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

濒临倒闭的机器人公司

“小牛啊，过来喝杯茶。”

马总拧开写着明前茶的罐子，把里面剩余不多的茶叶都倒了出来，包括残余的茶叶碎沫。

牛钝忽然有点心酸。他想起三年前，马总初创“千里马”机器人公司的时候，拉了几十人的团队，意气风发，那时，发际线后移还不是很明显。然而，现在除了牛钝，老员工基本都走得差不多了，连财务都外包出去了。也不怪员工们，大家都得养家糊口，千里马公司不但没有实现马总十年内上市的愿景，反而快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牛钝也不是不想走，但马总算是他的远房表哥，有那么一点点遥远的亲情在。最重要的，是牛钝还没找到合适的下家。

马总倒好了茶，递给牛钝一杯。茶叶残渣漂浮在水的表面，就像牛钝此时的浮躁心情。

“小牛啊，咱们是一家人，公司现在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现在只有靠你了。”马总吹了吹茶杯里的水。

牛钝有点手足无措：“别这么客气，有什么……有什么指示，您吩咐就好了。”

马总说：“最近的机器人创新大赛，是我们拉投资的关键机会。如果咱们能做出一个好产品，拉到钱，公司就能东山再起了。”

牛钝不是很乐观：“做什么产品呢？咱们做的扫地机器人，卖得也不好……”

马总挥挥手：“扫地机器人算什么？我把所有的剩余资金都给你，你必须给我做出一款既包含中华传统文化，又具有现代美学特色的机器人，务必一举夺得比赛的大奖！”

牛钝瞪大了眼睛，一时想象不出这种产品的形象。

马总说：“小牛，咱是四川人，对不对？”

牛钝很无语，这不是废话嘛。

马总：“诸葛亮也是四川人，对吧？”

牛钝皱了一下眉头：“诸葛亮？人家是山东人吧？”

马总说：“不管他是哪人，反正他当过蜀国丞相吧？发明过一个木牛流马吧？古代人能发明的东西，我们为什么做不出来？”

牛钝怔了怔：“木牛流马？”

马总终于笑了：“对，你给我做一个木牛流马！可不是那种简单的木头玩具，要融入蒸汽朋克元素，用先进的智能化控制，体现出东方的美学和艺术底蕴。”

牛钝头上的汗快下来了：“您的意思是，做一款木牛流马的高科技版仿生机器人？”

马总一拍手：“你总算明白了！我们千里马，要做就做这种重量级产品，我把剩余的经费全拨给你，成败在此一举！”

牛钝发愁地说：“马总，可是咱们没有技术人员了。”

马总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你不就是搞技术的吗？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小牛啊，哥待你不薄……”

牛钝叹了口气：“那您让我想想吧。”

马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问题，好好想！咱们这次的产品务必一鸣惊人。喝茶。”

牛钝喝着凉了的茶，茶叶渣像锯末一样索然无味。牛钝心里想，我得抓紧开始投简历了。

梦回酒吧

牛钝在梦回酒吧喝了一杯鸡尾酒，发现窗外下雨了，水滴折射出霓虹灯五彩缤纷的颜色，就像每一滴雨水中还藏着一个宇宙。

想到今天马总说的那些无厘头的话，牛钝心情就很抑郁。牛钝喝了几口酒，开始念念叨叨：“什么木牛流马，你怎么不自己跑回三国去问诸葛亮呢……”

酒保是牛钝的老熟人，给他加了几块冰，这样酒能多喝一会儿，毕竟续杯也挺贵的。

酒保对牛钝挤挤眼睛：“牛哥，今天心情不太好啊？要不要去后面轻松轻松？”

牛钝苦笑了一下：“我这个月的房租都没交呢。”

酒保忽然露出了神秘笑容：“今天晚上算老弟送你一个福利，我们新换了老板，算是大酬宾吧，每晚可以抽取一名顾客，免费到后院轻松轻松，今天的幸运顾客就是你了！”

牛钝半信半疑：“真的假的？还有这种好事，进后院可不便宜bc14qY5QLn8735ipPaDQ7A==呢。”

酒保说：“你放心去，产生费用算在我头上。对了，老板亲自在后院呢，而且，他换了新设备……快去吧。”

