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刹海,就没有北京城。”此言绝无哗众取宠的意味,而是真实道出了什刹海在北京城市发展中的重要地位。
什刹海原是古高梁河的遗迹
据研究,远在数百万年前,永定河就已出现在大地之上。这便是古清河。其沿途所堆积的大量碎屑、泥沙等构成了这一时期永定河冲积扇的主体。今日的万泉河、清河等,只是发育在其上的两条小河。
后来,由于新构造运动的影响,永定河自北而南逐渐迁移。而此时,由于前期的巨厚堆积,今八宝山——公主坟凸起已不能阻隔永定河水的南流,遂形成了两条分支“其北支仍循旧途;南支则沿八宝山的南侧向东南部平原倾泻,并形成了以后的古金钩河和㶟水故道”。屡见于史书记载的高梁河和㶟水,便是发育在其上的两条小河道。以后,又由于控制大兴隆起的南苑——通县断裂活动的影响,隆起不断抬升,并迫使穿越大兴隆起的水,逐渐往西南迁移至今永定河的位置,即永定河在出山的南流绕过大兴隆起之后才转向东流。永定河在南迁过程中所遗留下的故道,以及在地貌形态上表现为牛轭湖、低洼地等,便成了日后修筑苑囿的自然基础。
古清河位于北京城的西北,即从石景山东北经巨山村、南坞、海淀镇西、清河镇至沙子营汇入今温榆河。其故道的河槽明显,宽约3~4千米,最宽处可达5千米,最窄处也有1.7千米。据碳14年代测定为距今7000多年。
永定河南迁之后,古清河渐渐断流。湮废的古河道上,留下了众多湖沼、低洼地。日后在海淀镇迤西所见的淀泊和巴沟低地,便是其中一部分。所谓“海淀”,“其淀大如海”。
如前所述,当八宝山——公主坟凸起已难以阻隔河水南流之后,便沿八宝山南侧向东南倾斜平原倾泻。这就是以后见于史书的㶟水故道。
永定河在出山之后,改由石景山向东经杨庄、八宝山和田村之间,在半壁店附近分南北两支:北支经紫竹院、动物园到积水潭附近又分两支。一支往东与温榆河相接,即古坝河;另一支折西往南经北海、中南海、前门、金鱼池、龙潭湖,出左安门,在马驹桥附近漫散而下,即古高梁河。南支在半壁店流至玉渊潭附近后亦分两支并继续南下,即古蓟河和古莲花河。由于其主干与以后的金钩河相吻合,故称之为古金钩河。其上部河道宽2~3千米,中部达7~8千米,至呼家楼附近则达10千米。从其沉积物的厚度和组成物质推断,它曾在一定时期与古清河并存。
对北京城起源和发展有着特别意义的莲花河水系和高梁河水系,就是发育在金钩河古道上的两条天然河道。
高梁河地处金中都城东北郊,相去2~3千米。主河道南迁,留下了众多湖泊——太平湖(已被填,现为地铁机车车辆修理厂)、积水潭、什刹海、北海、中南海,乃至今前门外有三里河注入的龙潭湖等遗迹。金时的白莲潭,还是一片经人工整治的湖沼。中都建成后,金世宗自大定十九年(1179年)开始,在这里营建大宁离宫。元推翻金朝统治后,决定放弃“水流涓微”“土泉疏恶”的莲花河水系,将大都城建到水量丰沛的高梁河水系之上,即以金大宁宫琼华岛为中心营建大都,并进一步开挑原有的湖泊,建成万寿山太液池。明初在改建大都时又开凿了南海。“液池只是一湖水,明季相沿三海分”。正是这水面相连的“三海”,即北海、中海、南海,使宫殿建筑与波光柳影相互辉映,形成了凡间仙境。
但是,元时的海子(积水潭)何以在后来又称为“什刹海”,而且什刹海还有“前海”“后海”西海(即积水潭)之分?海子(积水潭)改称“什刹海”,应该是明万历年间的事。
什刹海源于“什刹海(寺)”
明刘侗、于奕正所著《帝京景物略》记载,明万历年间,一位号称“三藏”的法师创建了“什刹海(寺)”。
