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轮驱动下企业环保投资与ESG表现

2024-08-06 00:00:00廖果平黄思艳杨世航
会计之友 2024年16期

【摘 要】 “双碳”目标提出后,企业ESG信息强制性披露已成为必然趋势,探究企业如何提高ESG表现具有深远的战略意义。文章通过构建调节效应模型和门槛效应模型研究企业环保投资对ESG表现的作用机制。研究发现,企业环保投资提高了其ESG综合得分,在外部市场化进程和内部企业环境信息披露水平的双轮驱动下,企业环保投资对ESG表现的提高进一步加强。同时,研究发现企业环保投资与企业环境信息披露对ESG表现的提高存在“门槛效应”;考虑产权性质、环境规制和地区差异,企业环保投资在非国有企业、强环境规制和东部地区的企业中对ESG表现的正向作用更加显著。研究结论为企业提高ESG表现的机制路径提供了经验证据,为政府支持企业可持续发展提供启示。

【关键词】 企业环保投资; ESG表现; 双轮驱动; 调节效应; 门槛效应

【中图分类号】 F832.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5937(2024)16-0075-10

一、引言

近年来,环境问题对全球经济和社会稳定产生了重大影响。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中国要持续改善环境质量,提升生态系统质量和稳定性。作为社会重要的微观参与者和环境污染物的主要生产者,企业应遵循“谁污染谁治理”原则,主动承担对环境保护的主体责任。环保投资是推进企业绿色转型的一种路径,也有助于企业长期发展。但是经济外部性理论提示我们,环境资源是一种产权不清晰的“公共产品”,环保投资虽然能产生更多的社会溢出效应,但是投资周期长,伴随着投资成本增加和生产资源被挤占,所产生的财务绩效较低。作为理性经济人,企业可能因为片面追求短期经济效益最大化而产生短视行为。现代管理学之父彼得·德鲁克曾说过,所有的社会和环境难题,只有把它们变成有利可图的商业机遇,才能得以彻底解决。因此,环保投资的外部性无法完全依靠市场机制解决,需要外力进行干预。企业环保投资的正向激励后果值得研究。

在“双碳”目标驱动下,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ESG)逐渐成为社会认可的新发展理念。ESG评级是外界识别企业ESG表现的重要渠道。虽然目前我国上市公司披露ESG信息仍遵循自愿原则,但在2016年,中国人民银行等七部门出台的《构建绿色金融体系的指导意见》要求建立强制性上市公司披露环境信息的制度;自2018年A股正式被纳入明晟(MSCI)新兴市场指数以来,我国政府管理组织和金融机构也出台了多项针对企业ESG信息披露等方面的管理要求。由此看出,ESG信息强制性披露已成为必然趋势,这让企业不得不把ESG表现作为一场“考试”,如何取得高分以有效利用ESG表现带来的声誉提升、融资便利等方面的优势,是一个必须思考的问题。然而多个报告指出ESG实践情况不容乐观,相比社会及公司治理两个维度,环境维度实践水平较差且风险占比最高。另外,在信息披露中,定性和描述性指标较多,缺乏量化指标数据,无法反映企业真实的社会责任履行情况。这些现象初步提示了企业可以从环境压力入手来提高ESG整体表现。

本文认为企业应以环保投资的方式拥抱ESG。企业环保投资可以减少对环境的负面影响,对其自身来说,提高了其ESG环境表现,进而获得外溢效应带动社会和治理两方面的表现。但环保投资的外部性等缺点可能导致投入成本大于其产生的价值,这是否会使得环保投资对ESG表现没有明显的提高效果呢?本文尝试将企业环保投资与ESG表现放入一个框架以探究这场成本与价值的博弈究竟谁为胜者。

