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的天使

[摘 要] 蝴蝶的美丽不可以随意收藏，残缺的天使同样值得被爱。儿童文学作家黄蓓佳推出的作品《你是我的宝贝》，深切关注了特殊的、残缺的儿童群体，作家将笔触延伸至更宽广、更陌生的世界。这既是作家写作领域的一次突破，也是儿童文学承担更多文化使命，走向广阔社会的重要一步。黄蓓佳笔下独到的洞察、深邃的剖析以及充满宽容的理解，赋予读者一种温暖、富有层次且充满深度的阅读体验。

[关 键 词] 黄蓓佳；《你是我的宝贝》；儿童文学

《你是我的宝贝》《亲亲我的妈妈》是黄蓓佳的两部作品，作品围绕智力障碍儿童和孤独症儿童而写，深入剖析了“残缺”儿童的精神世界。将这样一个严肃且富含深度的主题融入儿童小说中，不仅是对黄蓓佳创作的一次严峻考验，更是对孩子们阅读理解能力的一次挑战。作家跳出了自己的童年范畴，由熟悉走向深处。黄蓓佳透露，为了塑造《你是我的宝贝》中贝贝这一形象，她多次深入特教学校，以平等的目光和一颗充满尊重的心，去体验和理解智障儿童的生活。她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读者能够更真实、更全面地了解这些边缘儿童的生活状态。

这两部作品不仅代表了黄蓓佳个人的尝试，也承载着儿童文学的重要使命，它们旨在唤起社会对边缘儿童的关注与理解。这一突破性的尝试，无疑为儿童文学领域注入了新的活力，开拓了新的深度。

一、主要内容

《你是我的宝贝》是一部别开生面的儿童文学作品，首次聚焦于唐氏综合征儿童这一特殊群体。这部小说以主人公贝贝为中心，细致描绘了他在成长过程中遭遇的种种挑战，以及身边人对他的不同态度。贝贝的生命从一开始就笼罩着一层忧伤，他年仅两岁时父亲不幸遇难，不久后母亲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在这之后，奶奶成为他唯一的依靠，而一只名叫“妹妹”的大狗则成了他忠实的伙伴。然而，命运再次对贝贝不公，当他十岁那年，奶奶因病离世，留下他孤独面对世界。之后小区的水电工李大勇、居委会主任洪阿姨以及保安小巴子等人，好似一支小小的烛光照亮着贝贝、开导着贝贝。打着照顾贝贝幌子的舅舅一家被这些光亮照得无处遁形，他们心中的善意被一点点唤醒……

黄蓓佳笔下的智障儿童由于身份的特殊面临更加劣势的教育处境，作家以特殊处境中的儿童的受教育状况反映出他们在社会中的成长困境。如小说《你是我的宝贝》关注智障儿童贝贝的生活和学习状况，贝贝的奶奶十分重视对贝贝的教育，教他数数、 独立洗澡、认识蝴蝶、做蝴蝶标本。贝贝也努力做好自己的事，不愿意让奶奶失望。奶奶把贝贝送去上培智学校，在学校学认字、学画画。但是智障儿童难教，学校里年轻的优秀老师很难留下来，而且有些孩子不喜欢上学，这些都是特殊儿童受教育的阻碍。在奶奶去世后，贝贝成为孤儿，被送去福利院。但是，福利院的院长只照顾孩子们吃饱穿暖，并不重视教育，贝贝也失去了上学的机会。后来，贝贝被舅舅抚养才有机会从福利院回到原来的家，邻居大勇叔叔接送贝贝上学使他有机会重返学校，贝贝也在学校里学会了用电脑打字、画画。

二、残缺的天使

（一）特殊身份的主角

《你是我的宝贝》里，主人公贝贝不仅是一个充满童真的10岁孩童，更是一个具有唐氏综合征特殊生理和心理状态的患者。作者毫不掩饰对主人公特殊身份的强调，真实地展现了贝贝这一角色的复杂性。“4个小笼包子”的生动比喻，学习洗澡的笨拙尝试，与大狗“妹妹”的日常巡逻、打滚以及他对蝴蝶标本制作的热爱等典型细节，把主人公贝贝水晶般纯净透明的心灵，与思维发育迟缓却在某一方面展现出超越常人的独特能力巧妙地融于一体，使这一形象更加鲜活且立体。

对待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小读者们到底是嗤之以鼻、远远走开，还是耐心去了解、去倾听，作者通过接下来的故事，引导我们走进他们的世界。

（二）蝴蝶标本的寓意

《你是我的宝贝》中贝贝有一个癖好，也是他身上十分特别的闪光点——钟爱甚至痴迷做蝴蝶标本。生理上的残疾并不代表精神世界也存在缺陷。贝贝对蝴蝶标本的热爱不仅仅是一种兴趣，更是他精神世界的一个重要寄托。蝴蝶，是贝贝的精神寄托，是他内心纯净、精神升华的物质体现。