原寺坐西朝东,山门三间,前殿三间,南北配殿各三间;中殿三间,南北配殿各三间;后殿五间,南北配殿各三间。殿内原供有铜铸释迦牟尼佛,其形像高大,栩栩如生。清顺治六年(1649年)、康熙三十二年(1692年)两度重修。日寇侵华期间,铜佛、铸钟、铁磐等被掠走。寺内原有《重修什刹海寺碑记》《什刹海寺题名碑》《古刹什刹海》等石刻亦不知所终。今德胜门内糖房大院27号尚存遗迹,已列为区级文物保护单位。
寺名“十刹海”源于佛教教义。据《佛源语词词典》“十方刹海”条载:“十方,指整个宇宙空间;刹海,指天地的佛法世界,形容佛法无边,遍布整个寰宇。”
至于元代积水潭(海子)被称“什刹海”,清于敏中等编纂的《钦定日下旧闻考》里这样说:“元时以积水潭为西海子,亦名积水潭,亦名净业湖。今则并无西海子之名,其近十刹海者即称什刹海。”
已故历史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北京大学教授侯仁之先生亦说什刹海,“可以断定现在的什刹海一名,实来源明代的十刹海寺,只是把‘十’字,又谐音写作‘什’字而已。”
什刹海是忽必烈弃中都建大都的重要原因
经研究,现已确定:北京建城始于公元前1046年,其原始城址即位于今广安门内外一带。矗立在广安门外北滨河公园内的“蓟城纪念柱”也向世人表明,这里是古都北京的肇始之地,其名曰“蓟”。“蓟城”是在原始聚落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北京最早的城市。对此,侯仁之先生已在《北京建城记》中阐述得非常清楚。
此后,蓟城又由一个方国的所在逐渐演进为中国北方的军事重镇。至公元10世纪,契丹族将其建成辽朝陪都南京,又称燕京。继而金又取而代之,并将燕京升为金朝都城——金中都城。
从奴隶社会的蓟城,到公元13世纪蒙古骑兵突破南口一带的天险,并攻陷金中都城,焚毁宫城,历史在这里先后延续了2260年。元至元元年(1264年),成吉思汗的孙子忽必烈称汗,并派刘秉忠到燕京相地。忽必烈决定放弃金中都城,并在其东北郊以原金代离宫(大宁宫)琼华岛为中心,兴建新都——元大都城。
这是北京城市发展史上一项具有重大意义的事件。正是这一次城址迁移,奠定了日后北京城的发展。这其中可能有政治、经济、军事等诸多方面的考虑。但笔者认为,什刹海所拥有的广阔的天然水面,是其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因素。
其一,蒙古民族尊崇自然,依水草而居,是他们在长期生活于漠北草原而形成的传统习俗。在古代中国,每当王朝兴亡易代之际,总有一个恶劣的作法,即新朝就要毁去旧朝都城宫室,消其“王气”,绝其复辟的企望。自楚霸王项羽焚烧秦咸阳宫起,殆史不绝于世。可能当忽必烈怀抱着消灭南宋、统一中国的雄心,从蒙古草原的都城和林来到燕京,并驻跸在了金中都城东北部的离宫——大宁宫的时候,他就已深深喜欢上了这片碧波荡漾的好地方。1264年,忽必烈派遣刘秉忠来燕京相址,并在后来又委其以主持大都城建设的总体规划设计师,表明忽必烈完全相信刘秉忠能秉承其志,因为 “秉忠事朕三十余年,小心缜密,不避艰险,言无隐情。其阴阳术数之精,占事知来,若合符契,惟朕知之”。当忽必烈还在蒙古高原的时候,刘秉忠就已是他的谋臣,并曾奉命选址建造开平。中统四年(1263年),升开平府为上都。
至于有关风水的理论,南唐何溥所撰《灵诚精义》云:“宇宙有大关合,运气为主;山川有其性情,气势为先。”之后有人曾解释说,“山乘秀气,水乘积气”,“以水之积气为生气耳”。众水汇聚之地,“为池为湖,就是真龙憩息之所”。
其二,原金中都旧城的水源主要是沿用城西北以莲花池为水源的莲花河水系,但其“水流涓微”,城内又“土泉疏恶”,既难以满足日常生活的饮用之水,更难以满足漕运用水。当时,虽曾开导金口以引卢沟之水,但终因其“地势高峻,水性浑浊,峻则奔流漩迥,啮岸善崩;浊则泥淖淤塞,积渣成浅,不能胜舟”。终金一代,也未能圆满地解决漕运用水问题。刘秉忠等当不会因循守缺,自然也就更倾心于什刹海这片更为广阔的水源条件。
