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贵州桥梁的命名及其文化内涵

2024-07-14 05:32杨云罗权
贵州文史丛刊 2024年2期
关键词:明清时期命名贵州

杨云?罗权

摘 要:明清时期,随着贵州驿道交通和城镇建设的需求,桥梁的修建数量超越了以往各个时代。这些桥梁的命名多种多样,不同程度地受到桥梁建筑的位置、用材、功用和历史、文化、习俗等因素的影响,前者包括水文、木石、铁索等,后者包括姓氏、嘉名、人物、传说、形状、纪事等,许多桥名蕴藏着丰厚的历史文化内涵,是研究贵州桥梁建筑史和文化史的重要资料。

关键词:明清时期 贵州 桥梁 命名

中图分类号:K248;K24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705(2024)02-0072-14

中国的地名学研究经历了一个长期的发展阶段,对传统地名学的认识,在秦汉魏晋时期已逐步趋向一致,至唐宋时期基本完成1。地名蕴藏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内涵,地名的命名方式反映了历史时期各个地方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交通等状况,也见证了自然生态环境的历史变迁。近些年来,地名学受到越来越多学者的关注,相关的研究成果较为丰富。目前,学界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探讨地名的命名规律、地名文化景观等方面2,对古代桥梁的命名方式探讨不足,尤其是对贵州历史上的桥梁命名研究尚未展开。贵州作为典型的喀斯特地区,多高山、深谷、河流。在明代建省后,随着交通方面的需要,修建了大量桥梁。本文以明清时期修建的贵州桥梁为研究对象,探讨其命名的方式及蕴藏的文化内涵。

一、明清时期贵州桥梁修建的背景与时空分布

明初,由于贵州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明廷为强化对西南地区的统治,“开一线以通云南”,促成了贵州建省,并着力改善贵州的交通。正如顾祖禹所言:“虽偏隅逼窄,然驿道所经,自平溪、清浪而西,回环达于西北,几千六百馀里。”3随着贵州建省,大量的外省移民进入贵州各地,参与到了道路、桥梁、渡口建设4,在其时的湖广通往云南的驿道干线上修建了许多桥梁,贵州各交通支线的桥梁修建也逐渐展开。到了清代,清廷通过改土归流、改卫设县等方式,使得贵州全域实现了流官治理;又将原属四川、湖广、广西的不少地区划入贵州,使得贵州管辖的区域大幅增多,桥梁建设也得以在更广的地域空间展开。

(一)明清时期贵州桥梁的时间分布

据统计,明清时期修建的贵州桥梁中有确切名称可考的共计二千三百六十五座左右,还有更多因各种因素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桥梁没有记载。在这些桥梁中,有明确修建年代记载的仅占少数,更多的只是记载了大致方位,或简略地点,或捐资修建者,这导致了大多数明清时期修建的桥梁并不能明晰其修筑时间。目前,明代贵州修建的桥梁且有修建年代可考的有百馀座,分布如表一所示:

明代贵州桥梁修建最集中的是洪武、成化、弘治、万历、崇祯五个时期,所建桥梁次数达到总数的百分之七十二左右,所占比重较高。明洪武十五年(1382),明廷平定云南,为保障内地进入云南的道路畅通,建立贵州都指挥使司,沿驿路设立卫所,使用联省控御、分段设防的办法,并通过城池、关隘、寨堡、哨卡、驿站构筑起连点成线、连线成面的戍防体系1。为了维系紧密的军事戍防体系,保障驿道的通畅,必须依赖可靠的水陆交通,为桥梁建设提供了机会。

明成化、弘治年间,贵州桥梁的修建次数较之前增多,这与彼时的贵州经济发展水平有关。明廷采取“移民就宽乡”的政策,大量中原和江南地区省份的移民进入贵州后,带来了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使得贵州的农业得到较大发展。在手工业方面,随着移民的进入而带来的技术改进,贵州在酿造、纺织、蜡染等方面都具有较高的技术水平。在商业贸易方面,由于贵州人口的增加,货物需求量较大,在驿道沿线的城镇形成了许多商业活动中心,并影响了周围的农村地区,农村场市逐渐出现,促进了市场网络的形成2。随着贵州农业、手工业、商业的不断发展,城乡之间、各民族之间的经济交往和文化交流更为密切,对水陆交通的需求也更加迫切。此外,万历年间发生的“万历三大征”之一的“平播之战”,天启、崇祯年间发生的明廷平定“奢安之乱”,明廷调集数省兵力进入贵州,为便于行军修建了大量桥梁,故这两个时期桥梁的修筑数量也较多。