环保投资效应目前有“费用说”和“投资说”两种观点。前者认为环保投资对于企业来说是一项支出和负担,后者则支持环保投资是一种前瞻性决策,是对未来可持续发展的一种科学投资。以往学者对环保投资经济后果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微观层面。结论大多支持“投资说”,即环保投资有利于企业与社会的长期发展。例如,企业环保投资能够促进就业吸纳[1]、提高企业竞争力[2]、正向调节企业财务绩效[3]。但也有基于新古典经济学理论的观点支持“费用说”。Sueyoshi et al.[4]发现美国电力行业企业的短期环保投资负面影响其财务绩效。企业环保投资的影响因素研究可归纳为以下两类,包括股权结构、产权性质、高管特征等内部治理类,以及环境规制、媒体关注、市场竞争等外部压力类。实证探索ESG表现与公司发展之间联系的学者较多,诸多文献表明ESG表现能够影响企业融资[5]、投资[6]、经营[7]等活动。其影响因素研究可分为两类:一是宏观因素,多为政府政策,主要集中在税收征管[8]、《环境保护税法》[9]、碳排放权交易政策[10]、沪港通交易制度[11]。二是微观因素,多为企业特征[12-13],学者们围绕绿色技术、结构性权力、CEO特点等企业内部特点展开对ESG表现的研究。综上可知,已有关于ESG表现文献在其经济后果方面颇为丰富,但对影响提高ESG表现的前因研究却较少。此外,进一步考虑企业自身内部的动力来源和外部宏观压力的叠加效应[14],再将环保投资这一行为作为影响因素与企业ESG表现纳入一个研究框架的文献也较少。

本文可能存在以下贡献:(1)将企业环保投资作为影响因素纳入研究体系,探究了一条有效提高ESG表现以及激发企业主体动能缓解环保投资外生性的路径;(2)进一步选取市场化进程和企业环境信息披露质量作为内外部调节动力,深入剖析两者对企业环保投资提高ESG表现这一关系链是否存在调节作用;(3)利用面板门槛模型,对企业环保投资、企业环境信息披露质量和ESG表现三者之间的非线性关系进行考量,为企业科学选择环境治理战略提供参考;(4)进一步细化了环保投资对企业ESG表现的产权异质性、环境规制异质性和地区异质性,从而差别化地提出改善意见,为提高环保投资主动性与ESG表现进而实现我国绿色经济提供数据支撑,同时也支持了环保投资概念的“投资说”,进一步推动环境保护事业的发展,为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实现做出贡献。

二、理论分析与假设

(一)企业环保投资与ESG表现

根据资源依赖理论,企业的成功和生存与其依赖的资源有关。环境是企业最重要的资源之一,环保投资通常能够促进绿色技术创新,规避污染环境的风险,提高环境总体质量[15]。通过减少资源浪费和提高效率,企业能够降低成本,并实现环境经济的帕累托最优[16],有助于提高企业发展的可持续性。同时,企业进行环保投资的行为是“对症下药”,与ESG评价体系中的部分指标贴切,具体包括减少温室气体排放、节能减排等。在信息披露方面,上市公司必须披露环保投资的项目情况与相关数据,增加环保投资的投入力度能够缓解上市企业ESG信息披露缺少定量性以及关键部分不到位的问题。在行为一致性理论中,企业在关注环境问题的同时,也会统筹关注社会层面和治理层面,从而整体上提升社会责任履行程度。综上所述,环保投资能够最直接地从源头促进企业的环境表现[10],且能够外溢至社会和治理方面,最终提高ESG表现。

声誉机制理论指出企业的声誉是其宝贵的无形资产之一。良好的声誉能够使企业获得社会的认可和信任,从而获得市场优势。公众信任是构建良好声誉的关键,是提高ESG评分中社会维度的重要因素。“环境伦理”能够促使企业在进行污染性生产经营活动的同时进行环境管理,以维护其良好的社会声誉和形象,企业迫于压力势必会选择加大环境保护投资。这种积极的环保行动也能提高企业在投资者心中的地位,负责任和环保意识强的投资者越来越愿意寻找符合高ESG标准、具有良好环保记录的企业[17],这就提高了ESG三个维度的经济效益。陈洪涛等[18]发现券商公众号报道能够向投资者传递企业形象,企业会通过积极履行ESG实践,进行“印象管理”营造声誉,从而提升企业ESG表现。

管理层做出的环保投资决策能够映射出企业内部对可持续发展经营理念的融合程度。依据资源依赖理论,企业对资源的决策会受到认知偏差和有限信息的影响,有价值的决策能够给企业带来竞争优势。管理层若有短视行为,会威胁企业的生存。环保投资将生态观念引入企业管理框架中,以应对当前和未来潜在的环境风险,同时也促使治理层在决策时考虑更广泛的利益相关者和长期影响。这可以展示管理层对可持续发展的责任,提高公司治理中的决策质量。环保投资的增加势必会促进绿色技术创新,改变企业的固有模式,改革企业战略,使得治理结构更加灵活,从而显著促进企业ESG绩效[12]。其激励结构也会受到环保投资的影响,会有更多激励措施与环境绩效指标挂钩以促进管理层与股东对环保投资项目的关注和实施。综上所述,本文提出假设1。

