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堂山汉代石室车马出行图像研究

2024-07-31 00:00:00王馨
收藏与投资 2024年7期

摘要:车马出行图是汉画像石艺术重要的表现题材之一,一直是汉画像石研究的热点。济南市长清区孝堂山汉代石室是我国现在保存于地面最早的一座房屋建筑,石室内雕刻有完整且精美的汉画像石图案,尤其是车马出行图。按图像学意义归类,全国汉画像石车马出行图可分为两大类,其中孝堂山石室内的两幅车马出行图则是这两大类的典型代表。本文通过历史学和图像学研究方法对这两幅车马出行图进行研究,分析其功能意义。

关键词:孝堂山;汉代;车马出行图;功能意义;社会因素

汉代画像石兴起于西汉早期,延续至东汉晚期,是将图像雕刻在石阙、祠堂、墓室、棺椁等建筑上的构石,表现了人们的丧葬观念和精神信仰。其雕刻题材丰富,寓意深刻,不仅展现了两千年前汉代人的生活,而且融入了阴阳五行、神仙信仰以及儒家伦理道德观念。车马出行图作为最常见的画像题材,不仅数量众多、形象生动、气势恢宏,是汉画像石题材中最典型、最精彩的图像内容。根据图像学进行分类,汉代车马出行图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表现墓主人生前仕宦经历,另一类是具有墓葬特殊意义[1],孝堂山石室中有横贯西、北、东三壁的大幅“大王车”出行图以及处于北壁最底部的祠主受祭车马出行图,是汉画像石车马出行图两类中最典型的代表。

一、孝堂山石室概况

孝堂山汉石室位于山东省济南市长清区20公里孝里铺南的孝堂山上,此山原名龟山,春秋战国时称巫山,《左传·襄公十八年》载“齐侯登巫山以望晋师”[2]即指此山,该山海拔62米,是一座较矮的石灰岩小山丘。“孝堂山”名称的由来与后人的题字有莫大关系。北齐时期,陇东王胡长仁路过孝堂山,申嗣邕撰文,梁恭之书,在石室西壁外墙刻《陇东王感孝之颂》,遂因其记载“郭巨埋儿”的孝道故事和石室祠堂,改名为孝堂山。石室内除汉画像石图像外,还有诸多历代游客题字,散乱刻于画像石上,其中刻于隔梁西半面的题刻,内容为“平原湿阴邵善君以永建四年(129年)四月二十日来过此堂叩头谢神明”[3](图一),该题刻为孝堂山石祠年代断定为东汉早期提供了重要的依据。孝堂山石室画像内容丰富,主要分布于石室北壁、东壁、西壁、三角横梁东西中三壁。画像石图案使用了凹凸面线刻的雕刻技法,该技法是在阴线刻的基础上发展而来,通过繁密有致的轮廓线和内部线条使整个造型灵动活泼,在视觉上的协调、舒适展现了汉画像石深沉雄浑的艺术特征。

二、车马出行图的图像内容解析

根据前文所讲石室内壁汉画像石图像的位置和分类,可以看出,该石室画像内容的设计和选择以及位置的分布,与汉代人的宇宙方位观念有密切关系,如伏羲、女娲代表的天上神界,西王母代表的西方昆仑仙界,庖厨宴饮代表的人间世界,车马出行图代表的黄泉世界,这四个世界构成了汉代人的宇宙观,按照石祠内壁高低位置进行配置,使其构成一个完整的宇宙世界。在这样的背景下,分析石室内车马出行图极为重要(图二)。