清代以来,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贵州桥梁的修建次数较之前代明显增多。目前,清代贵州修建的桥梁有修建年代可考的有八百九十二座左右,分布如表二所示:

从以上列表可以看出,清代贵州桥梁修建最集中的是乾隆、嘉庆、道光、光绪四个时期,所建桥梁次数达到了总数的百分之七十七点三五左右。康熙时期,清廷平定“三藩之乱”后,在西南地区实行休养生息之策,这些地方的经济开始得到逐步恢复,贵州的桥梁修建次数也逐步增加。到了雍正时期,虽然贵州的桥梁修建次数没有康熙时期多,但从雍正帝的统治年数和相对比值看,还是有一定增长的。至乾隆、嘉庆、道光时期,贵州的桥梁修建次数超过了以往的各个历史时期,这与其时的经济社会发展状况和各族人民交流交往的增多有着密切的联系。至咸丰、同治时期,贵州桥梁的修建次数相比于道光、光绪时期要少得多,主要原因是其时的战事较多,官府和民间都无暇顾及桥梁修建,故次数较少。至光绪年间,随着贵州各地战事的减少,这一时期的桥梁修建次数又有所增多;但随着西方帝国主义的不断入侵,清廷内忧外患加剧,这一时期的增多又是短暂的。

(二)明清时期贵州桥梁的空间分布

笔者以明清时期贵州的省、府、厅、州、县各类地方志资料为基础,以实录、奏议、文集、笔记、谱牒、地名录、碑刻、调查记录等资料加以佐证、补充,最后统计出明代贵州桥梁数为三百零五座左右,分布如表三所示:

从以上列表可以看出,明代贵州桥梁数量最多的是思南府,共修建桥梁三十四座,占当时贵州桥梁总数的百分之十一点一五左右;其次是贵州宣慰司,有三十三座,占当时贵州桥梁总数的百分之十点八二左右;再次是贵阳军民府,有二十三座,占当时贵州桥梁总数的百分之七点五四左右。而桥梁数最少的是偏桥卫,仅有一座。桥梁数超过十五座的有贵州宣慰司、贵阳军民府、安顺军民府、思南府、铜仁府,少于十五座的有思州府、镇远府、石阡府、黎平府、都匀府、偏桥卫、清浪卫、平溪卫、龙里卫、新添卫、平越卫、清平卫、兴隆卫、威清卫、平坝卫、普定卫、安庄卫、安南卫、毕节卫、乌撒卫、赤水卫、黄平所、播州宣慰司。

在明代的基础之上,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清代贵州桥梁的修建数量呈现大幅增加的趋势,最后统计出清代贵州桥梁数为二千零六十座左右,分布如表四所示:

从以上列表可以看出,清代贵州桥梁数量最多的是贵定县,共修建桥梁一百二十八座,占当时贵州桥梁总数的百分之六点二一左右;其次是遵义县,有一百一十九座,占当时贵州桥梁总数的百分之五点七八左右;再次是黄平州,有九十九座,占当时贵州桥梁总数的百分之四点八一左右。最少的是清溪县,仅有一座。桥梁数超过六十座的有贵定县、贵筑县、镇宁州、独山州、黄平州、开泰县、盘州厅、遵义县、赤水厅,少于六座的有麻哈州、施秉县、台拱厅、龙泉县、清溪县、铜仁县、下江厅、安南县。