在描述贝贝制作蝴蝶标本的场景时，作者写道：“这时候的贝贝很有耐心，动作也精确了好多，不太像一个生病的孩子。他的双眼甚至还冒出不同寻常的亮光，眼神活了起来，鼻子和嘴巴都跟着动了起来，鼻尖上星星点点地沁出汗，神态很投入。”尽管贝贝的日常生活很难自理，处处显露出愚笨和呆滞，但是这种描述生动地展现了贝贝在追求美的过程中所拥有的智慧和灵动。“这么一个孩子，一沾上抓蝴蝶和做标本的事，竟莫名其妙地显出聪慧，显出灵动，仿佛冥冥之中得了上帝点拨，因而尽善尽美。”蝴蝶象征着美，而贝贝的行为恰是对美的追求。

小说结尾处，特殊学校的方老师通过一幅百花图吸引了成百上千的蝴蝶，并将它们放归自然。读到这里，读者为这群在生理上存在障碍却有如水晶一般纯洁心灵的儿童世界所震撼。身体健全、生活完整的人常常丢失了发现美的眼睛，而这群孩子却在伤痛、残缺中挖掘和找寻美的真谛。这一场景不仅令人感动，也引发了我们对美与生命的深思。他们需要的不仅仅是同情和怜悯，更是理解和尊重。

（三）难以割舍的朋友

在儿童的成长旅途中，朋友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友情也作为一个基本项出现在儿童文学中。

《你是我的宝贝》一书中的大狗“妹妹”，以淳朴与忠诚，成为贝贝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陪伴者。他俩亲密无间、无拘无束、完全平等，两者间的情感交流纯粹而自然，毫无保留地彼此接纳与信赖。在故事的叙述中，作者将一只欢蹦乱跳的狗置于故事中心，给故事情节和画面增添了诸多趣味和活力。比如贝贝洗澡没有时间概念，要么把整块肥皂都用完了，要么还没打好泡泡就着急忙慌地出来了，于是“妹妹”承担了计时的任务。“日子一长，“妹妹”连沙漏都用不着，只要看见贝贝进卫生间，就马上趴到了门口，一刻钟过去，呼地起立，汪汪报时。真奇怪，狗的脑子里是不是有个天然时钟呢？”大狗“妹妹”成了贝贝的时间守护者，无需沙漏，仅凭直觉便能准确计时。当然，贝贝和“妹妹”心有灵犀，仿佛她真的拥有一种与贝贝心灵相通的超能力。当“妹妹”遭遇不幸时，贝贝同样能敏锐地感知到她的痛苦。这种心灵相通、情感共鸣的描绘，使两者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贝贝不是被舅舅舅妈的双声部合唱闹醒的，是被大狗妹妹在门外的呜咽惊醒的。真是奇怪呀，妹妹在楼道里哼哼得多么有节制啊，不说是细若蚊吟吧，总比咳嗽打喷嚏的动静要小很多，脑子不灵光的贝贝，是如何隔了卧室和客厅的两道门，听见了妹妹的哭诉和哀求的呢？这个懵懂而迟钝的傻孩子，他真是跟妹妹之间心有灵犀的吗？”大狗“妹妹”指向了超越亲情友情最纯粹的符号，它代表着无依无靠的贝贝最需要的东西，它的存在也与后文舅舅一家的自私冷漠形成鲜明对比，凸显了人性中的自私与冷漠，同时也更加突出了大狗“妹妹”对贝贝的纯真与无私。

三、始终在场的成人

在《你是我的宝贝》这部作品中，隐藏着一个深邃且温暖的人物——那就是作家黄蓓佳本人。她的身影仿佛隐匿于字里行间，但她的存在却始终贯穿全文。在温柔、宽容和细心的母性之下，作品中不时出现一两个“旁白式”的句子：“碰上这么善良的孩子，恶魔也要收了身上的邪劲。”与其说是在表达小说里洪主任、李大勇的感慨，不如说是作家内心情感的直接流露。黄蓓佳在作品中既是全知全能的叙述者，又如同一个低调的孩童，用她的笔触讲述着贝贝的故事。两部作品中，作者时而用“旁白”直接表达，时而化身为主人公身边的大人们，发出自己的声音。

除了作家本人，作品中还有一群陪伴着贝贝、见证他成长的大人们。小说《你是我的宝贝》的前半部分交代了奶奶在世时，为了让贝贝适应未来的生活，奶奶从吃饭、穿衣、洗澡、学习等各方面入手来训练他。然而，当贝贝十岁时，奶奶的离世给他留下了巨大的空白。读者不禁为贝贝的未来担忧，他该如何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本书接着交代，突然到来的舅舅舅妈一家不怀好意，没有真正用心照顾贝贝。与此相比，小区的水电维修工李大勇、居委会的洪阿姨等陌生人来到贝贝的身边，替贝贝撑腰，与舅舅一家斗智斗勇，舅舅家出一招，站在贝贝方的热心人就接一招。出招接招间，读者的心情随结果而变，也默默祈祷着贝贝方的胜利。