其三,永定河是逐渐由东北面的清河故道迁徙至今永定河河道的,并形成了一个以石景山为顶端,面积广阔、地势相对平坦的洪冲积扇。但是,中都旧城所处的位置是在该洪冲积扇脊部的西南侧,地势较低,而卢沟金口所在地势高出中都城约46米,势若建瓴。因之中都旧城也时时受到卢沟洪水泛滥的威胁。SHzctu4fAk2Gd8ze8K93gAkceLtPL68vURezdj3oVtc=而大都新址则位于永定河洪冲积扇的脊部,处在“高毋近旱而水用足,下毋近水而沟防省”的位置,避开了洪水入城的危险。
我们从1916年实测的《京都市内外城地图》可以看出,今鼓楼所在地海拔标高为48米。这块相对高于周围地区的高地宽约300米,且向东南延伸,至东城区帽儿胡同以南逐渐下伏。我们故且称其为“鼓楼台地”。自西而来的古高梁河,原本应继续往东流淌,却因“鼓楼台地”的阻隔,不得不折而往南。这个“折点”便是今日万宁桥(海子桥)。
另外,从上述实测图也可看出,今德胜门至厂桥一带,地势也相对较高,海拔大致在47~50米。地貌上,可称之为“厂桥台地”。在其东缘,即今龙头井附近,曾出土唐代墓志。其上记有墓主人假葬于幽州城东北礼贤乡的“龙道原”。这说明远在1100多年前,这一带就已是陆地了。
有关元、明、清三代数百年间永定河洪水泛滥的记载,也证明洪水未曾侵入内城(即元大都城)。这说明元大都城址的选择是经过了周密的实地勘察之后确定的。
什刹海是确定北京中轴线的起始点
“主坐朝南,左右对称”是中国古代传统建筑平面构图的准则。这是因为我国处在北半球的地理位置,背风向阳(朝南)的房屋是最理想的。考古发掘证明,早在三千多年前,夏代的宫殿建筑便已是“坐北面南”的了。《周礼·天官》规定:惟王建国,辨方正位,面南为尊。建筑物的对称布设和中轴线,实际是同一设计思想所产生的两种表现形式。因为,中轴线虽然是建筑物对称布局的依据,而对称的布设反过来又自然会产生鲜明的中轴效应。
整个北京城的布局,是围绕着皇宫这个中心而展开的。而贯通这个布局的,是一条南起永定门,经前门、天安门、端门、午门、紫禁城,出神武门、景山、地安门,北至鼓楼、钟楼,长达7.8公里的中轴线。北京城左右对称空间分配,都是以这条中轴线为依据的;其所特有的壮美秩序,也是依这条中轴线的存在而产生的。可以说,这是当今世界上一条最长也是最壮丽的城市中轴线。
纵贯北京城南北的中轴线,既是统领北京城市建设的“脊梁”,也是北京城市规划建设的重要依据。正因为如此,北京城才形成了其独特的城市平面布局——“中轴突出,两翼对称”。在20世纪70年代,经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对元大都遗址的勘查和发掘证明,元大都城的规划建设中轴线与明、清北京城的中轴线是同一条。换而言之,明、清北京城中轴线是承袭了元大都城的规划建设中轴线的。而元大都城的规划建设中轴线的确定,正是以当时海子水面的最东端即海子桥(今万宁桥)作为切点向南北延展的。中轴线的北端正是“鼓楼台地”的所在,中心阁即建于其上。尔后又以此为基准点向西延伸,以最大限度地把原有的天然水面揽入大都城内的距离为半径,来确定大都城的东城墙。只是由于东端位置上遇有一片连续的低洼地带,实在不宜夯筑城墙,才不得不向内稍作收缩,作为东城墙之址。也因于此,建成后的元大都城中轴线两侧至城墙的距离是不等的,东城墙至中轴线的长度要比西城墙至中轴线的长度短129米。