(一)“大王车”出行图

根据汉代人宇宙世界观,该图横贯石室东、北、西三壁,且位于北壁最上方,刻画了墓主人生前最隆重的出行场景。整幅画面长9.965米,从石室东壁最南端开始,北壁最南端结束。“大王车”出行图从右往左内容如下:首先是东壁内容,最前方为4名执戟侍卫,两人并列两排行走于队伍最前方,其身后是18名骑吏,分成两排并列成行,每排各9人,这些骑吏均未佩带武器,且服饰统一;骑吏身后跟随两辆轺车,并列行驶,轺车由单匹马牵引,一驭夫驾驶,并手握双绳控制该车,车内乘坐两人,他们相对而坐,轺车后有两名骑吏跟随。其次是北壁三角横梁右侧内容,队伍最前方为并列行走的两名骑吏,其后是两匹马并列拉的四维轺车,车上有三人,帽饰各不相同,中间人物帽饰最为独特,应为该车身份最尊贵之人,车上最前方有一头戴进贤冠的驭夫,手握四根绳驾驶该车,车后斜插着两根带羽饰的棨戟,象征王权;其后又是一辆双马并列牵引的四维轺车,该车乘坐三人,前两人帽饰相同,第三人和前面轺车第三人帽饰相同。四维轺车之后则是两名骑吏并列平行跟随。其中,四名骑吏马背背包插着弓和箭,最后一列上排骑吏舞动鼓槌正欲敲响马背上的建鼓。再次是北壁三角横梁左侧内容,两名伍佰持羽饰的棨戟并列走在最前方,其身后是10名骑吏并列骑行,骑吏身后是两匹马并列牵引的“记里鼓车”,该车分上下双层,上层两人奋力舞动鼓槌,下层4人两两相对吹奏笙笛,该车由一驭夫驾驶,该鼓车上层中间立一双面鼓,鼓面雕刻有栩栩如生的汉代风格龙纹图案,该鼓的四角悬挂铜铃流苏,鼓的上方是一高大伞盖,两侧向下弯曲伸出两只龙首,“记里鼓车”身后是两名骑吏两侧跟随,其后是一辆四马牵引的“安车”,该车样式传承于秦朝的驷马安车,车的装饰极为华丽,车顶是四维支撑,相对于其他“安车”伞形车顶,车内空间更宽敞,车内除正前方,其他三面均用纱网遮挡,既能保护隐私,又能遮挡蚊虫,该车车内有2人,一人是驭夫,另一人体型高大,头戴特殊通天冠,彰显其尊贵的身份地位,该车后方刻有三字“大王车”(图三),由此可以推断该车主人具有诸侯王级别身份;该“大王车”身后是4名骑兵,并列骑行,其中一人着胡人帽饰。最后是西壁内容,最前方是10人组成的左向迎接队伍,4人持笏板并列站立面向驶来的队伍作迎接状,该四人帽饰共有两种,其身前为四名手执戟的武吏并列两排,武吏前方是两名头戴进贤冠手持笏的官吏,该官吏体型较大,身份较高,上排的官吏旁上方刻有“相”字的榜题;右向队伍最前方上排是以一名身着胡人服饰手执弓的伍佰为先导,其身后是两名骑吏和两名持弓伍佰穿插前行,下排也有一名身着胡人服饰手执弓的伍佰为先导,其身后是两名骑吏,其中一人着胡人服饰,其后是上排骆驼和下排大象,骆驼载2人,大象载3人,其中大象上三人均手持钩形工具,大象脖颈悬挂舟形载具;骆驼后方跟随3名执戟步卒和两名骑吏,大象后方跟随两名执戟步卒和两名骑吏;骑吏身后是单匹马拉的2辆轺车并列前行,轺车载两人,一人为驭夫,一人为官吏;轺车后为骑吏2名,骑吏身后为两名持戟伍佰。该幅车马出行图刻画的不同身份的人物共有117人,马匹共有74匹,各类不同形制的马车共有8辆,骆驼一只,大象一只。该“大王车”出行图场面宏大,规格较高,是十分珍贵的车马出行图。

(二)《祠主受祭车马出行图》

该车马出行图位于北壁最底部,代表黄泉世界。图像内容如下:该车马出行图为右向单列出行图,最前方是一名官吏躬身迎接车队,车队最前方为导车开路,车上坐有两人,导车中间立有兵器显示威严,其后是规格相同的五辆轺车,均为单匹马牵引,轺车顶部有伞盖遮挡,每辆轺车上乘坐有两人,其中一名是驭夫;轺车之后是两名执戟的骑吏,骑吏身后是两名执戟步卒,步卒身后是一匹马牵引的主车,该车样式和“大王车”出行图中的大王车相似,其中人物、纱网以及马车样式均相同,身形高大的主人坐于马车中央,由一驭夫驾驶马车,该四维轺车左上方有一榜题刻有“两千石”三字,该内容笔画完整,且清晰可辨,和“大王车”三字属于同一书写风格;四维轺车后方是两名骑吏手持旗,其后是单马牵引的轺车,共有两辆,车上各有两人,其后是一名骑吏,最后有一官吏持笏躬身送行。