牛钝把剩下的酒一股脑倒进喉咙里，只觉得身上发热，豪迈地对酒保点点头，朝后院走去。

一进酒吧的后院，冰凉的雨滴顿时让牛钝清醒了过来。这不会是什么新骗局吧？免费体验，自己可从来没摊上过这种好事。不过怕什么呢，反正今天已经身无分文了，也没什么可被骗的。

牛钝推开了白色房屋的门。

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坐在前台，对牛钝微笑着。他如果年纪再大一点，就像肯德基招牌上那个老爷爷，或者像动画片名侦探柯南里的阿笠博士。

中年人说：“先生，您一定是今晚的幸运顾客了吧，今晚的体验没有时间限制，我们更换了新设备，一定能让您耳目一新。”

牛钝有些期待了：“您是这里的新老板？”

中年人很有风度地点点头：“是的，您直接进‘蜀道’房间，不会有人叨扰您的。”

牛钝道过谢，向着里面走去。每次在这里，牛钝都有一种错觉，这里并不大，但非常深，他还从来没有走进过最深的地方。他在这里有过许多新奇的体验，看过霸王龙大战三角龙，听过古埃及游吟诗人的演唱，见证过拿破仑兵败如山倒，那些体验比起看电影要逼真一百倍，当然，价格也不菲。每体验一次，都要花费他几天的薪水，但牛钝却非常满足，肾上腺素飙升后，还有一种下次还来的渴望。

牛钝走到了最深处的一个房间，房门上写着名字“蜀道”。他把门关上，这个小小隔间完全属于他了。正中间是一个很宽大的银色躺椅，皮质非常柔软，造型也很符合人体工学，比起之前的黑色皮椅看上去要舒适。躺椅旁边有一个透明小茶几，上面摆放着一个头显设备，看上去也是新的。这些就是新设备了吧，牛钝心想。

牛钝躺了下去，顿时，身体像陷入了橡皮泥一般，一股柔软而坚韧的力道托起了他。牛钝惬意地舒了口气，拿起头显设备。设备很轻盈，一点也不笨重，戴到脑袋上，舒适感和清晰度都比以前的要好多了。

可就在此时，牛钝感觉自己的右胳膊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感觉像是护士抽静脉血时的橡皮带，接着，手肘内侧一阵刺痛，像有个尖锐的针头扎了进去。牛钝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操作？以前可没有这个步骤，难道那个老板是个人贩子？牛钝反应慢半拍，这才想起要自救。可是，他刚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流进血管，就失去了意识。

牛钝感觉自己坠入了无底的深渊，身体一直在黑洞之中下坠着，什么也看不见，但意识还是活的，却也顾不上害怕。这种体验，比以往进入过去时空的瞬间要强烈百倍。牛钝感觉有些好奇，这台装置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这时，黑暗的尽头似乎有了光，就好像深井之中被一缕阳光照了进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在牛钝耳边响起：“祝您玩得开心，这一定是一次让您终生难忘的体验。”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就是那个胖胖的中年老板！牛钝吓了一跳，四处看，当然看不到老板的身影，老板还停留在他出发前的现实空间。

而牛钝和他的意识，踏上了未知的旅途，前往一个不确定的空间。

诸葛草庐

牛钝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宇宙的初生物体，意识还没有产生，光线在他的周围舞蹈，仿佛第一次来到地球。

他不再坠落了，落在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地面上。就是普通的土地，似乎还有点湿润，牛钝举起了一只手，手掌上沾着泥土。

突然间，一股寒意袭来，牛钝想起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这不是牛钝第一次用时空穿越装置娱乐，他还曾经到过白垩纪看恐龙打架，但之前的穿越之旅，牛钝是一个完全的旁观者，虽然置身其中，但又在那个世界之外，就像置身于一场逼真到极点的电影之中。如果他想伸手去触摸一棵恐龙时代的蕨类植物，只能看到自己的手掌像全息影像一般穿过植物，不会有任何的触感。当然，如果多花一点钱，是可以有模拟的嗅觉和触觉，体验感更好。

但是，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牛钝躺在了不知是什么时候的土地上，手掌上还沾上了真正的泥，泥土的气味又真实地传到了他的鼻子里。