大都城规划建设中轴线既定,自然要把宫阙的主体即元朝政治统治的中心宫城置于其上,以显示出“皇权至上”的突出地位;而与其隔海子(太液池)相望的西岸,则布以隆福宫(南)、兴圣宫(北),从而形成了“三宫鼎立”的格局。
明、清北京的宫殿,在位置上虽然稍往南挪了一点,但其规划建设不仅仍然延续了大都城的中轴线,而且在城市的格局上,也多有承袭之处。
应该特别指出的是,元大都城在规划建设中,设有“中心之台”。这是大都城几何中心的标志。
据元大都遗址勘查报告和复原的平面图可知,大都城东西宽约6700米,南北长约7600米,面积50.9平方公里,呈现为南北略长的矩形。若以元代一尺长31.5厘米计,约合宽14.1里,长16里,周长60.2里。与史籍所载“大都方六十里”的数字相合。大都城东西城墙的南段为以后的明、清北京城所沿用,其北段和北城墙遗址尚存,即今之土城。大都城的南城墙,在今东西长安街南侧一线。
我们以大都城的四角画对角线求其几何中心,则可发现它正位于大都城鼓楼处(今旧鼓楼大街的南端)。在鼓楼的正北方,于光熙门至崇仁门之间的中分点位置建有钟楼。在钟鼓楼之间连以南北大街,并向北延伸到北墙,形成元大都城北半城的几何中心线(这就是后来的“旧鼓楼大街”所在的位置)。而在遥对宫城各主要门殿即规划建设中轴线的北端,则建有中心阁(即今鼓楼的所在位置),其南端即为丽正门。
由此可见,什刹海的存在不仅决定了元大都城规划建设中轴线、中心阁的具体位置及其延伸,同时还影响了元大都城的整体平面布局。
洪武元年(1368年)明建都南京,随即大举北伐,攻下元大都,改称北平。明朝驻军为了便于防守,遂将大都城内比较空旷的北部放弃,并在其南五里另筑新墙,仍只设两个北门,东曰“安定”,西曰“德胜”。同时,又分别改称东北墙的崇仁门和西墙的和义门为东直门和西直门。
永乐元年(1403年)改北平为北京。在决定迁都北京之后,即于永乐十四年(1416年)拆毁元故宫,稍向南移建设新宫阙,并于永乐十八年(1420年)基本建成。
明北京城是在元大都基础上加以改造、扩建而成的。南北城墙都分别南移,但东西城墙和干道仍沿用未变;城市规划中轴线、几何中分线也相沿未变,并为明、清北京城所承袭。就是在今天,有关部门在制定北京城市建设总体规划时,这条在建设元大都时所确定的规划中轴线,也仍然在发挥着它的重要作用。北京“两轴两带多中心”战略布局原则的确定,即是最好的明证。而奥林匹克公园的建设,既是明、清北京城规划中轴线的延伸,也是北京城改革开放、面向世界的重要标志。
什刹海是京杭大运河的北端码头
2014年6月22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38届世界遗产委员会,一致通过中国大运河项目和中国、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跨国联合申报的丝绸之路项目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至此,我国的世界遗产项目增至47项,仅次于意大利,稳居世界第二位。
大运河申遗成功,使北京成为国内世界文化遗产最集中的城市之一。
北京的京杭大运河的北端城市和漕运的终点,说得再具体点,它就是位于北京西城区的什刹海。
京杭大运河南起浙江杭州,经江苏、山东、河北、天津到达北京,纵贯长江三角洲和华北平原,沟通钱塘江、长江、淮河、黄河、海河等五大水系,南北跨越10个纬度,全长1700多公里。它的开凿,对南北之间经济、文化交流,尤其是对运河沿岸地区经济的发展和城镇的兴起,意义重大,至今还在继续发挥作用。
