注重对原文中特定文化符号、习俗、历史背景的准确把握,如在翻译外国文学作品时,对于涉及的异国节日、服饰、礼仪等细节,他会通过详尽注释或巧妙融入正文的方式,确保这些文化信息得以忠实传递。同时,在宏观层面,他致力于文化氛围的整体营造,通过语言的色彩与节奏,传达原作的文化精神和时代特征,使读者能在阅读中跨越地理与时间的界限,体验异域文化的独特魅力。

面对文化差异,李霁野采取桥接与协商的方法。他深知,完全的同化或生硬的移植都无法忠实地反映原文的文化精髓。因此,在翻译过程中,他灵活运用归化与异化的策略,既在必要时将外来的文化概念转化为读者熟悉的本土表达,减少阅读障碍,又在关键的文化节点上保留异质性,促使读者思考与比较不同文化间的异同。这种策略既维护了文化的多样性,又促进了文化的相互理解和尊重,体现了翻译作为文化中介的智慧。

李霁野的翻译不仅是文字的转换,更是一种文化资本的转移与增值过程。通过翻译,他将原文所承载的文学价值、思想观念、审美趣味等文化资本引入中文世界,丰富了中文文学的内涵与表现力。同时,这一过程也促使中国读者的文化资本得到累积,提升了他们跨文化交际的能力与全球视野。更重要的是,李霁野的翻译实践促进了中外文化的双向交流,他的译作既是中国文化对外传播的媒介,也是吸收外来文化影响、促进自身文化创新的重要途径。

(三)李霁野翻译实例中的策略解构与考量

在李霁野的翻译实践中,灵活运用了异化、归化与保留等策略,关注作品背后的文化、语言及美学考量,进一步揭示文学翻译作为文化与艺术双重实践的复杂性与深度。

李霁野在翻译《简·爱》等英国文学作品时,刻意保留了部分原文的词汇与表达方式,如人名、地名的直接音译,以及特定风俗描述的原汁原味呈现,未做过多本土化处理。这是对原文文化特色的尊重与保护,目的在于让读者在一定程度上实现“跨文化旅行”,感受异国文化的独特韵味。如在“All John Reed’s...turned up in my disturbed mind like a dark deposit in a turbid well”的翻译中,李霁野的译文为:“所有约翰的……都在我纷乱的心里像浊井的沉淀物一样翻涌上来”。从这句修辞翻译中可以清晰地看到李霁野对于直译策略的执着,deposit确实是沉淀物的意思,但从文学比喻的角度而言,翻译为“污泥沉渣”更为合适[2]。李霁野的方法,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阅读难度,却也丰富了中文文学的多元性,促进了文化的深度交流。

与异化相对,归化策略追求译文的流畅与目标语言习惯的贴合。李霁野在处理一些幽默、讽刺或俚语时,常采用归化策略,将之转化为目标文化中易于理解的表达。例如,将英式幽默以中国读者熟悉的生活场景或语言习惯重新包装,既不失原文的诙谐效果,又增加了亲切感,是减少文化隔阂,使译作更贴近读者,便于接受与欣赏。

在某些情况下,李霁野采取保留原文的形式与节奏,尤其是诗歌或富有节奏感的散文部分,不追求字面的完全对等,而是保持原文的音韵美和意境。如翻译诗歌时,保留原文的押韵、节奏和断句,即使省略一定的直译,也要追求整体的美学效果。这种保留策略,反映出李霁野对文学翻译美学的深刻理解与追求,认为文学翻译不仅是信息的传递,更是艺术的再创造,是对原文美学特质的致敬与传承。

李霁野在选择翻译策略时,总是基于对原文的深入理解、目标读者的预期反应及文化差异的敏感度量体裁而综合考量。他既是一位忠实的传达者,又是一名创造者,通过异化、归化、保留等策略的灵活运用,不仅跨越了语言的障碍,更在文化与美学层面构建了理解与共鸣的桥梁。这种策略的综合运用,充分体现了布迪厄场域理论中行动者在场域内的策略性行动,以及在文化资本积累与转换中的智慧。

四、结束语

文学翻译是一种跨文化的对话,是理解与被理解的艺术。布迪厄的社会学理论为文学翻译研究提供了新的理论视角,使我们能够更深入地理解翻译活动背后的权力结构、社会地位、文化资本的积累与交换以及译者的翻译习惯与策略。通过解读李霁野翻译实践,不仅能够揭示翻译活动的社会文化动态,还能够深入理解翻译者如何在特定历史时刻与文化背景下,通过翻译行为参与并塑造文化资本的生产和流通,这为文学翻译学界提供了宝贵的理论与实践启示。

参考文献:

[1]马婷婷.布迪厄社会学视角下基于译者惯习的自省式翻译研究:以《英译增广贤文》的翻译为例[M]//东北亚语言学文学和教学国际论坛组委会,中国外语教育东方论坛组委会.东北亚外语论坛论文集(10),2022:7.

[2]孙伟.接受美学视角下文学翻译中译者主体性与文学性的辩证关系:以《简·爱》的两个汉译本为例[J].黑河学院学报,2022,13(8):107-109,176.

作者单位:安徽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