H1:企业环保投资能够提高ESG表现。

(二)外轮驱动:市场化进程的调节作用

市场化进程是衡量企业外部环境变化的综合指标。经济越发达的地区,绿色环保在市场竞争中越重要,企业越愿意增加环保投资来提升竞争力。因此,市场化进程越高的地区企业环保投资额越大[19],其ESG表现提高程度越显著。就自主意识而言,市场化进程促使企业更加关注长期发展而非短期利润。市场化进程高意味着监管强度高和主动意识强,能够遏制管理层利用政治关联资本控制环保投资量[20],从而有利于改善ESG表现。就投资资金而言,市场化进程较低的地区生产要素流动性不高,环保监管力度较低。在有限的资金中,企业为了保证生产效率[21]容易存在投机主义,只愿意进行基本的环保投资。而市场化进程高的地区能够提供经济激励措施,如税收减免,这些措施缓解了企业融资约束,在降低企业环保投资成本和风险的同时,增加了企业环保投资的动力和安全感,促使企业提高其ESG表现。因此,本文提出假设2。

H2:市场化进程对于企业环保投资提高ESG表现具有正向调节作用。

(三)内轮驱动:企业环境信息披露质量的调节作用

依据利益相关者理论,企业的发展受到各利益相关者的约束,企业在做出决策时应兼顾各利益相关者的需求。投资者的环境偏好促使其更倾向将资金投向环保表现出色的企业。高质量的环境信息披露范围大、内容全面准确,可以为外部投资者和评估者提供企业环境绩效的重要指标和数据,使其环境表现评分更加准确。改善环境信息披露质量不仅能够避免投资者“用脚投票”,还会获得声誉“光环”,从而提高其社会维度的评分。此外,企业的环境信息披露动机和质量越高,代表管理者对环境管理的重视程度越高,在治理维度规避了许多风险,从而提高了ESG综合表现。信号传递理论认为信息披露可以缓解信息不对称问题,提高企业的透明度和公开度。通过披露特制信息含量较高的环境信息,企业能够减少信息差,传递高环保意识的信号,吸引更多投资者,并获得更多的资金支持,倒逼管理者增加环保投入[22]以提高其ESG表现。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3。

H3:企业环境信息披露质量对于企业环保投资提高ESG表现具有正向调节作用。

(四)企业环保投资的门槛效应

企业初期的环保投资往往针对的是明显的、易于解决的问题,是“从无到有”的过程,所以较容易达到ESG评级中某些指标的要求。但根据辛恩(Sinn)的“绿色悖论”,虽然环保投资具有战略性和长远性,但实际上并不能顺利地得到理想结果,因此初期的环保投资具有滞后性,ESG指标在短期内难以立即达标。如果企业缺乏突破瓶颈的技术和专业知识,环保投资所带来的效益可能会停滞不前。此时,企业需要投入额外的时间和资源来研究、学习和应用环保技术,或寻求外部合作。对于企业高管来说,管理和执行环保策略的复杂性会增加。这意味着后续的环保投资需要更高的成本,且带来的改进可能相对较小,企业为了确保环保投资的回报能够超过投入成本,会考虑成本效益,如果投资成本过高,使得每增加的单位投资所带来的效果递减和偿债能力下降,则企业不愿意继续进行环保投资。从资源配置上来看,过多的环保投资可能会挤占企业资源,这可能使得ESG的其他两个维度表现受到影响。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4。

H4:企业环保投资对ESG表现的提高存在门槛效应。

(五)企业环境信息披露质量的门槛效应

企业在环境信息披露方面会存在差异,某些企业可能会披露更多详细的环境特质数据,而有些只披露必要的最基本信息甚至不披露,这导致市场参与者对企业环境表现的理解不同。当企业有更高的披露水平时,企业的透明度和可比性也随之提高,投资者和利益相关方能够更好地评估企业的环境风险,还能够提升对企业的信任和认可度[23],当达到一个门槛值时,企业环保投资对ESG表现产生的积极影响会更加显著。此外,公众、投资者和其他利益相关者对其环保表现的期望也会更高[24],企业只能更加努力地投资于环保项目来满足这些期望和获得竞争优势。企业披露更多环境信息,也能得到更多来自外界的反馈,使得那些已经在环保投资和信息披露方面处于领先地位的企业更容易意识到问题并加以解决,但对于那些刚开始或进展较慢的企业,对于问题的接受程度受其披露水平的限制,因此,其ESG表现也不能得到充分的提升。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5。