通州至大都城运粮河的开凿,始于元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告成于至元三十年(1293年)。南来的漕粮可以从通州高丽庄,经闸河径入大都城,停泊在积水潭(又名海子,即今什刹海)中。据史书记载,元至元三十年(1293年),什刹海通航,此时正值元世祖忽必烈自上都返回大都,过积水潭,见舳舻蔽水,大悦,赐名“通惠”。“通惠河”之名由是始称,并一直沿用至今。
自此,由南方来的漕粮、布匹、绸缎、日用货物等都可以直抵积水潭内。“川陕豪商、吴楚大贾、飞帆一苇,径抵辇下”。当年的“后市”钟鼓楼一带,与积水潭北侧的斜街构成了大都城内最大的商业街区。这里行业齐全,既有金银、珠宝、珊瑚、玉器,也有米市、面市、缎子市、帽子市、鹅鸭市、柴炭市、铁器市和穷汉市等。加之积水潭一带风光旖旎,文人雅士亦多至此游乐题咏,“西斜街临海子,率多歌台酒肆”,进一步促进了鼓楼——斜街市场的兴旺发达。许多富家大户、显赫官员在这里建府第、辟园林……《析津志》云:“本朝富庶殷实,莫盛于此。”
元大都城当年市井繁华,百货齐集,商贾辐辏。它不仅是元朝的政治中心,也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商业都市。据《马可·波罗游记》记载,大都“外国巨贾异物及百物之输入,世界莫能与比”。
大都城商业发达,四方商旅汇集,为杂剧艺术兴起提供了沃土,涌现出了一批杰出的杂剧戏曲大师。最杰出的是关汉卿,他一生写了很多作品,今可考见的有60多种,流传至今的尚有10多种,《感天动地窦娥冤》等是其代表作品。
明朝初年,原从白浮泉引水入大都城积水潭的渠道年久失修,早已断流。积水潭也由于淤积,原有泓大的水面日渐缩小。加之明初改建北京城时,将皇城的东墙、北墙向外推移,即把原在墙外的一段通惠河道包入皇城之中。同时,由于向南展筑大都城的南墙,又将原位于大都城文明门外的一段通惠河道包入城之中,另开一条支渠沿皇城东墙之内径直南下,出正阳门东水关,以接南护城河。从此,江南北来的船只再也不能沿着通惠河溯流而上,直接进入积水潭(海子)中了。原来的鼓楼——积水潭斜街市场也因此而日渐萎缩。
什刹海是京城富有人民性的市井宝地
我们从复原的元大都城平面图来看,其西城墙的位置,恰当积水潭(海子)西岸以外,其间仅容一条顺城街的宽度。而在明将徐达等攻下元大都城之后,为便于防守,在原北城墙以南5里另筑新城。但其穿过旧日积水潭最狭窄的地方之后,转向西南与西城墙相接,并形成一个斜角,从而把积水潭西端一片水面隔在了城外。这就是后来的“太平湖”。而往东南的一大片水面,即成了后来的什刹海。
什刹海与北海、中南海,虽然水脉相连,却没有皇家园林那种多由人工构筑的叠山引水、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它历经沧桑,几度变迁,至今还保持着几分天然淳朴的性格,是北京人喜闻乐见、最愿意涉足流连的地方。用侯仁之先生的话来说:什刹海是京城“富有人民性之市井宝地”,“且为人民群众游憩胜地”。
这里有“银锭观山”,又多历代名刹、名人故居、王公府第,宋庆龄故居、郭沫若故居、恭王府及其花园等闻名海内外。其周围遍布原汁原味的传统风貌;绿荫匝地、格局严整,但又极富生活情趣的四合院;夏日的什刹海中莲荷争艳、清香沁人;再添上湖畔垂柳依依,茶馆、酒楼、应时小吃和京韵京味的民间文艺演出,活脱脱一幅现代版的北京“清明上河图”。
老舍先生曾到过世界上许多名城,但他独爱北京。北京,他又最爱积水潭。他说:“面向着积水潭,背后是城墙,坐在石上看水中的小蝌蚪或苇叶上的嫩蜻蜓,我可以快乐一天,心中完全安适。无所求也无可怕,像小儿安睡在摇篮里……”在他的作品里,常常把主人公安排在积水潭、什刹海、银锭桥、德胜桥……他写了一辈子积水潭、什刹海,一种图画和音乐的美。
