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平70多年的革命生涯,主要从事秘书与领导两种工作,这就使他具备了秘书工作和领导工作的双重经验,因而,他既能够站在秘书工作的角度来评价和认识领导工作,也能站在领导的角度评价和认识秘书工作。
求真务实,不搞形式,注重实效,是邓小平一贯的工作作风。他最不讲排场,反对繁琐哲学、形式主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直到“文革”开始前的17年中,他作为党和国家最高领导核心成员也只有一个秘书。他认为,身边工作人员不在人多,重要的是效率要高。
刘邓十万大军,但它却只有一个非常小的指挥统率机关。司令部下设作战、机要、情报、通信、军政等几个处室,每个处少则十来人,多也不过二十几个人,非常精干。刘邓司令部从来不设办公室,不设秘书处,刘邓二人也不编设个人秘书,他们每天办公的地方是编制只有几个人的作战科。在刘邓司令部里,没有繁文缛节,大事小事一齐处理,作战命令当场可下,战略决心及时可定,战役指挥现场即可下达。团结、坚定、求实、高效,这就是刘邓的作风,也是他们对身边工作人员的无声命令。
1949年12月,邓小平出任中共中央西南局第一书记,他做地方工作与做军事工作一样,工作作风仍然是简单明了,处理问题明确果断。他主持会议,有两大特点:一是开短会。如西南军政委员会召开的第一次全体会议,只开了9分钟,没有繁文缛节,没有多余的话,话讲完了,就散会。二是先听意见后做决断。每逢开会,总由各部门先发言,提出问题,大家讲完后,该他发言了,他一二三四五,当回答的回答,当发回研究的发回研究,当拍板决定的立即拍板作出决定。与会人员常常是带着许多问题和疑虑而来,但散会时,每个人都目标明确、任务明确、方法明确。
1975年,邓小平在一次军委扩大会议上讲话指出:“规定配一个秘书,就不要用多了嘛。秘书少一点有好处,自己亲自动手、勤恳一点,多动一点脑子,对自己好处多啊!”他批评一些领导干部有惰性和官僚主义,“不亲自动手,不动脑筋,靠秘书办事,讲五分钟话都要人家写成稿子照着念,有时还念错了”。
邓小平坚持自己起草文件和报告,不让人给他写讲话稿。1946年2月,中央致电刘伯承、邓小平:近日马歇尔、张治中、周恩来三人小组要到新乡前线视察停战后的情况,要求国共两方的司令官前往汇报商谈,并带一份备忘录给三人小组。刘伯承司令员担心备忘录不能按时写出来,起草人也因时间太短感到紧张。于是邓小平亲自动手,他一边写一边念给刘伯承听,三个多小时一气呵成。
邓小平要求文件,哪怕是重要文件,都要压缩文字,重复的话要省略,可以不说的话要坚决压缩掉。
1950年9月,西南财政部起草了《西南军政委员会对五○年农业税征收工作的指示》送邓小平审核。邓小平对这份文件作了很多修改,并写了一段评语:“这个指示内容无问题,文字拿不出去,重复的话很多,至少可省略掉一半。请你们重新写过……”
新中国成立初期,邓小平任西南局第一书记、西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那时虽然还没有出现“文山会海”的严重问题,但也存在文件过多的现象。为了改变这种状况,邓小平当时作了不少重要指示。1950年5月,西南司法工作会议要出会刊,准备登载邓小平在会议上的讲话,秘书人员将讲话记录稿送请邓小平修改。5月29日,小平专门写信给周钦岳、胡光西:“鉴于多次经验,各个会议都出专刊,往往流于形式主义,实际上看的人很少,花费很多,而且现在各种专业会议很多,专刊如多,下面同志必感头痛,所以我不主张司法会议出专刊。”他在信中特别提到对自己讲话的处理问题,他说:“我的报告因无时间改,请退司法部存案即可,不必登载。”
1951年5月,重庆市总工会王维纲、邵子言写信给邓小平,请他修改在首届工会会员代表大会上的讲话稿,准备在大会会刊上登载。5月12日,邓小平在百忙中复信,讲了两点意见,一是“讲话记录无法改,除非重写一篇。所以退给你们,不用登了。如果你们认为必要,可摘其中的三二百字放于报刊即可”。二是“我不主张每会必出会刊,既费人力财力,又无多用处,请考虑”。
文山与会海存在着一种内在联系,要搬文山必须先填会海。邓小平一直很注意这个问题,他从20世纪50年代一直讲到90年代。
1980年2月29日,邓小平在党的十一届五中全会第三次会议上讲话结束时特别提到:“开会要开小会、开短会,不开无准备的会。会上讲短话,话不离题。议这个问题,你就对这个问题发表意见,赞成或反对,讲理由,扼要一点,没有话就把嘴巴一闭。不开废话连篇的会,不发离题万里的议论。”
1992年春,邓小平在南方谈话中也讲到了会议多、文件太长的问题。他说:“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形式主义多。”“会议多,文章太长,讲的也太长,而且内容重复,新的内容并不很多。重复的话要讲,但要精简。形式主义也是官僚主义。要腾出时间来多办实事。多做少说。”
邓小平对秘书工作要求很严格,他要求起草文件时,内容要符合客观实际,掌握分寸,恰如其分,办得到的就写,办不到的就不要写。
邓小平主持起草《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是坚持实事求是精神的范例。他一开始就提出了起草决议的设想,“要高举毛泽东思想的伟大旗帜,实事求是地、恰如其分地评价‘文化大革命’,评价毛泽东同志的功过是非,使这个决议起到像1945年那次历史决议所起的作用,就是总结经验、统一思想、团结一致向前看”。他在看了决议草稿之后,认为“这个稿子没有很好体现原先的设想”,“不行、要重新来”。邓小平反复强调,对毛泽东思想的阐述,对毛泽东的评价,“写不写、怎么写,的确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如果不写或写不好这个部分,整个决议都不如不做”。经过一年多的反复讨论和修改,提交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决议完全体现了邓小平的设想。
邓小平一贯主张,文件应具有可行性,所作的规定应当是办得到的。1982年7月30日,邓小平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讲到为党的十二大准备的政治报告和党章两个文件时,充分肯定了这两个文件“是花了很大功夫的”,“是比较成熟的”,同时还指出对那些“做不到”的规定“还要推敲”,例如党章规定代表大会主要文件要提前一个月发到全党讨论就做不到。他强调指出:“总之,办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写。”
在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邓小平严厉批评公文旅行是官僚主义的主要表现之一,“已达到令人无法容忍的地步”。他说:“为什么非把文件传过来传过去,尽画圈,还不是官僚主义?有的事画圈画了半年还解决不了,究竟是赞成还是反对,也不知道。”他还说:“现在反正是画圈,事情无人负责,很容易解决的问题,一拖就是半年、一年,有的干脆拖得无影无踪了。”
邓小平认为,公文旅行和现行的体制有关。这个认识是非常深刻的。他说:“大家对公文旅行多、解决问题慢,意见很多,这些也都和体制问题有关。”在计划经济体制下,我们实行的是“中央高度集权的管理体制”,长期缺少严格的从上而下的行政法规和个人负责制,缺少对于每个机关乃至每个人的职责权限的明确规定,“以至事无大小,往往无章可循,绝大多数人都不能独立负责地处理他所应当处理的问题,只好成天忙于请示报告,批转文件”。邓小平要求“中央和国家要带头搞集体办公制度,不要再光画圈圈了”。
(摘自《党史博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