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李公麟《五马图》的线描艺术和影响

摘要：中国画是具有中华民族文化特色的绘画艺术，经过千百年不断发展、创新、积淀而形成。线描是中国画造型的主要表现形式，也是中国画的基础和灵魂。画家通过研究线描的粗细、浓淡、缓急、干湿、轻重、虚实的变化，探索出中国画最具魅力的点，也形成了中国画区别于其他画种所独有的朴素美。线描历史悠久，其发展也见证了中国画的发展。李公麟对白描的产生和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本文主要分析了李公麟《五马图》的线描艺术及其对后世的影响。

关键词：线描；中国画；李公麟；艺术特征

一、线描的发展

线描最早可以追溯到原始社会，新石器时代仰韶文化的彩陶纹样就是原始人用朴素的手法描绘和记录生活的符号，例如鹳鱼石斧纹彩陶缸。鹳鱼石斧纹彩陶缸的腹部有著名的《鹳鱼石斧图》，这幅画是我国早期的绘画作品，其风格古拙、可爱。画面被分为左右两部分。其中，左边是昂首挺胸的水鸟，这只水鸟双足站立，身体微微倾斜，有又圆又大的眼睛，并且嘴巴叼着一只没有挣扎的鱼。右边则是一把立起来的斧头，这把斧头的把手还用线描勾勒出了细节。画面中水鸟用大面积平涂，而鱼和斧头则是用极其简练的线条绘画而成。画面中的线条粗细均匀、转折圆润、刚柔适度，体现了古人超强的概括能力和极高的艺术细胞。这幅画孕育了中国花鸟画的萌芽，也塑造了中国画以线描为基础的主要表现形式。

长沙楚墓出土的战国时期《人物御龙帛画》，画面所用的表现手法基本上只有线描勾勒和少许颜色渲染、平涂，人物随风飘动的衣服和飞升的龙体，从画面线条的流畅和丝滑可以感受到当时线描的水平已经相当成熟。

东晋顾恺之将中国画线描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顾恺之发明的高古游丝描是中国画十八描技法之一，这种线条均匀而细致，线头大多呈圆形，顿笔头小而圆。《斫琴图》《洛神赋图》《列女仁智图》《女史箴图》是顾恺之的代表作品。其中，《洛神赋图》是长卷形式，顾恺之用几幅连续的画作描绘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作品线条简练飘逸、行云流水，人物的刻画还使用了佛教飞天的描绘手法，反映了当时佛教艺术对中国古典绘画的影响。同时，对文学作品内容的具象化，其线描艺术感和表现手法对后世创作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唐宋时期，人物画的兴盛引发了线描艺术的高潮。唐代著名画家吴道子描绘了《八十七神仙卷》，这幅作品只用线描，描绘了八十七位神仙出场的宏大场面。画面没有染色，每一个神仙的形象都十分立体。在这幅作品中，吴道子的线条充满韵律感，具有无限生命力，灵动飘逸的线条具有“天衣飞扬，满壁风动”的艺术效果，这幅画代表了中国唐代白描画的最高水平。顾恺之和吴道子的艺术成就深深影响了后代李公麟的画风形成。

二、李公麟《五马图》

（一）李公麟与白描

李公麟，字伯时，号龙眠居士，安徽舒城人，喜收藏名画古玩，丰厚的家藏对他的绘画发展起到重要作用。《宣和画谱》记载：“凡古今名画，得之则必摹临，蓄其副本，故其家多得名画，无所不有。”[1]李公麟出生于书香世家，家人喜爱古玩，在这种书卷气浓厚的家庭氛围下，李公麟能诗善文，绘画技法全面而扎实。李公麟的绘画题材十分广泛，人物、花鸟、山水、鞍马等无不精通，这使得他在画面上对造型有超强的概括能力，他的艺术绘画不仅是塑造形象，还可以描绘不同阶级、地区、民族的独特特征，也可以大胆突破刻板印象，非具象化，极具表现力地表达画家的情感，创作了受世人高度赞赏的艺术作品《五马图》，享誉“宋画第一”。

