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乌恰县吉根乡素有“西极第一乡”之称,是我国最晚日出和日落的地方。5年前,一对90后夫妻在距家万里之外的吉根乡建起“夫妻警务室”,扎根于海拔3000多米的苦寒之地卫国戍边,守护一方平安。他们在“死亡谷”迎着风雪巡边,用“石头画”寄托忠诚,把警服当成“能穿一辈子的情侣装”……在巍巍昆仑山下,徐辉和杨丽的爱如边境线一样绵长。
他在哪家就在哪
徐辉出生于福建省武夷山市,曾是福建省公安边防总队的一名战士。2019年年初,26岁的他自愿申请从原部队调往新疆戍边。身为家中独子,他竟要远离故乡去西北边陲,父母和女友都不舍。“我趁着年轻去磨炼几年嘛,又不是不回来了。”徐辉也没想到,后来他会选择扎根祖国的“西极”。
乌恰县吉根乡位于帕米尔高原北部,是我国最西部的边境乡镇,被称为“西陲第一乡”。这里平均气温仅7摄氏度,最冷零下一二十摄氏度,海拔3000多米。徐辉工作的萨孜村警务室就隶属于吉根乡,村子距离县城120公里,西邻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
2019年11月,徐辉满面风霜从大西北返乡,与杨丽领证结婚。但两人还没来得及办婚礼,他就因工作原因返回了新疆。杨丽从地图上搜索丈夫所在的位置,距离显示5330公里……
徐辉返岗工作后,杨丽只能通过给他发微信、打电话诉说思念之情。半年后,因不愿与丈夫长期天各一方,她毅然辞掉了家乡的工作,决定奔赴遥远的“西极村”,与丈夫相守。“他在哪,家就在哪,家在哪我就在哪。”她说。
儿子儿媳先后离乡工作,徐辉的父母十分反对。当初徐辉执意去新疆,已经和家人产生矛盾。“你是家中独子啊!等你们有了孩子,我们当爷爷奶奶的离那么远,怎么帮衬你俩?”徐辉的母亲希望全家人生活在一起。徐辉在电话中内疚地说:“对不起妈,萨孜村的老百姓更离不开我……”
来到新疆后,杨丽考上了派出所辅警。她与徐辉携手在萨孜村建立起“夫妻警务室”,从此扎根边疆。这里寒风呼啸、白雪皑皑,初来乍到的杨丽内心泛起阵阵波澜,但害怕影响徐辉的工作,她从不抱怨,反而更加心疼丈夫。
“他太辛苦了,白天一直在忙村民们的大事小情,晚上又要值夜班,很晚才能回来。有一次上山巡边回来,徐辉的鞋子湿透了,裤子也磕破了,冰天雪地的,也不知道他冻了多久。”每每想到这些,杨丽都会偷偷地抹眼泪。
新疆的饮食和气候差异,一开始令来自南方的杨丽很不适应:大雪下到膝盖以上;大风能掀翻房顶,刮坏皮肤;在来的第一个冬天,杨丽手上和脸上长出了冻疮。
不过,村民们的淳朴和热情让徐辉和杨丽感到很亲切。“吃,一定要大口吃,不吃就是看不起我。”徐辉第一次去老乡家时,对方一个劲地往桌上放酸奶、水果和馕。
一次,杨丽跟着徐辉和同事一起去“死亡谷”巡边。萨孜村警务室辖区有边境线54公里,每次巡逻来回要七八个小时,徐辉他们每周都要巡边。
“死亡谷”气候恶劣,山高路险,车辆难行。徐辉他们先开车过去,再骑马四五个小时……巡逻的路上,大家渴了饮雪,饿了啃馕。越往深谷中走,道路变得越陡,上到高处时需要手脚并用向上爬。杨丽翻越山坡时不小心一脚踩空,整个人滑到深山沟中,磕破了脸和腿。
纵是妻子受了伤,徐辉也只是先让同事照看她,自己则快速翻过山头,到边境上巡查安全隐患……然后,他才急忙带着杨丽回警务室处理伤口。
锦旗、干妈和“石头画”
萨孜村警务室有民警4名、辅警6名,辖区面积却多达600平方公里。“我们村有228户、783人,除了1名汉族人,其他都是柯尔克孜族人。”徐辉说。
平日里,徐辉的工作经常从“护学岗ZI2+YAK98GhoZIhE2ZCmRQ==”开始。因萨孜村位于中国和吉尔吉斯斯坦边境处,路上有很多运送进出口货物的大卡车经过,司机有时赶着过境,会开得很快。当地孩子在上下学的过程中,面临着一定的交通安全隐患。
徐辉发现,孩子们上下学途中会嬉笑打闹。每天他在校园外守候时,就提醒小家伙们快快进校、及时回家,不要在马路上逗留。不管是烈日炎炎,还是雨雪天气,徐辉一直坚持执勤,甘当孩子们的“平安守护神”。
看着孩子们安全进了校园,徐辉赶到村里开会。村民们种的青稞、养的牛羊滞销了,他会从网上查找销售渠道,帮老乡们多赚点钱。有外地的老板来萨孜村投资、建设,徐辉也会和村干部一起接待对方,并沟通村里人的工作安置问题……
杨丽则每天为徐辉守好“大后方”,做饭、洗衣、收拾家务,她样样不落;训练、卡点执勤、入户走访等工作,她也成为行家里手。
警力有限,民力无穷。在祖国绵长的边境线上,护边员是守卫国境安全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杨丽刚来到新疆不久,因为和萨孜村的护边员典范——布茹玛汗老奶奶很投缘,便认她做了干妈。