H5:企业环境信息披露质量对企业环保投资提高ESG表现存在门槛效应。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考虑到研究的时效性,本文选取2017—2021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并做以下筛选:(1)剔除了ST、PT、*ST的样本公司;(2)剔除了金融业、房地产业的样本公司;(3)剔除了样本数据缺失严重的公司,采用插补法补齐了数据少量缺失的样本公司。最终得到615家公司共3 075个观测值。本文数据来源为:企业环保投资数据通过手工整理上市公司年报中在建工程明细表得到;ESG表现采用华证指数ESG评价体系来定义;其他数据均来自国泰安(CSMAR)数据库。为了避免极端值的影响,对连续变量在上下1%水平进行缩尾处理。本文数据处理与分析均使用Stata17完成。

(二)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ESG表现

华证指数具有贴合中国国情和资本市场、覆盖范围广和时效性高等优势,因此本文采取华证ESG评价体系反映企业的ESG表现。华证ESG拥有“AAA—C”九个层次的评级。遵循已有做法,本文将每个评级分别赋值为“9—1”分,分数越高,代表该企业ESG表现越好。

2.解释变量——企业环保投资

本文选取企业环保投资(EPI)作为解释变量,同时也是门槛变量之一。借鉴张琦等[25]的做法,本文对企业环保投资总额进行了标准化处理,即用企业环保投资总额除以总资产,以此消除公司规模大小差异影响。其中,环保投资总额为公司当年废气、脱硫项目、脱硝项目、除尘、污水处理等与环境保护直接相关的支出加总。在后续稳健性检验中,环保投资总额的自然对数作为企业环保投资的替换变量进行回归检验。

3.调节变量

本文采用市场化进程(Market)[26]和企业环境信息披露质量(EDI)[27]作为调节变量。企业环境信息披露质量也作为门槛变量之一进行检验。市场化进程(Market)2017—2019年的指数采用樊纲等[26]编制的《中国分省份市场化指数报告》中的数据,具体方式为:依据政府与市场关系、非国有经济发展、产品市场的发育程度、要素市场的发育程度、市场中介组织的发育和法律制度环境这5个方面构建市场化指数指标体系进行测算。2020年与2021年的指数是根据1997—2019年的指数,采用历年平均增长率推算得出。企业环境信息披露质量(EDI)参考孔东民等[27]的研究,首先从5个方面判断企业披露的环境信息是否货币化,货币化信息包括环境负债、环境业绩与治理,非货币化信息包括环境管理、环境认证、环境信息披露载体。其次,对于货币化的信息,定量和定性结合披露的赋值为2,定性的指标赋值为1,没有披露则赋值为0;对于非货币化的信息,披露的指标赋值为2,没有披露的指标赋值为0。最后对这些项目的评分进行加总后取其自然对数进行衡量。

4.控制变量

参考已有文献,本文选取以下控制变量:公司规模(SIZE)、资产负债率(Lev)、总资产净利润率(ROA)、现金流比率(Cash)、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TOP1)、产权性质(SOE)、大股东资金占用(Occupy)、环境规制(EM)。

各变量定义见表1。

(三)模型构建

为验证H1,本文构建如下基准模型:

ESGi,t=α0+α1EPIi,t+α2Cv+μt+θp+ε (1)

其中,ESGi,t为企业每年的ESG表现,EPIi,t表示企业每年的环保投资,Cv表示控制变量,μt表示年份固定效应,θp表示行业固定效应,ε为随机扰动项。

为了验证H2和H3,本文构建如下模型:

ESGi,t=β0+β1EPIi,t+β2Marketi,t+β3EPIi,t×Marketi,t+

β4Cv+μt+θp+ε(2)

ESGi,t=η0+η1EPIi,t+η2EDIi,t+η3EPIi,t×EDIi,t+η4Cv+μt+

θp+ε (3)

其中,Marketi,t为企业每年所处省份的市场化指数,EDIi,t为企业每年的环境信息披露质量。

针对H4和H5,本文构建如下模型进行验证:

ESGi,t=ω0+ω1EPIi,t×d(EPIi,t≤λ1)+ω2EDIi,t×d(EPIi,t>λ1)+ω3Cv+μt+θp+ε (4)