依据以上对明清贵州桥梁的统计及梳理,可知贵州各地桥梁修建的选址与分布受以下因素影响:当地的地理水文条件,区域交通需求,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官府的出资倡导力度,民间自发组织程度,等等。其中,河流的多寡、总长等水文条件是影响桥梁选址与分布的主要原因,而地方官府所在地、人口居住集中区域、军事驻防区域、文教相对发达地区等,也是重要的影响因素,如遵义县、镇远县、都匀县、开泰县等地,位于该地区的官府所在地,人口居住较为集中,文教相对发达,当地的官府自然在桥梁修建的倡导、出资、监督、管理方面会更加用心,对由上级官府责成的桥梁修建工程,地方官府会更加直接地介入,会采取直接出资、组织民力、强化施工管理等措施。因此,这些地方的桥梁分布数量会比较多,桥梁规模会比较大,质量也相对较好。同时,清代贵州的军事区域布局也对桥梁修建产生着重要影响,清廷改变明代的线性防御为区域性防御,实现其管理全省的目的,在清代贵州政区发生重大变动的背景下,军事戍防格局由线性控制拓展为遍及全省的网状控制1,所以更加完善的水陆交通体系显得尤为重要,这也是清代贵州桥梁建设迅速展开的重要原因。此外,山洪暴发、水旱灾害等自然环境因素以及战争期间桥梁屡次被毁等因素,都会影响桥梁的分布数量。

二、因自然地理因素命名及其文化内涵

(一)因所在地的水文情况命名

所谓“逢山开道,遇水架桥”,说明水文地理条件是影响桥梁修建的重要因素。贵州自然地理环境,山高路险,河谷深切,水流湍急,修建桥梁往往比其他地区更为艰难,如设计要求较高,施工难度更大,资金投放和人力需求更多,等等。一般来说,桥梁选择修建在河道顺直、水流稳定的地方;偏远地区也有桥梁,但数量和规模普遍较少较小。在明清时期贵州的桥梁中,以“水”命名的有五十三座,这些桥梁一般与水体相关,如明代定番州的冷水桥,思南府的甘艘水桥、黑水桥,平坝卫的大水桥;清代普定县的清水桥、修文县的秀水桥、湄潭县的湄水桥、思州府的转水桥等。一些桥梁因在水流处而得名,如清代贵阳府城七里有富水桥,因其“在龙家寨富水发源处”2;龙里县有广济桥,一名水桥,因其“在诸水合会处”3;毕节县西南隅有分水桥,因其在“二水分流”4处。

正因水在桥梁建设过程中的关键影响,桥梁建设地的选址往往更加注重考虑河流的水文条件,避免河水过于湍急或者流量过大时导致桥梁被冲毁。正是由于水对于桥梁修建的影响,给人们留下较为深刻的印象,同时也为了人们方便识别和寻找,所以用“河”为名是贵州桥梁命名的一种重要方式。此类桥梁共有八十二座,其中以“某河桥”较为普遍,即该桥横跨河上而得名。如清代贵筑县的小河桥、贵定县的老密河桥、大定府的落折河桥、毕节县的土老河桥、黔西州的渭河桥、兴义县的马别河桥、普安县的大河桥、盘州厅的西河桥、独山州的上母鱼河桥、正安州的牛渡河桥等。以“溪”为名的也不在少数,此类桥梁共七十四座,如思南府有马蹄溪桥,因其“在安化属马蹄溪,两山陡绝,中横一溪,广数十步”1;遵义县城南四里有木龙溪桥,因其“跨木龙溪水,入湘江处”2;普安县有深溪桥,因其“在县西南深溪河上”3。其他与水文条件相关的命名,如“塘”(十五座)、“沟”(十座)、“湾”(六座)、“潭”(四座)、“源”(四座),等等。

(二)因建造材料的材质命名

在我国古代,虽然石桥建造的技术比较成熟,但其对人力、资金等方面均有较高要求。因此,石桥建造的普及受诸多因素制约。尤其像贵州这样的边远地区,山高河深,人力、资金、技术施工方面又受到诸多限制,因此在建造桥梁时,一般较多使用木材,故木桥较为常见。一些木桥修建比较简易,有的仅“架木铺竹于河上”,有的则是“独木桥”,当然也有部分形体较大的木桥,但为数较少。以“木”命名的桥梁有十九座,如清代贵阳府的木凉桥、思州府的木林桥、天柱县的枫木桥、馀庆县的枬木桥、绥阳县的马桑木桥、桐梓县的大木林桥、铜仁府的楠木桥、下江厅的平江寨木桥等。此外,开泰县之樟树桥与“木”相关,因该地植樟树无数,得名樟树坪,下汇入江,从此处远望对岸,皆是农家之田,则跨田而为桥,因此得名4。还有一些以“松”命名的桥梁,包括清代镇远县的松溪桥、天柱县的润松桥、平越直隶州的地松桥、水城厅的松云桥、盘州厅的松树湾桥等。