一个被称为“80后”的年轻人——李大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李大勇的生活分裂出截然不同的两面性。一面是他的吊儿郎当，嘻嘻哈哈，上班溜出去打电玩，穿衣打扮没个正经样，女朋友走马灯似的换了一个又一个，没有理想，没有目标，没有承诺，没有担当。另一面，他对贝贝友爱呵护，对奶奶尊重照顾，对他负责的事情，比如电动三轮车的搬运和保养，他尽心尽力，从不马虎。”李大勇在奶奶去世后主动承担起接送贝贝上下学的任务，他在一次次骑车往返间感到了责任之重大，对外自称是贝贝的爸爸。他下定决心给贝贝一个温暖的家，于是努力工作、好好生活，对小区的修理业务越发上心，包括个人感情上也逐渐摒弃恶习，开始专一待人，最后遇见了真爱。在帮助贝贝的过程中，李大勇不仅给了贝贝一个温暖的家，也完成了自身的成长和蜕变。

作品的故事在结尾处留下了悬念，让读者对贝贝的未来充满期待。贝贝以后到底是跟舅舅一家生活还是跟着住进李大勇买的新房子呢？因为主人公的未来，本身就是未完待续的，至于未来到底什么样，可以由小读者们继续谱写。

四、对成人世界的“反哺”

儿童文学让成人关注儿童，也让成人反观自身。这种“反哺”的意义是深刻的。大人们一方面照顾着孩子，一方面也改变着自己的生活，拯救着自己的灵魂。《你是我的宝贝》中，尽管贝贝智力残缺，但是他拥有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心。贝贝的心就像一面澄澈透明的镜子，照亮了成人生活中和心灵深处隐藏着的阴暗，使每一个人在重新认识和喜爱上贝贝的同时也重新认识并接纳自己。贝贝以自己的简单、纯净感染了舅舅一家在内的周围许多人，让那些肮脏的、心怀鬼胎的人在面对他时也进行了心灵的净化。生活中固然是成人在帮助和引导着这样一个智障的孩子，但是在精神和心灵层面，实际是贝贝在触动、引导和升华着大家。

在黄蓓佳的儿童文学作品中，她不仅局限于儿童的视角，而是将笔触延伸到更广阔的社会背景中。她以平等和开放的心态，与孩子们的心灵进行对话，为他们揭开世界的一角，让他们感受到不同层面的生活现实。在《你是我的宝贝》中，作家巧妙地描绘了周围人对贝贝的态度，深刻揭示了智力障碍儿童所面临的艰辛与挑战。同时，通过反讽的手法，作品揭示了社会的某些阴暗面，让读者不禁为之动容，感受到深深的沉重和悲痛。这样的叙事手法不仅为作品增添了人性的厚重感，也彰显了作家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作者对人性深刻的洞察、细腻的剖析以及宽容的态度，为读者提供了一次既温暖又富有深度的阅读体验。

世界上有一种美丽不可以收藏——托举起那些破茧而出的蝴蝶，即便是伤残的，也让它们展开翅膀飞得更高、飞得更远。这是《你是我的宝贝》中奶奶教导贝贝在发现虎凤蝶该怎么行动时的话。“贝贝长大了去找吧。找到了蝴蝶，记住不要惊动它们。世界上有一种美丽是不可以收藏的。”同样，有许多珍贵却易碎的“玻璃小人”，平时我们不常注意；如果在我们身边出现了，请不要惊动他们。他们身上呈现出的可贵品质需要尊重、关爱、呵护，他们是任何外部力量都无法使之彻底熄灭的鲜活生命。

五、结束语

儿童文学作为一种独特的文学形式，不仅为儿童提供了丰富的阅读选择，更以独特的魅力吸引了成人读者的目光。《你是我的宝贝》这部作品以深刻的主题和感人至深的情节，让我们重新审视了儿童与成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人性中那些被忽视但至关重要的美好。在黄蓓佳的笔下，贝贝这位智力有缺陷的孩子却拥有着一颗纯净无瑕的心，他的存在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成人世界中隐藏的阴暗。他简单而纯粹的生活态度，不仅感染了他身边的人，也让我们在心灵上得到了净化和升华。通过贝贝的故事，我们得以窥见社会对于智力障碍儿童的关注和关怀，以及处在社会边缘的儿童群体的不易。

黄蓓佳以平等、开放的姿态与读者进行心灵对话，她的“真情阳光”系列作品不仅是对儿童世界的探索，更是对成人世界的深刻反思。她以细腻的笔触勾勒出人性的复杂和多元，让读者在遗憾和暖心中重新认识人性的深度和社会的关怀。她的作品不仅为我们带来了温暖和丰富的阅读体验，更让我们在阅读中思考如何更好地关爱和尊重身边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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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遵义师范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