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生霸凌反击案：正当防卫认定彰显正义力量

5月30日，最高人民法院首次发布未成年人司法保护专题指导性案例，其中包括1名初中生持刀反击15名霸凌者被认定为正当防卫的案例。此事引发人们广泛讨论，本刊专门采访了郑州成务律师事务所律师陈鸽，听她从专业角度谈了自己的看法——

案情回顾

被告人江某某（化名）是湖南省一名初中二年级学生，案发时14周岁。

2019年5月17日，包括胡某、孙某某在内的15名同学，借故威逼江某某到校园男厕所内，对其进行殴打。面对围殴，江某某于混乱中掏出一把提前藏于衣袖中的折叠刀，刺伤了3名围殴者，其中2人经鉴定为重伤二级，1人为轻微伤。

2019年8月7日，江某某向公安机关投案。

湖南省吉首市人民检察院指控被告人江某某犯故意伤害罪，向湖南省吉首市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2020年7月6日，湖南省吉首市人民法院做出刑事判决，认定被告人江某某的行为构成正当防卫，宣告江某某无罪。吉首市人民检察院提出抗诉。

二审期间，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人民检察院申请撤回抗诉。

2022年11月9日，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中级人民法院做出刑事裁定，准许撤回抗诉。江某某的无罪判决生效。

法院对该案的裁判理由为：

被告人江某某因遭受多名学生霸凌而携带折叠刀被迫前往现场，在面临多人殴打时持刀反击，综合全案情节，应当认定其行为构成正当防卫。

首先，江某某在遭受霸凌时被迫反击，具有防卫意图。面对孙某某等人的霸凌，江某某明显处于被迫状态，虽然有不甘示弱的言语，但考虑到未成年人的身心特点，结合江某某所处具体情境，不能以此认定江某某有斗殴故意，进而否定其具有防卫意图。

其次，江某某在被殴打时实施防卫，符合正当防卫的时间条件。江某某两次持刀反击，均发生于不法侵害正在进行时：1.江某某被15人包围、殴打，且被勒颈摔倒在地，不法侵害已现实发生。2.江某某倒地并被群殴持续约1分钟后，群殴行为虽然暂停，但江某某仍被对方从背后掌掴，不法侵害仍在进行中。总之，江某某的防卫反击符合正当防卫的时间条件。

最后，江某某因被殴打持刀防卫，没有明显超过必要限度。江某某系在被殴打的情况下被迫实施防卫，虽然不法侵害人未使用工具，江某某反击时使用了刀具，但江某某使用的折叠刀并非管制刀具，而对方多达15人，双方实力悬殊，且江某某先后两次被打倒在地并被群殴，情急之下持刀自卫，手段上合乎情理，其反击行为限于对抗不法侵害，手段有所节制，故其防卫行为未明显超过必要限度。

2024年5月30日，最高人民法院首次发布未成年人司法保护专题指导性案例，该案包含其中。

律师解读

正当防卫是指为了保护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或者可能造成损害的行为。在刑法上，正当防卫是法定的违法阻却事由，即：虽然造成了损害结果，但依法不负刑事责任。

具体到此案例，初中生持刀反击霸凌者被判定为正当防卫有以下4个关键点：

1.不法侵害的现实存在""江某某面对的是15名霸凌者的围攻，围攻行为本身已经构成了对江某某人身安全的不法侵害，且这种侵害是现实存在、正在进行的。这是正当防卫成立的前提条件。

2.防卫的适时性""正当防卫要求防卫行为必须是在不法侵害正在进行时实施。江某某在遭受霸凌者围攻时持刀反击，并非在侵害行为结束后或提前预谋进行报复，符合防卫的适时性要求。

3.防卫的必要性与合理性""刑法要求防卫行为必须没有明显超过必要限度，且必须是合理的。考虑到江某某面对15名霸凌者的极端悬殊情况，其持刀反击可被视为在特定环境下保护自身安全的必要且合理手段。虽然持刀反击可能造成对霸凌者的伤害，但在那种紧急情况下，要求江某某精确控制防卫力度和手段显然是不现实的。

4.防卫的意图""正当防卫要求防卫人主观上具有防卫的意图，即为了保护自己或他人的合法权益而实施防卫行为。此案中，江某某持刀反击是为了保护自己免受更严重伤害，符合正当防卫的主观要件。

该案例的发布对于法院今后判决正当防卫案件具有示范作用。

一、该案例在明确正当防卫界限和适用条件方面具有重要意义。

江某某持刀反击15名霸凌者致对方2人重伤、1人轻伤，被法院认定为正当防卫，向公众传递了一个明确信号：在特定情境下，为保护自身安全而采取的防卫行为是受法律保护的。

过去，由于对正当防卫的界限和适用条件缺乏明确、统一的指导，法院在判决时往往态度谨慎，导致许多合理的防卫行为被错误地认定为防卫过当或违法。这不仅损害了公民的合法权益，也影响了正当防卫制度的有效实施。

而在此案例中，法院充分考虑了防卫行为发生的具体情境、防卫者的主观意图以及防卫行为的合理性和必要性等因素，明确指出在面临紧迫且严重的非法侵害时，防卫行为是必要的且合理的，即使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损害，也属于正当防卫。

这一判决不仅符合公众期待和立法目的，也为今后法院在审理类似案件时提供了清晰的判定依据。

同时，该判决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震慑潜在不法分子的作用，让那些意图进行霸凌、侵害他人权益的不法分子因为忌惮可能的反击而收敛自己的行为。因此，从长远看，该判决有助于减少不法侵害行为的发生，维护社会的和谐与稳定。

二、该案例体现了法院对未成年人权益的特殊关注和保护。

在判决中，法院充分考虑了未成年人的心理、生理特点及应对能力，对其防卫行为给予了更为宽容和理解的态度。这将有助于推动法院在今后审理同类案件时，更加注重保护未成年人的合法权益。

三、该案例将有助于推动正当防卫制度的完善和发展。

该案例的发布为正当防卫制度的司法实践提供了有力支撑。这样的判决不仅增强了司法公信力，也为正当防卫制度的落实和执行提供了强有力的保障。

该案例还有可能对将来的立法工作产生一定影响。通过对此类案例的深入分析和总结，立法者能够更加精准地把握正当防卫制度的实际需求，从而在未来的法律修订中作出更为科学、合理的规定。

该案例的发布也将对公众产生积极的教育引导作用。通过这一案例，公众将更加深入了解正当防卫的界限和适用条件，在面临不法侵害时也将更懂得恰当应对。

【编辑：冯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