明清时期,贵州民间常以石板修桥,或以跳蹬过河,“其细而为跳蹬,又桥之细也,贵定凡有蹬有二十四”5,包括谷丙河磴、大湾河磴、平寨河磴、谷新河磴、新占河磴、旧司河磴等二十四处。清代贵州的许多地方大多使用跳蹬过河,因为跳蹬与石桥相比,不仅经济实惠,而且修建与使用更加便利,现今贵州许多地区仍在使用。

相比于木桥,以石材修建的桥梁更加坚固耐用,石桥的使用年限也更长,而木桥往往在水涨之时被冲毁,耐久性比较差。明清以来,随着桥梁技术的逐步发展,贵州各地发挥自身石料资源丰富的优势,石桥修建也更加普遍。明清时期,贵州桥梁中以“石”命名的共计五十四座,如明代思州府的大石桥、小石桥、铜仁府万山司的大石桥、石阡府的石桥、黄平所的静黎石桥;清代贵筑县的石头寨桥、修文县的独石桥、瓮安县猴场的大石桥、黄平州的图峰岩石桥、开泰县的东石桥、下江厅的凤凰滩石桥、正安州的王石桥、绥阳县的木鱼石桥等。

(三)因建造材料的名称命名

贵州地区属于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水流湍急、河谷深切,桥距一般跨度较大,修建石桥的难度极高,于是索桥应运而生。明初,贵州的桥梁大多采用竹索、藤索等材料,如明代安顺军民府西堡司南四十里有索桥,“在谷龙河上,河宽水急,土人系藤为桥,以济往来”1。镇宁州十二营司北五十里有索渡桥,“在阿破河上,土人以藤绞为二巨索,贯以木筒,系于两岸”2。清代修文县城西四十里有索桥,悬崖峭壁,高数十丈,石工无法修建,于是“居人于两岸岩间凿石为鼻,用竹扭成巨组拴石鼻中,另为环系木架于组,以坐行人,行者逐次缘絙以渡,最为危险”3。但是由于竹索、藤索等材料受风雨侵蚀后使用时间不长,行进时晃动比较大,且战事发生期间很容易被焚毁。因此,在冶炼技术逐渐发展的基础上,民众逐渐改用铁索和铁眼杆取代竹索等材料,铁索桥(又称铁锁桥)逐渐出现4。以“铁索”为名是贵州桥梁命名的一种重要方式,此类桥梁共有八座,包括清代永宁州的盘江铁锁桥(图一)、花江铁索桥、清镇县的铁索桥、遵义县的马路河铁索桥、桐梓县的铁索桥、仁怀县的缆子口铁索桥、黄平州的重安江铁索桥等。当然,这并非代表明清时期贵州的铁索桥只有八座,还有更多桥梁属于铁索桥,但没有以“铁索”命名,这也反映了桥梁命名方式的多样性。

在其时贵州各地的铁索桥中,以永宁州的盘江铁锁桥最为险峻,旧称盘江铁桥、盘江桥,又称铁索桥,位于今关岭布依族苗族自治县新铺镇与晴隆县光照镇交界的北盘江上,过去为滇黔孔道。明朝崇祯年间,参政朱家民负责营建此桥,因多次毁坏,后又屡次重修,至康熙五十年(1711),木桥毁坏,贵州巡抚刘荫枢重新修建铁锁桥。据相关史料记载,这座桥上有“过江大铁索一十九根,每根长二十八丈,二百八十五扣;每扣长一尺,重十斤。坠桥楼过江大铁索六根,每根长二十五丈,二百二十五扣;每扣长一尺,重十斤。栏杆大铁索八根,长十二丈,二百四十扣,每扣长五寸,重半斤。栏杆铁枋九十七块,每块长四尺,重四两。栏杆细铁索一百九十四根,每根长四尺,每扣寸许,重一两六钱,一根共重四斤。兜底过江大铁索,系铁枋穿链,每块长一尺五寸,宽三寸,厚八分,重二十斤,共五十五块”5,其形状可谓蔚为壮观,通过史料中对铁索的材料使用情况和施工工艺的详细记载,可见修建盘江铁锁桥时工程之浩繁。因此桥在贵州通往云南的交通要道上,来往的人员和货物较多,明清两代对此桥进行了多次维修。在修建过程中,古代工匠采用了“熔铁成扣,联扣成索”工艺,体现出他们高超的桥梁建筑智慧。