三、车马出行图的功能意义

(一)石室主人身份地位的认定

对于孝堂山石室主人身份的认定,一直是孝堂山石室考古研究的重要内容之一。近年来汉画像石的研究成果证实,画像石中的车马出行图可以作为墓主人身份的重要依据。孝堂山石室的两幅车马出行图以其规格配置和榜题内容展现了墓主人生前的仕途经历。

根据全国画像石考古发现以及研究文献,汉朝上层统治者阶层墓葬形制中并未出现汉画像石墓葬,根据杨爱国对纪年画像石墓主的统计(汉代全国范围内画像石墓使用者:中央官吏有2,州刺史有1,州佐使3,幕府佐使1,郡太守5,郡佐官和属吏8,县令3,县佐官和属吏3,诸侯国官吏1,列侯1,乡官2,无官平民35)[4],可以确定汉画像石墓等级最高基本局限于二千石官吏,多富豪氏族和平民百姓,故而孝堂山石室主人也局限在该范围内。根据《后汉书·舆服志》中的记载,汉代对统治阶级的乘车制度有明确的规定,但也有部分僭越之事发生,多出现在画像石墓葬方面,在祠堂中则未发现。孝堂山石室中的车马出行图中“大王车”“相”“令”“两千石”等榜题以及四马牵引的安车。从这些图像和文字可推断石室主人曾是参与该活动的诸侯国“相”,后与嘉祥武石祠汉画像石进行对比,该推断有一定的可能性。

(二)墓主人出行的政治意义

地上祠堂是整个墓葬的一部分,一般建于墓旁,属于地上建筑,有特殊功能和意义,它作为礼仪性祭祀场所,对祭祀逝者灵魂具有一定“通神”意义,这与汉代人的宇宙观密切相关。孝堂山石室的车马出行图刻于最核心的位置——石室北壁。北壁的下方,设有一块祭台石,祭台石长319 cm、宽83 cm、高19 cm。著名考古学家信立祥先生考察孝堂山石室后,指出该祭台石是“放置祠主的神主之处”。故而车马出行图除了作为宇宙世界的一部分,还向后人展现了墓主的财富和地位,具有一定政治意义。车马出行图展现了官员出行的场景,在象征主人身份的同时,也展示了一种国家仪式,向普通民众宣示国家的政治权威,增强民众对政治的崇拜。通过了解和观看出行场景,能够唤醒民众的政治情绪,让民众从潜意识里产生崇拜和敬畏。

(三)车马出行图的社会意义

对于孝堂山石室内的两幅车马出行图,“大王车”出行图展现了墓主仕途的真实经历,对财富地位的展示,《祠主受祭车马出行图》表达了墓主升仙后乘坐马车从黄泉世界回到人世间的愿望。孝堂山石祠作为汉代保存状态最好的石祠建筑,其石室内刻画的图案生动形象地反映了汉代民间社会流行的丧葬观念。该石祠的建立是墓主人家族社会地位与财力的展示,也是对后代子孙教育、孝道的彰显。他们在无形中记录下了汉代当时流行的观念与思想文化。画像石兼实用与审美一体,生动的图像蕴含了丰富的思想。生与死既相互对立又相互渗透,汉代人将它们融合在汉画像石图像宇宙空间中,不但没有对“死”的恐惧与悲伤,反而以极大的热情创造了丰富多彩的升仙图像,传达了他们对“生”的强烈祈望与执着的追求。

四、总结

综上所述,孝堂山汉代石室中的“大王车”出行图和《祠主受祭车马出行图》二者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在汉代人的宇宙世界观背景下,这两幅车马出行图使地下黄泉世界与现实人间世界的联系得以体现,使祭祖礼仪活动得以完整。它们证实了祭祀祖先活动是祠堂最重要的功能,也体现了汉代人的祖先崇拜观念以及对孝道的追求。

作者简介

王馨,女,汉族,山东淄博人,助理馆员,研究方向为文物博物。

参考文献

[1]徐芬.“窗含人间万千情”徐州地区汉画像石墓窗区域图像研究[J].人间,2016(11):44-45.

[2]王克奇,范玉峰,毕晓乐.齐文化新探[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16 .

[3]王曦.长清孝堂山石祠汉画像石考释与文化艺术价值探析[D].济南:山东大学,2008.

[4]杨爱国.幽明两界—纪年汉代画像石研究[M].西安: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2006:1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