李公麟在学习并继承前辈顾恺之“春蚕吐丝”的高古游丝描和吴道子“莼菜条”线描的基础上，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形成了专属于他的艺术风格。李氏的线条更具有顿挫感和力度，转折更加干脆，对造型的表现达到了形神兼具的高度。

李公麟的线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他的个人创作主要是用笔和墨水在纸上完成的，这种几乎只用墨水着色进行线描的绘画技术被称为“白描”。“白描”是在上一代“白画”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它的线条不仅精确，而且要求画家专注于基础画工，但它也包含了文人士大夫的审美感受。因此，也影响了后来的画家，尤其是元明清时期重视“士气”的画家。

所谓“白描”，是一种高度简洁而又效果明快的绘画技法，它不施色彩，仅用墨线勾勒，有时可略用水墨渲染，通过用笔的轻重、转折、提按、浓淡来表现物象，线条朴素、简练而富有韵律，从而使画面产生特殊的韵味[2]。这种优美、简单、朴素的艺术形式丰富了中国民间绘画的技巧。对于“白描”的产生和完善，李公麟作出了重大贡献。

李公麟对绘画的热爱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他把绘画作为自己的精神寄托，可以说艺术世界就是他精神的“世外桃源”。历史记载，在晚年生病卧床时期，他的手指依旧时常在比划，仿佛他还在坐着绘画。李公麟一生勤奋，作画特别多，为后世留下了许多画作。古籍《宣和画谱》中记载的作品就多达107幅，代表作品有《五马图》、《维摩诘图》、摹古之作《临韦堰牧放图》。最具有影响力和代表性的画作当属《五马图》。

（二）《五马图》的线描艺术

宋代文化兴盛，统治者很重视文化政策，刚开始便按照五代花院的体制建立了绘画体制。宋朝学术圈还出现了一种研究金石风格的风气。这种具有古意的线性绘画效果被融入线描艺术的表达技巧中，形成了北宋风格。李公麟也受到这种风格的影响，将这种带有古意的线描运用于自己的作品。

作品《五马图》为纸本淡设色（图一），纵29.3厘米，横225.0厘米，画幅由五张纸拼接而成，现藏于东京国立博物馆，内容是边疆进献给皇帝的五匹骏马。这幅画是以白描的方式绘成的。每匹骏马的后面都有宋代著名书法家黄庭坚题字，题字的内容写明了马的名字、进贡的时间、关马的马厩编号等，并且题跋称这幅画是李公麟的作品。

五匹不同的骏马，分别被五位奚官引领，各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分别是凤头骢、锦膊骢、好头赤、照夜白、满川花。通过观察五位奚官的穿着，我们可以分辨出前三人来自西域，后两人则是汉人。画中人物采用了典型的白描技法，尽管没有赋予色彩并且面部刻画较为简洁，但形象栩栩如生，个性突出，给人以强烈的立体感。奚官的种族、年龄、身份、阅历、内心想法等，这些个人特征能从他们的眉眼间透露出来。五匹骏马都很强壮，颜色和姿势都不一样，它们看起来非常温顺，被训练得乖巧可爱。这就是李公麟白描技法的厉害之处，寥寥几笔，凝练劲挺的线条，使得描绘的形象传神动人。

在《五马图》中，马的线条删繁就简、浑然天成。寥寥几笔，一匹骏马就此诞生，完美的线条并不是李公麟追求的目标，看似简单的线条下，每一笔的起伏、粗细、转折、深浅、浓淡，都体现了马的骨骼和肌肉，画面仅有的一些色彩也与线条相呼应。例如叫作“好头赤”的马（图二），我们第一眼看到的是大面积的红色，但是细看会发现这大片的红色也分了轻重。有些地方只晕染了些许红色轻轻带过，是经过作者深思熟虑的接染手法。李公麟用简练有力的线条和立体的色彩变化成就了每一匹略施笔墨而体积感非常强烈的骏马。