(四)因桥梁的使用功能命名

廊桥是中国南方地区特有的一种桥梁,由于能躲避风雨,故民间习惯称其为“风雨桥”。在贵州的少数民族地区,“风雨桥”数量较多,且极富文化气息。比如,侗族同胞居住的地方就有许多“风雨桥”,这些桥梁除了有躲避风雨的功能以外,还是一处文化活动场所,遇到重要节日,他们会在这里举行一些庆祝活动,载歌载舞。这些“风雨桥”极富民族特色,形状美观,结构精严,工艺考究,令人赞叹,反映了贵州少数民族同胞高超的桥梁建筑智慧和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大多数地方的“风雨桥”都采用廊亭结合的方式,也称为“花桥”,再因白龙传说,所以“风雨桥”又有“回龙桥”之称1。在贵州少数民族地区,以“风雨桥”“花桥”“回龙桥”等名称命名桥梁的情况比较常见。今从江县保存有流架回龙桥,位于县城西北三十七公里的流架村,原为简支木梁桥,清道光六年(1826)改建为石拱桥,桥上原建有文昌阁,现存的廊桥为后期所建2。今黎平县保存有地坪风雨桥,该桥始建于清光绪八年(1882),在城南一百零九公里的地坪上、下寨与甘龙之间,横跨水口河上,桥全长五十五点八八米,桥廊宽三点八五米,桥面距水面约十一米。该桥木构架全为榫接,不用一钉一铆,造型美观,具有浓厚的民族建筑特色3。

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不可移动文物目录》(贵州卷)统计,黔东南的黎平县有潭溪风雨桥、腊洞上寨风雨桥、芒寨风雨桥、腊洞下寨风雨桥、永从风雨桥等;从江县有增冲寨头风雨桥、得桥寨头风雨桥、得桥寨脚风雨桥、增冲寨中风雨桥、增冲寨脚花桥、朝利风雨桥等;榕江有子谢花桥、晚寨花桥、大利中步花桥、大利寨尾花桥、大利寨头花桥等建筑。其他地区分布也不少,这进一步说明了风雨桥在贵州少数民族地区得到广泛应用。

三、因人文社会因素命名及其文化内涵

(一)以姓氏命名

在我国传统社会结构中,宗族之间较为常见的生活方式为聚族而居,即同一个宗族的成员,往往聚居在同一地域范围内,互相之间保持着较为紧密的宗族关系。在此过程中,除了生产生活上的互助外,宗族之间还会共同参与一些公众性的事务。比如,在兴修桥梁方面,往往由宗族之间共同协商,出资出力,协同配合开展。明清时期,由于官府投入不足等因素,这种情形在贵州是比较普遍的。比如,都匀县城西南外有百子桥,为清乾隆丙午年(1786)唐文升与其族人修建,又称剑河大桥,后又被其族人多次培修,“光绪戊申后,连年大水,基损。唐文升六世孙树衡三次合族培修”4。

贵州各地还有不少聚族而建的桥梁,大部分直接以其家族姓氏命名为“某家桥”。比如,明代平溪卫城西五里有三家桥,其桥“旧名单家桥,谢诚、谢魁、王耀建”5;开州有许家桥,“明季有许潢者,经商两广,获巨资,努力为善,特建此桥”6;清代修文县东六十里底寨有黎家桥,为“清初黎氏孀妇独建”1;平远州南七十里有杜家桥,为“杜朝相及其子武举芳亨建”2;黄平州有王家桥,为“进士王橒建,今改平桥”3。在贵州有确切名称可考的二千三百六十五座桥梁中,以“某家桥”命名的共有九十座。虽然有些桥梁并未以“某家桥”为名,但其命名方式也与姓氏有关。比如,都匀县城北有万善桥,旧名莫家桥,为“邑人莫奇石积石架木创修平桥”4;印江县有双凤桥,为“峨岭寨居人严姓、戴姓合建”5;普安县城西南八十里有双合桥,即陇家桥,为“道光中里人陇潜建”6,等等。