就像……他真的来到了某个地方？

牛钝环顾四周，像是在山里，没有人烟，只有鸟鸣。在更远的地方，薄雾之中，似乎有一座草房子。

牛钝眼前一亮，有房子的话，说明可能会有人。如果见到人，至少他能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了。

这么想着，牛钝又乐观了起来，朝那个草房子走去。

院子的木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牛钝深吸了一口气，迈进了院子。小院子很干净，也非常简朴，种植着几棵紫薇树，院角落有一口井，旁边有些简单的农具。牛钝大概能看出它们的用途，但这样式未免也太古老了些，也说明它们的时代离牛钝的时代很遥远。

“有人在家吗？”牛钝吆喝了一声。

有悠悠的琴声从屋里传出来。

有人在屋里！牛钝精神一振，鼓起勇气，向草屋走去。刚到门口，他就看到了一幅古画中的景象：一位戴着白色头巾的年轻男子，正在抚着古琴，气质超凡脱俗，悠闲自得，似乎思想正在遨游星辰之间。他的身边，还放着一把羽毛扇子。

羽扇，纶巾……

诸葛亮？！

牛钝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眼前这位古琴演奏家，该不会就是诸葛亮吧？这风度和气质，很难装出来啊！

牛钝激动地说：“您是诸葛亮……诸先生？”

琴声停了。

古人看向牛钝：“是诸葛先生。”

牛钝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自己居然来到了三国？这是什么神仙时空穿越装置啊？等等，这该不会是梦回酒吧老板搞的真人版剧本杀吧？

诸葛亮一直在审视着他。

牛钝试探着问：“你是梦回酒吧的员工吗，高阶剧本杀？”

诸葛亮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牛钝顿时感觉自己很蠢，周围这满满的三国元素和细节，真不是剧本杀能做到的。

牛钝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是诸葛先生，您看到我，似乎没怎么惊讶，您难道不好奇我是从哪里来的吗？”

诸葛亮把古琴放好：“时空穿越者吧，我见过一次像你这样的人。”

牛钝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难道说，有现代人曾经来过三国？”

诸葛亮摊摊手：“之前，有个打扮奇怪的人来到草庐，我们聊了很久。他自称来自千年后的未来，刚开始，语言互相听不太懂，但我发现其实语法和用词结构并没有太大变化，后来就交流无阻了。”

牛钝这才反应过来：“哇，难怪您能用大白话跟我交流！您可真是个语言天才，太不可思议了。那位穿越的人是谁啊，他为什么要来找您呢？”

诸葛亮淡然一笑：“先说你吧。”

牛钝怔了怔：“哎，其实我不是主动来的……我们的时空装置，原来没有这么先进的，只能把你送到过往的某个时间点去看看，但从来不能参与历史的；可这次，我也搞不明白，怎么还能跟您说话……”

诸葛亮轻轻摇摇头：“万事都有理由，你既然来到了这里，总会有一个原因。”

牛钝想了半天，才想到了一个可能：“木牛流马？”

诸葛亮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木牛流马？”

牛钝说：“当然知道啦，您老的事迹，小说和正史都写得很详细。不过，您现在还在草庐里，想必刘备还没过来三顾茅庐，所以……”他又叹了口气，“木牛流马应该还没发明出来。”

诸葛亮皱皱眉头：“上次那位不速之客给我讲过，不久之后，刘玄德将军会大驾光临。”

牛钝说：“是真的，刘备三顾茅庐请您出山，三分天下后，您当了蜀汉丞相，业余时间还搞搞发明，然后刘备托孤，您带不动那个谁，几次北伐，最后病逝于……不好意思，我这样说会不会给您带来精神困扰？”

诸葛亮若有所思：“这倒不会……不过，你打听木牛流马做什么？我确实有这个设想，还画过图纸。”

牛钝说：“就是您这个木牛流马啊，我的老板非要我也做一个出来，参加一个重要的比赛。”

诸葛亮说：“木牛流马不过是一个设计精巧的木质工具，我预设的是运粮用，在你那个年代，还需要这样的东西搞运输？”

牛钝说：“不是啊，老板让我做的是用先进的智能化控制，体现出东方的美学和艺术底蕴，还要有蒸汽朋克元素的高科技版仿生机器人。”

诸葛亮叹口气：“我听不太懂，不过，我能帮你什么？毕竟这个小发明还停留在图纸阶段。”