可见李公麟的画技真是登峰造极，李公麟的白描可谓不施丹青而光彩照人。李公麟的画作在白描的基础上略施淡墨渲染，增强了线条的表现力，从而生动地展现了骏马的形态。无论是骏马的结构还是其动态，都被完美地融合在流畅而优雅的墨线之中。这幅画不仅勾勒了马的外形，更捕捉了马的精神，提升了艺术作品的完整效果，并展现了文人画所追求的简约、文雅和超脱的审美理念。自此之后，几乎所有的白描人马画无不出于李公麟的白描艺术，这也正是《五马图》的价值所在。

三、《五马图》的影响

我国线描从用简单而单纯的线条记录生活到后来成为画家表达内心精神世界的经典艺术手法，从“白画”到“白描”，李公麟功不可没。《五马图》的优点不仅体现为画家借助简单的线条清晰地描绘马和人物的动态与身体结构，而且在于画家立足于对象的纹理与气息，让线条变“活”，表现出自由轻盈的艺术美，并立足于画法，使画作的精神氛围得以巩固[3]。

白描的绘画表现方式在李公麟的画笔下得到了充分的发展，这让很多同时代的人甚至是后世画家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启发和影响。例如元代最具有代表性的画家赵孟頫，被称作“李龙眠后一人而已”的张渥等。在中国文人画审美转变过程中，李公麟的推动作用是全方位的，他不仅将绘画技法提到了一个极高的水平，而且还将画面的意境和精神性发展到了另一个境界。

从一开始简单用线条直观地表现对象，发展至今更加注重线条本身的艺术语言，线条被赋予了情感和寄托，以不同性质的线条表达物体的形态和构成，表现出对象不同的神态、气度、质感，并融进了画家自己丰富的情感[4]。线描可以说是中国画的生命线，线描简洁但并不简单，画面的线条往往被注入了画家精神。中国画线描的最终目标并不是以线塑形，而是以线传神，李公麟的《五牛图》就展现了这一特点，每一头牛仿佛都有自己的神态。

李公麟的白描奠定了后世线描的基础，线描并不是一线到底，而是先根据对生活的感受，将其转化为画家的理解和情感，再用线描的艺术表现形式表达，这也对应了唐代画家张璪“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艺术创作原则。

中国画线描具有意象美和意境美，线描也不限于白描画和工笔画。南宋画家梁楷开创了写意人物画的先河，梁楷的《泼墨仙人图》笔法洒脱，仙人的肚子仅由一笔浓墨挥成，而挤在一块的五官则用小巧而精准的线描绘制而成，大笔水墨涂抹出仙人步履蹒跚的醉态。从画面中我们可以感受画家潇洒自在的人生态度。这是写意线描的表现方式，一尘不染的白描画是另一种意象美。

四、总结

中国画是最具有民族特色的艺术形式，线描是中国画的精髓，从白画稿到白描画，线描的技法还在丰富中，但基本上都是在李公麟白描的基础上加以继承和创新的。研究李公麟的《五马图》是十分有意义和价值的，因为从《五马图》中我们可以感受线条抑扬顿挫的魅力及其对表现对象形象特征、传递画家情感思绪的作用。创新是在继承基础上的创新，了解中国画的线描发展过程，目的不是单纯地模仿前辈，而是学习和借鉴。

作者简介

谢优雅，女，广东惠州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书画。

陈静，女，云南昭通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画创作与理论。

参考文献

[1]苑鸣鑫.写实与传神兼具—李公麟白描技法研究[J].艺术市场，2021（10）：80-81.

[2]赵晓燕.从《五马图》看李公麟的白描艺术[J].中国民族博览，2021（23）：190-192.

[3]邹俊豪.高贵肃穆 朴实无华—解读李公麟《五马图》的艺术特色[J].美术教育研究，2022（2）：26-27.

[4]张晓春.中国画线描中的形式美[J].美与时代，2021（5）：48-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