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溪记

道州①城西百余步，有小溪。南流数十步，合营溪②。水抵两岸，悉皆怪石，欹嵌盘屈，不可名状。清流触石，洄悬激注。休木④异竹，垂阴相荫。此溪若在山野，则宜逸民退士⑤之所游处；在人间，可为都邑之胜境，静者之林亭。而置州已来，无人赏爱。徘徊溪上，为之怅然！乃疏凿芜秽，俾⑥为亭宇；植松与桂，兼之香草，以裨⑦形胜。为溪在州右，遂命之曰右溪。刻铭石上，彰示来者。

（选自《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中编·第一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

【注释】

①道州：道州的治所在今湖南省道县。②营溪：水名。源出今湖南省宁远县南，流经道县。③欹：倾斜。④休木：一作“佳木”。休，美。⑤逸民退士：泛指隐士。逸民，隐居的人；退士，隐居不仕的人。⑥俾：使。⑦裨：增益。文中指增添。

【今译】

道州城向西一百多步，有（一条）小溪。（它）向南流几十步远，汇入营溪。水涨满两岸，（两岸）全是怪石，（有的）倾斜如张口的样子，（有的）盘曲，难以用语言形容。清澈的溪水撞击着岩石，回旋而流，激起浪花。美丽的树木和珍奇的竹子，投下的阴影互相遮蔽。这条溪如果在山野，就适合隐士游览、居住；（如果它）在人烟密集的地方，可以成为城镇的胜地，内心恬静的人（休憩）的园林。但自从（道州城成为）道州的治所以来，没人欣赏和喜爱（它）。（我）在溪水边徘徊，为它惋惜！于是（我命人）进行疏通，（清除）杂乱的草，使（人）建了亭台楼阁；栽上了松树、桂树，以及花草，来增添（它）优美的景致。因为这条溪在道州城的右边，（我）便将它命名为右溪。（我）把这些文字刻在石上，明白地告诉后人。

【点评】

这篇短文是元结的游记名篇。首先，作者交代右溪的地理位置，十分洗练。接着，作者较为详细地描写右溪的优美景色：写石，突出其“怪”；写溪水，突出其“激注”；写木与竹，突出其“休”“异”。作者通过写对右溪的设想抒发议论，既从侧面表现右溪的美，表达对右溪的喜爱、赞美之情，又为下面的议论、抒情做铺垫。然后，作者笔锋一转，叙述对右溪的整治，进一步突出对右溪的钟爱。作者疏通右溪，种上“松”“桂”“香草”等行为，不仅突出了自己坚贞、高洁、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品格，还表现出在政治上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愤懑。本文层次清晰，语言精练，写景、议论、抒情、记事等融为一体。可将本文与初中语文课本中柳宗元的《小石潭记》对比阅读，比较两文在写景、抒情方面的异同。（导读／苏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