建筑大师张开济先生也爱什刹海,其原因有三。其一,是它的人民性。北京的名胜古迹,几乎都是宫殿、陵墓、祭坛、皇家园林等曾为帝王享用的建筑和僧庙、道观等宗教建筑,而供广大劳动人民游乐的地方似乎只有两个:一个是什刹海,一个是天桥。在这两个地方,北京人不问男女老少,包括三教九流,各得其乐。其二,是爱它的自然美。北京的北海、中南海、颐和园以及什刹海,都有非常优美的景色。不过,前三者都是皇家园林,以华丽高贵取胜。惟独什刹海以自然朴素之美见长,自有一番野趣。其三,他在那里曾设计过一幢小楼。小楼环路而建,与什刹海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且亦或多或少为什刹海增添了一点色彩。
当代作家刘心武说到什刹海时,则把它称为“都城中的野景”,是一处“富于野趣的情调空间”。他认为什刹海的最大特点有二:一是营造出了“银锭观山”的意趣。晴天时站在银锭桥头西望,可以望见一脉青黛的西山,那不仅是一道美丽的景色,其深刻的意蕴是把繁华的城市与恬静的山野,通过视觉“望点”上的享受,在市民心灵里注进一种禅悟;二是不让街市商业气氛来浸染这处水域。直到十来年前,这里大体还保持着明、清时期那种“都市中的野景”的情调。
什刹海的荷花久负盛名。金时“白莲潭”自不待言,就是元代诗人、书画家赵孟頫也曾在其《海子上即事与李子构同赋》中写下“家近荷花似镜湖”的诗句。明代蒋一葵在《长安客话》中写道:“都城北隅旧有积水潭……内多植莲,因名莲花池。池上建有莲花庵、净业寺及王公贵人家水轩、水亭,最为幽胜。”他还盛赞这里“晶淼千倾,草树青葱,鸥凫上下,亭榭掩映,列刹相望,烟云水月,时出奇观,实都下第一胜区也”。
2009年,有关部门进行的持续高温天气地表热环境监测分析表明,城八区最高地表温度在40℃一45℃之间,但湖泊附近,因湖面水分蒸发,地表温度降至30℃以下,形成城市热岛效应中特有的“冷谷”。它们犹如巨大的“空调器”,调节着北京城里的气温,净化着空气,也美化了环境。
尾声
据建筑学家张驭寰先生回忆,他在清华大学建筑历史研究室工作时,曾听梁思成先生说过这样一番话:英国有位建筑大师来华参观访问,在北京金鳌玉蝀桥(即北海大桥)上看到桥的南北都有浩瀚的水面时说,中国人真伟大。在这样一个呈对称式的城市里,突然有不对称的海,这是谁也想不到的。这样的规划建设思想和手法,真是一个大胆的创造。
《中国科学技术史》作者李约瑟在总结了现代建筑师对北京的评论之后说:“中国的观念是十分深远和极为复杂的。因为在一个构图中有数以千计的建筑物,而宫殿本身只不过是整个城市连同它的城墙、街道等更大的有机体的一个部分而已……这种建筑,这种伟大的总体布局,早已达到了它的最高水平。它将深沉的对大自然的谦恭情怀与崇高的诗意组合起来,形成任何文化都未能超越的有机图案。”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什刹海开阔的水面平荡浩远,岸边垂柳依依,湖里满目荷菱,惠风徐来,藕香扑面。周围琼楼玉宇,殿阁辉煌。正是因为有什刹海的存在,元大都城无疑是当时最美丽的城市,其后又为明清两代继承和改建。正是因为有什刹海的存在,才使中国古代都城的理想规划,在这里得到最大限度的实现。而北京城里的“六海”蜿蜒曲折、首尾相衔,它们与壮丽、跌宕起伏的中轴线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无比壮阔的图画。这不仅在中国的七大古都中所仅有,也是世界名都中所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