牛钝问：“那……我能看一下您的图纸吗？”

木牛流马1.0版本

诸葛亮取来了一卷发黄的纸张，这个年代的纸还是稀罕物，上面有设计图。

牛钝也是搞设计的，只看了几眼，就佩服得不行：“您的设计理念可太超前了，一定要保护好知识产权啊！”

诸葛亮问：“知识产权？”

牛钝说：“您的发明可是独创的，不要被某些人偷师了。”

诸葛亮爽朗地笑了：“不过是小机巧而已，别人若能仿了去，也算是他的本事。”

牛钝有点好奇：“历史里您的木牛流马，要到后期您北伐的时候才会使用呢，怎么这么早就有了设计呢？”

诸葛亮捻捻胡须：“我虽在草庐之中，但也关心天下事，百姓艰苦，不管谁掌握天下大权，都需要爱惜民力。运输工具对百姓很重要，我设计了许多这样的东西，木牛流马只是其中的一个设想。”

牛钝说：“都说木牛流马，很多人不知道这其实是两个不同的东西，但是功用差不多，都是运输用。图纸画得也很细致，不但有整体的形象，连手柄、体轴这样的机关也都考虑进去了。不过，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诸葛亮说：“但说无妨。”

牛钝说：“我这话说的就有点上帝视角了，木牛流马多数是用在蜀道上的。蜀道偏僻狭窄，难以行走，您的设计虽然精巧绝伦，但如果用在蜀道上，可能要更多地考虑平衡性，而且，为了功能性更强，也可以减小设计的宽度，增加内部容量，就可以更多地运送粮食了。”

说到这，牛钝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算不算在干预历史呢？如果诸葛亮采信了自己的意见，时间线会不会跟着产生一系列相应的变动？

但诸葛亮却笑说：“所言极是，木牛流马在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版本，只是还没有进入应用阶段，所以还无须修改。”

牛钝松了口气，果然，历史最终总会把自己梳理得明明白白，其他的干扰因素不会造成走向的变动。

诸葛亮又说：“你的苦恼是什么呢？”

牛钝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我老板脑子在想什么，高科技版的木牛流马仿生机器人，这需要很高的技术支持，要想拿到大奖，只有想法是不行的。”

诸葛亮沉吟了一会：“我做木牛流马，是为了百姓的运输方便着想。你既然来自千年之后，你们的时代还需要这样的东西吗？”

牛钝愣了一下：“肯定不是运输用的。”

诸葛亮又问：“那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牛钝怔住了，他自从接到老板异想天开的任务，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脑子里的想法，都是在用什么花哨的高科技，把它打造成一个引人注目的美学和技术的融合体。可是，就算真的做成了这样一个大家伙，要这个铁疙瘩干吗用呢？

诸葛亮笑了：“这就是关键，我认为不在于技术，而在于——它的实用性。就算你在我的发明基础上加入了那些新元素和技术，做出了一个炫目的东西，但能给使用者带来什么好处呢？”

牛钝一时语塞。

诸葛亮倒了一杯竹叶茶给他。

牛钝喝了一口茶，微苦的感觉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忽然，他的大脑一片混沌，眼前白光闪过，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木牛流马2.0版本

牛钝醒来的时候，首先闻到了一股酒味。他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发现自己正斜倚在酒吧的吧台上，面前还有喝了一半的鸡尾酒。

酒保正在吧台后面看着他：“牛哥，你没事吧？”

牛钝问：“诸葛亮呢？”

酒保怔了怔：“谁？”

牛钝一把拉住酒保：“诸葛亮……我刚才到三国了，就是从后院里，那个叫蜀道的房间……”

酒保一脸迷惑：“你就没离开过吧台啊，今晚你心情不好，连喝了好几杯酒，我因为忙也没好好照顾你，就看到你趴在吧台上睡着了。”

牛钝难以置信：“我没去后院吗？还有你们那个新老板？”

酒保笑了笑：“你今天醉得厉害，一直在这睡觉，我还帮你盖了条薄毯子呢。”

牛钝感觉自己头晕晕的，难道刚才真的只是一场梦境，或者醉酒后的幻觉？穿越到三国跟诸葛亮讨论木牛流马，自己是疯了吧。

不过虽然头疼得厉害，但牛钝却觉得，经历过的三国之旅异常清晰。

“这就是关键，我认为不在于技术，而在于，它的实用性。”