ESGi,t=χ0+χ1EPIi,t×d(EPIi,t≤λ2)+χ2EDIi,t×d(EPIi,t>λ2)+χ3Cv+μt+θp+ε (5)

其中,相应变量的含义不变。d(.)为示性函数,满足括号内的条件时,d(.)取值为1,否则为0,EPIi,t和EDIi,t为门槛变量;λ为门槛值。模型4和模型5均为单一门槛情形,具体可根据门槛个数检验结果进一步扩充至多门槛情形。如果门槛变量选择合理,那么ω1、ω2和χ1、χ2的符号或系数应明显不同。

四、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2报告了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企业环保投资(EPI)最大值为0.162,最小值为0,说明企业在环保投资方面存在一定差异。ESG表现(ESG)标准差为1.272,说明企业ESG表现差异较大,最小为C级,最大为AA级。其他变量描述性统计合理,不做赘述。

(二)回归分析

按照上文所构建的回归模型,表3报告了基准回归和调节效应结果。列(1)和列(2)的结果分别为未加控制变量和加了控制变量,都显著为正;列(3)在列(2)的基础上控制了行业和时间固定效应,回归结果显示EPI系数为3.739,在1%水平上仍显著为正,且R2也增加了,说明企业的环保投资能够缓解融资约束,显著促进ESG表现的提高,验证了本文的H1。

列(4)与列(5)为分别加入了两个调节变量的回归结果,企业环保投资与市场化进程的交互项(EPI×Market)在5%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考虑了市场化进程的程度后,企业环保投资对ESG表现的提高仍显著。企业环境信息披露与企业环保投资的交互项也在5%水平上显著为正,环保投资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为2.911,企业环境信息披露质量(EDI)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为4.784,意味着随着企业环境信息披露质量的提高,企业环保投资对ESG表现的提高作用会逐渐增加,验证了本文的H2和H3。此外,本文所有的回归分析都采用了企业层面的聚类稳健标准误。

(三)异质性分析

1.产权性质

企业环保投资行为具有产权性质方面的差异[28]。本文将全部样本分为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分别进行回归。表4列(1)、列(2)报告了产权性质差异的回归结果。从结果可以看出,通过进行环保投资来提高ESG表现的程度在非国有企业中更加显著,这可能是因为两类企业在政策要求和资源利用方面有不同的考量和限制。非国有企业面临着更多监督和压力,也更多地依赖市场竞争以获取资金和顾客支持,因此,可能将环保投资作为提高公司可持续性和竞争力的手段。相比之下,国有企业通常具有更稳定的资金来源和政府支持,其进行环保投资的动力和紧迫性相对来说较小。此外,国有企业还会受到政策的影响,对环保投资的主动性更高,进而提升ESG表现的空间更小。

2.环境规制

本文参照已有文献将各地区工业治理投资完成额对工业增加值的占比作为环境规制的衡量方式,按照其中位数把样本企业分为强环境规制企业和弱环境规制企业两类进行研究。表4列(3)、列(4)报告的结果说明在强环境规制的地区,企业进行环保投资得到的ESG表现提升效果更好。强环境规制的地区要求企业遵守更严格的环境法规和标准,企业不得不更加积极地投资于环保,以提高其ESG表现;强环境规制通常伴随着更高的环境意识和社会关注,促使企业反思自身对于绿色发展的关注度是否不足。最后,环境规制也会提供激励措施以降低环保投资的成本与风险,使企业将环境保护作为竞争动力。

3.地区

考虑到各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和流动要素不同,本文将我国除港澳台外的地区划分为东部、中部和西部。表4列(5)—列(7)报告的结果表明企业环保投资对ESG表现的提高程度与地区特征一样呈现梯度态势,这可能是因为区域发展、资源约束和产业结构等多重因素的综合影响。东部地区企业有先发优势且资源禀赋较好,而西部地区相对欠发达,资源分配不均,其产业结构更加偏向传统制造业。与东部地区相比,高污染、高能耗产业在西部地区仍占较大比重,企业普遍面临投资预算有限的挑战,限制了环保投资的规模和深度,因此更可能陷入经济与环保之间的抉择,这导致一些企业在环保投资方面持保守态度,或者仅采取表面性的环保措施。此外,西部地区在ESG理念的传播和认知方面相对滞后,部分短视企业对ESG价值的认知没有东部地区深刻,进而影响了他们在环保投资上的决策。

