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根于人性隐秘处,去寻觅意义的人,总是充斥着孤独与浪漫。王幸逸笔下的人物总是处在虚幻而又神秘的氛围中,在痴嗔妄念中寻觅着一些不知是否存在的东西,在虚构与现实之间,建立屏障又打破。在这样的小说氛围之中,真正得以让人物与故事不断穿梭寻觅的元素便是作者赋予文本的互文性,使得作品与故事打通,人物不仅仅在小说中探秘,也在现实、历史、代际之中寻觅。
对于小说的艺术价值,很多时候我们往往会局限于文本之内,忘记通往故事的另一条路——世界。正如美国现当代著名文学理论家M.H.艾布拉姆斯在其著作《镜与灯:浪漫主义文论与批评传统》一书中提出的四要素理论——“文学作品由世界、作家、读者和作品四要素构成”。世界和作品并非无可跨越的鸿沟,同样,在王幸逸的小说中,世界并非固定在这里。在小说的行进过程中,作者试图通过人物去寻觅关于世界和人生的真相,而真相本身远远超过了小说内的范畴。《登仙》中的“我”追溯母亲、父亲的过往故事,使得读者往往将期待视野放在年代爱情中或者是现实身世故事,在寻觅父亲归处的过程中,读者也进一步发问,也继续陶醉在作者编织的故事巨网之中。可“我”并非老套的身世故事的主人公,小说的意义也远远超过了现实故事本身,我们在其中追问的也不是春秋悲苦。在文本的构思中,一步步伏笔最后归于“我”登仙这一步,如同李白诗中的仙境那样,“我”在其中发现的是仙女、黑羊一类的人与物,最终从现实醒来,可“方镜”“白石”又在暗示着“我”那些神秘力量,那些与现实相隔的归处。小说沿着“父亲什么时候回来”这一线索进行叙事,可是最后追问的,仍是在幻境与现实中不断颠沛流离的意义本身,而这份意义更是虚无而实在。在世界的虚无与探秘中,小说向我们敞开了追问的大门,而这扇大门远远在文本之外,世界之中。
与世界互文在王幸逸的小说中已成为修辞策略本身,同样,王幸逸的小说还在通过各种互文现象来寻觅表达的另一路径。朱力娅·克里斯蒂瓦提出“互为指涉”这一观点,表示任何一部文学文本和其他的文本,都不可避免地与其他文本互相关联的种种方法。“这些方法可以是公开的或者是隐蔽的引证和引喻;较晚的文本对较早的文本进行同化;对文学代码惯例的一种共同积累的参与。”互文关乎整个文本的意义厚度,在王幸逸的小说中也并不例外。《异闻》中改编自《聊斋志异·长清僧》这一富有古典魅力的故事,小说中的老僧和猫妖,在充斥着灵异、鬼怪和缥缈的世界中,追问着“因果轮回”和“人世虚空”,如果把这篇小说单纯视为作者的虚构产物,那么意义厚度可能并没有达到一定的程度。与《聊斋志异》进行互文性操作,猫妖的魅惑不仅仅是单纯的神怪故事,加诸古典与传统的魅力,意义深度在这里也得以实现对世界的探秘。“斩魅”本身,融入了《聊斋志异》本身文本中的符合,就使其成为对于世界或是人生的“斩魅”。互文内容提供的就远远不是题材或是灵感的滋养,而是对于文本意义的加诸。在另一篇小说《罗马玫瑰》中,人物名字便与古希腊神话中的神灵人物相吻合,这样看似是古希腊魅力的演绎,小说作者却在文本中进一步出现“赵红卫”“社会主义”等现实因素,作者将这样的互文内容巧妙融于文本中,看似相隔,却又在无限冲击中使读者产生陌生化的效果,也使得男孩的个体经验和理想追求加上了悲壮而又日常的魅力,也使作者在探寻世界、理想、爱欲、历史这些神秘符号的同时看向更深邃的意义。
所谓意义,不过是作家和世界的碰撞形成的探秘过程,作为青年作家,王幸逸在文本这个百宝箱中,延伸着世界的另一极。在互文内容下,是否能穿透世界,实现灵魂的思考,也许只有经验本身可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