想到这里，牛钝忽然感觉黑暗中透进了一束光，冥冥中捕捉到了什么。也许，这就是他可以突破的点！

牛钝兴冲冲地跳下椅子：“酒保，结账！”

酒保有点担心地说：“需不需要我帮你叫车？”

牛钝说：“不用，我现在脑子清醒得很！”

说完，牛钝结了账，冲进了夜色之中。回到家，他打开电脑，开始做自己的设计。

过了一周，马总把牛钝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马总的发际线显得更加单薄了，脸上的大黑眼圈显示出他不乐观的精神状态：“小牛啊，那件事怎么样了？我们千里马现在就指望你了……”

牛钝说：“我确实做了一个关于木牛流马的设计。”

马总的眼睛一亮：“真的吗？赶紧拿出来看看！”

牛钝转身从办公桌上取了一摞图纸，交给了马总。

马总兴冲冲地翻阅着，眉头越皱越紧：“这个……是什么东西，尺寸怎么这么小，我想要的是那种宏大设计，一鸣惊人的那种。”

牛钝凑近马总说：“诸葛亮为什么要设计木牛流马？为了好看吗？是为了一鸣惊人吗？都不是，是为了实用。他的设计，就是为了帮老百姓运输东西，节约人力，而且还要适合在蜀道上行进。虽然近两千年过去了，蜀道还在啊，这是我们生活的地方。我的设计，就是要有一个特别的实用性，这才能立足。况且，咱们的资金也不足以支持那些花哨的高科技……”

马总挠挠头：“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但是这么个小玩意，一点也不宏大，能吸引投资吗？”

牛钝摊摊手：“我就只能做到这样了，不然您再另请高明，如果不发工资还能请到新的设计师……”

马总干咳了一声：“小牛啊，哥对你不薄是吧，现在是公司生死存亡之际，只要能东山再起，你就是第一大功臣。机器人创新大赛马上就要进行了，唉，行不行的就是它了！”

牛钝笑笑说：“就是嘛！”

机器人创新大赛

光怪陆离的机器人大赛现场，仿佛让人来到了一个超现实的世界，令人目不暇接。

各家机器人公司把看家的本事都拿了出来，展示着自己的招牌创意。有一个机器人管家美女，简直与真人毫无二致，几乎看不出生硬的感觉，温柔地与在场观众聊天，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还有一款手术型机器人，能代替外科医生进行手术，看上去精准冷酷，虽然报价不菲，但也吸引了许多医疗投资人士的驻足竞价。还有临终关怀型机器宠物，陪伴幼儿的全能型机械狗，餐馆制作甜点的机器人……

千里马公司的展区在一个角落里，不起眼，因为好地段都是要花大价钱的。马总看上去并不意气风发，因为他们的展品，实在还不如展区位置起眼。

一只似牛非马的小机械生物，也就有一只柯基狗那么大。外形平平无奇，不通电的时候，看上去像是一块废铁。

千里马展区的通道上门可罗雀，不时有几位过路的观众，也都是扫一眼就离开了。

牛钝打开了墙上的背景屏幕。

屏幕上，是蜀道某风景区的悬崖峭壁，一位腰间系着绳子的清洁工人，就在峭壁之间悬空着，清理着游客扔下的垃圾。这个画面让人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时，展区前面驻足的人多了起来，大家都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个视频和机器人大赛有什么关系。

这时，画面一转，几只牛钝版的智能木牛流马，轻巧地在悬崖峭壁之间穿梭，将捡拾到的垃圾吞入腹中，效率非常高，而且在晴天的时候，可以太阳能充电。

牛钝拿过话筒，开始了演讲：“各位朋友，大家好！我们千里马公司设计的蜀道版木牛流马，没有炫目的高科技，但性价比非常高。我们公司以往以生产扫地机器人为主，虽然质量不错，但因为市场比较饱和的原因，销售遇到了很多困难。这次的机器人大赛，我们设计了这一款产品，它们可以在各种陡峭险峻的地形上如履平地，清理垃圾，维护美好清洁的环境，而且报价很低。现场有很多文旅部门的负责人和朋友，欢迎大家多多关注……”