五、进一步讨论

(一)稳健性检验

1.替换解释变量

变量衡量偏误可能影响实证的结果。本文重新采取企业环保投资总额的自然对数作为替换变量重新进行回归。表5列(1)中替换变量的回归系数为0.027且在10%的水平上显著为正,与基准回归结果一致,说明了本文结果的稳健性。

2.随机抽取样本三分之一

参考唐国平等[28]的研究,随机抽取全部样本的三分之一进行回归,回归系数依然显著,再次说明本文研究结论是稳健的。

3.内生性检验

ESG表现较好的企业在自主意识、融资能力、市场预期等方面具有优势,一定程度上会影响环保投资的决策,两者之间可能存在双向因果关系。因此为了研究结论的可靠性,首先使用Hausman方法检验内生性是否存在,结果显示P值为0.0429,说明EPI是内生变量。本文参考迟铮[29]将企业环保投资的滞后一期作为工具变量,采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进行检验,结果如表5的列(3)、列(4)所示。此外,F 统计量为1 372.58,超过了常规临界值10,表明工具变量对企业环保投资具有较强的解释力,且Cragg-Donald Wald F统计量为1 372.582,远远大于10%临界值16.38,表明所选的工具变量较为合理,不存在弱工具变量问题。在第二阶段(Stage2)的回归中,企业环保投资在1%的水平上依然显著为正,与基准回归的结果保持一致,说明在考虑内生性问题后,本文的结果仍然具有稳健性。

(二)门槛效应检验

环保投资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是否存在阶段性影响?不同水平的环境信息披露对企业环保投资提高ESG表现是否存在差异?本文将企业环保投资与企业环境信息披露质量设置为门槛变量,对ESG表现进行门槛检验。在通过Boostrap反复抽样300次的基础上,得到各变量的门槛个数、F统计量与P值。表6报告了最终结果,企业环保投资与企业环境信息披露质量都存在单一门槛,门槛值分别为0.0345与3.5264,验证了H4和H5。

表7报告了门槛回归结果。可知,在区间(EPI≤0.0345)中,企业环保投资对ESG表现的提升效果最明显,超过0.0345时,其提升作用减少。随着信息披露水平的提高直至超过3.5264时,会显著提升企业环保投资对ESG表现。

六、研究结论与建议

本文选取2017—2021年沪深A股上市企业为研究样本,探究了企业环保投资与ESG表现之间的关系,以及市场化进程、企业环境信息披露质量是否在两者之间存在调节关系。最终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在其他因素不变的情况下,企业环保投资能够提高ESG表现;第二,市场化进程对企业环保投资提高ESG表现起到正向调节作用;第三,企业环境信息披露对企业环保投资提高ESG表现具有正向调节作用;第四,不同程度的企业环保投资对ESG表现的提高程度存在差异,即其环保投资对ESG表现的提高程度存在“单一门槛”;第五,存在企业环境信息披露的“单一门槛”,使得企业环保投资在不同环境信息披露程度下对ESG表现的提高程度存在差异。

本文得出以下启示:

第一,调动企业对环保投资的积极性。政府可以为那些在环保技术上进行投资的企业提供更多的税收优惠、补贴和资金支持,降低其研发成本,促使其达到ESG各项标准,提高ESG表现。同时也要注重奖罚分明,需设置严格的排放和污染标准,并对违反规定的企业进行处罚,鼓励企业自主降低环境影响。

第二,注重市场化进程的发展和企业环境信息披露的水平。各地政府要制定与市场化进程相适配的环境监管制度。企业在投资环保项目之前,应深入了解目标地区的环境问题和社会需求,从而最大限度发挥市场化的激励作用;企业还应该确保其环境信息披露内容充分、准确且易于理解。使用明确的语言、常见的度量标准和指标,以及可视化数据,可以帮助利益相关者更好地理解企业的环保绩效,同时参考国际上广泛接受的环境信息披露标准,如全球报告倡议指南(GRI)。这些标准可以帮助企业确保其环境信息披露符合行业最佳实践。

第三,根据企业和地区特性差别化制定环保投资策略。由于各个地区具有不同的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因此需要因地制宜选择合适的环保技术和方法。例如,干旱地区更注重水资源管理,而沿海地区可能更关心海洋污染。对于国有企业,政府应加强对员工环保意识的培训,鼓励和引导国有企业带头主动投资于环保项目,并通过政府资金等方式提供支持。对于非国有企业,政府可以通过提供激励措施开通“绿色通道”,鼓励金融机构提供贷款和其他金融产品融资用于环保项目,帮助企业缓解“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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