八旬老人布茹玛汗从19岁开始就配合派出所民警守边。60年如一日,她坚守在平均海拔4200米以上的冬姑拉玛山口,用脚步丈量着祖国的领土。每次巡边,当布茹玛汗看到边境线上的石头,会用汉字和柯尔克孜族文字刻上“中国”两字。
2020年5月,村里有30多人报名考试摩托车驾驶证。后来,驾校倒闭,大家的钱打了水漂。其中一名村民的孩子要参加考试,连500元都拿不出,便向徐辉求助。徐辉先垫钱解了老乡的燃眉之急,又出面找驾校负责人协调,最终帮大家追回了大部分欠款。
警务室里挂着一面面锦旗,杨丽略显不好意思地说:“每面锦旗背后都有小故事,那是我们和游客、村民之间互相帮助的回忆。”
高原戈壁虽显荒芜,但当地的景致透着野性之美,这里每年都会吸引来不少自驾游的游客。一天晚上,杨丽接到警情,说有一辆自驾游的汽车跑得没油了。加油站离村庄还有很远的路程,而天色已晚,如果汽车被迫停在荒郊野外,会很危险。
徐辉和杨丽当即去一户户村民家里找汽油,最终帮游客买到了一些储备汽油。不仅如此,徐辉还与汽车里的一家三口保持联系,确认他们平安抵达了县城才放心。自驾游客很感动,事后给警务室寄来了一面锦旗。
萨孜村警务室虽然面积不大,但还是设置了一间调解室,供村民解决矛盾、协商事情。这里还有由玻璃制成的阳光房,堆放着绿植,充满生机。办事窗口有一个小柜子,备着常用的医用药品、血压计、老花镜、多功能充电器等物品,方便村民取用。
阳光房的地板上有一排图案丰富的石块,这是徐辉闲暇时所作的一幅幅“石头画”。这些石头都是徐辉和妻子从戈壁滩上捡来的,他会挑一些个头稍大、平整光滑的石头绘制石头画。
这身“情侣装”能穿一辈子
2020年年底,徐辉和杨丽的女儿出生了。临产前两个月,杨丽才请假回福建家中休养待产。因工作繁忙,徐辉没有回去抱一抱刚出生的女儿,也没能和第一次当妈妈的妻子说声“辛苦了”,这让他一直有些内疚。几个月后,杨丽带着女儿回到了徐辉的身边。
2021年,徐辉的母亲来到新疆,接过了照顾小孙女的任务。但由于语言沟通有障碍,徐辉的母亲有些低落。这期间,她仍会时不时地劝说儿子回福建老家工作。
几个月后,徐辉的母亲回到福建。她竟思念成疾,患上了抑郁症。徐辉闻讯后既吃惊又心疼,赶紧回了趟老家。他给父母做思想工作,说出了扎根新疆的想法,并准备将来接双亲去“西极村”安度晚年。
徐辉拿出自己的日记本,翻给母亲看:“昆仑巍巍,天山茫茫。有国就有边,有边就有守边人。当我站在祖国西极这块热土上,油然而生一种崇高的感情,并感到了沉甸甸的责任。能在这里卫国戍边,何尝不是我的荣幸!”母亲百感交集,流下了眼泪。
她知道,那个边陲村庄的村民们更需要自己的儿子。萨孜村许多年轻人都外出求学、打工,留下的老人和孩子甚至会称徐辉为“警儿子”“警爸爸”。在家乡陪了母亲几天,他就被赶走了:“回去好好工作吧,妈也想通了,那里的村民们离不开你。”
徐辉在夜里巡逻时,会习惯性地低声哼唱着:“不需要你认识我,不渴望你知道我,我把青春融进、融进祖国的江河……”因为地处高海拔,氧气不足,导致他双侧声带闭合不全,声音沙哑。杨丽曾让他去医院看看,徐辉笑了笑:“沙哑点好啊,更有男子汉气概。”
徐辉在村里走访时,会亲切地询问老乡达尼亚尔:“怎么样,快开张了吧!”“快了徐警官,多亏了你帮忙啊!”达尼亚尔正张罗着把自家的房子改造成电商超市,为辖区群众收发快递提供便利。在这件事上,他多次找徐辉帮忙,办理相关手续、学习电商运营知识、询问开店注意事项,徐辉总是尽力帮助。
2023年冬季来临之前,徐辉借出差之机,筹集了一些爱心冬衣,发放给困难家庭。他说:“你们都不要急,尽量选合适自己的冬衣。如果没有合适的,下次我再多带一些!”深秋的帕米尔高原寒意浓浓,村民们的心里却是暖暖的。
徐辉夫妻每次走访时,都会把民警手册带在身上。谁家的房子出现问题了,谁家的羊下崽了,谁家有困难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被密密麻麻地记在本子上,也记在了徐辉和杨丽的心中。
徐辉白天巡逻、走访、调解纠纷,晚上则要梳理上报一天的工作数据台账,陪伴孩子的时间很少。即使这样,他还是每天挤出时间分担家务,睡前搂着女儿讲童话故事。
杨丽笑着说:“早上他会很早起来,帮忙煮稀饭、洗衣服……当过兵的男人,都很会照顾人。”以前在家乡的时候,杨丽还经常能逛逛街,选购喜欢的衣服和化妆品。“现在好了,妆不化了,也不愁每天穿什么衣服了。这身情侣装可以穿一辈子!”杨丽含笑说着,骄傲地拍了拍身上的警服。
面对不懂浪漫,也不会甜言蜜语的“直男”丈夫,杨丽从来没有半句埋怨,因为她理解,徐辉的戍边事业艰苦而伟大。她微笑着说:“当兵那么多年,守在这里是他的信仰、责任和热爱,我一定会全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