千里马展区的人越聚越多，有人开始询问这款木牛流马的价格，有人咨询它的续航能力，牛钝开始忙得不可开交，而马总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最终，蜀道版木牛流马，获得了机器人创新大赛的最“经济实用”奖，并且一举拿下了几个订单，还有更多的人准备深入了解和合作。

尾声

牛钝在梦回酒吧里，高兴地点了几杯最新调制的酒。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了奖金，终于可以大大方方消费了。不过，牛钝的心里还有一个隐隐的问题，那天自己的奇遇，到底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一个胖胖的身影坐在了他的身边。

牛钝一转身，一惊，这不就是那天在后院里看到的新老板吗？那个胖胖的中年人？难道说，那天他真的去过了后院？

老板笑笑：“兄弟，别害怕，我是个真人。”

牛钝吸了口气：“那天……那天到底是真的，还是？”

老板说：“真的。”

牛钝说：“可是，酒保告诉我，那是我做的梦。”

老板又笑了：“那我现在可是活生生地在你面前了。”

牛钝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生疼：“可是，你是怎么做到的？穿越时空的装置，怎么能介入到历史之中？以前我们的时空之旅，最多只能是像看电影一般回到过去，而我居然真的到了三国之中，而且还跟诸葛亮发生了一段很长的对话。”

老板说：“那是真的。我是一个科研者，而且我酷爱三国。我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来改良时空装置，使人们能够亲身介入历史之中，与历史中的人物产生对话和故事。因为我的精力和能力有限，我只选择了一个历史时期，作为时空穿梭的突破点，就是三国时期。有一天，我真的成功了，并且亲身感受了神奇的体验……”

牛钝忽然想到了什么：“诸葛亮说的在我之前的时空旅行者，不会就是你吧！”

老板笑笑：“是我，很神奇，对吧！”

牛钝陷入了回忆，那真是人生中最不可思议的一段经历了。

牛钝忽然有点激动：“你有了这样的发明，完全可以搞一个三国深度旅游体验啊，肯定很多人愿意花大价钱体验我的经历！”

老板说：“我也有这个梦想，所以我花了所有的积蓄盘下了这个酒吧，把它作为一个基地。这样的时空装置我只设计出了一台，放在后院最深处的房间，没有公开使用。怎么说呢，深度介入历史的时空旅行，目前还属于一个模糊地带，到底是不是合理和合法的，还没有明确的规定，我不敢贸然公开使用。况且，这个发明对旅行者的身体条件要求比较高，你会感受到比普通时空装置强烈十倍的应激反应，所以能不能放开使用，还需要经过许多验证。你是除了我之外，第二个体验这台机器的人。”

牛钝有些恍然：“你怎么会挑中了我呢？”

老板笑笑：“那天我看到你独自在吧台上很失意，嘴里一直在念叨跟三国有关的话题，觉得你很有意思，应该也是个三国迷，所以就让酒保把你请进后院，免费体验了一次深度旅行，好像你也很有收获吧！”

牛钝眼睛亮了：“是呀！要不是诸葛亮的指点，我真的解决不了我的难题！老板，能不能让我再体验一次，付费也可以！”

老板笑了笑：“恐怕不行了。”

牛钝着急地问：“为什么？”

老板沉思道：“自从你那次穿越之后，我又去了一次三国，来到了诸葛亮的草庐之中。”

牛钝问：“你见到他了？”

老板说：“没有，我走进去之后，草庐中空无一人，只在他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天涯路远，不复相见。”

牛钝有点意外：“可是，这……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想再见到我们了吗？”

老板说：“回来之后，我很沮丧，也开始思考，我的这项发明到底是不是对的？就算我们能介入历史之中，那历史欢迎我们吗？历史中的人物愿意自己的生活被打扰吗？我们的举动，会不会导致时间线上的细节变更，引发一系列严重的时空畸变？这些问题，我还都没有找到答案。也许诸葛亮比我们智慧得多，他已经预见到了这些问题，并且给出了规劝。”

牛钝也思考着：“是啊，我倒没想过这些。”

老板说：“所以，在找到合理的答案之前，我不再启动这台机器了，我把蜀道这个房间封闭起来了。”

牛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喝着酒。

老板忽然又笑着说：“不管怎么说，你我都是见证过历史的人了。”

牛钝想想，也是，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于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