(二)以“嘉名”命名

以“嘉名”命名某物在先秦时即已出现,汉魏时期使用逐渐增多,至隋唐时期,以表达人们愿望的字词类地名者逐渐增多,“取其嘉名”的观念日渐成熟7。在桥梁命名方面也一样,许多地方的人们喜欢以“嘉名”来命名桥梁,体现了他们对祥和安定生活的期望,这一种命名桥梁方式在明清时期的贵州各个地方都有出现。比如,平远州城中有月华桥,顺治十八年(1661)修建,“桥成之夕有月华,故名”;又如日升桥,为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贵州游击将军侯宏道之父侯加爵与翟云慧共同修建,水势奔流,有曲折潆回之象,“因下流有桥名月华,故此名日升以匹之”8。还有一些以“天”字命名的桥梁,如天生、天成、天恩、天人、天福、天助等,总计六十六座,其中以“天生”命名的桥梁就有四十五座,大多“以天然石梁,不假人力”而得名。

还有许多桥梁名称体现了人们祈求国泰民安、社会和谐、风调雨顺之意,以“永”“长”“平”“安”等字命名。以“永”命名的桥梁包括永清、永庆、永远、永盛、永兴、永康、永昌、永祥、永丰、永成等,总计一百零八座;以“长”命名的桥梁包括长寿、长发、长生、长春、长冲、长吉、长安等,总计三十五座;以“平”命名的桥梁包括平安、平定、太平、永平、平政、平心、平津等,总计九十座,这其中又以“太平桥”为名的最多,达到了三十三座;以“安”命名的桥梁包括永安、万安、普安、镇安、安定、乐安、怀安、庆安、安澜等,总计五十四座,其中以“永安桥”为名的有二十座,以“万安桥”为名的有五座。

明清时期,贵州各地的人们捐资出力修建桥梁的情况较之前代大幅增多,受儒家思想的影响,许多捐资出力者希望通过修建桥梁积德行善,济世利人;同时,表达希望增福增寿愿望的桥名也为数不少,这些桥名大多以“德”“善”“济”“福”“寿”等字命名。以“德”命名的桥梁包括德化、种德、遵德、盛德、同德、培德、聚德、仁德等,总计二十四座;以“善”命名的桥梁包括乐善、万善、继善、迁善、述善、种善、积善、同善等,总计五十二座,其中以“乐善”为名的有九座,以“继善”为名的有六座;以“济”命名的桥梁包括通济、永济、恩济、普济、利济、广济、康济、义济、惠济、乐济等,总计达九十四座,其中以“通济”为名的有二十七座,以“永济”为名的有十七座;以“福”命名的桥梁包括增福、福星、接福、万福、五福、福众、福源、来福、纳福等,总计三十七座;以“寿”命名的桥梁包括万寿、长寿、永寿、天寿、仁寿、加寿、延寿、积寿等,总计六十座,其中以“万寿”命名的有十四座,以“长寿”命名的有十座。

明清时期,在贵州的少数民族地区,有“架桥求子嗣”的习俗,并且对所架设之桥刻意保护,禁止别人破坏1,故多以“嗣”字命名,包括永嗣、广嗣、续嗣、保嗣、福嗣等,总计十五座;其他有关祈求子嗣、造福后代的命名,以“百子”为名者五座,以“裕后”为名者四座。

(三)以人物和故事命名

古代以人物命名地名者较多,在许多桥梁建筑中,不少是以修桥之人的名字、称谓来命名。明初的靖难之役后,相传建文帝朱允炆辗转流亡到西南地区,贵州的一些地方的桥梁命名中也有关于此事的传说。据相关史料记载,贵州宣慰司治城西南五里有太慈桥,“俗讹为太子桥,又名杨公桥”2,徐霞客的《黔游日记》也载有此传说:“有溪自西谷来,东注入南大溪,有石梁跨其上,曰太子桥。此桥谓因建文帝得名,然何以‘太子云也。”3而据贵州提学副使毛科的《太慈桥记》记载:“弘治乙丑九月既望,镇守贵州太监杨公贤,以年谷垂成……以是年十月丁卯始事,至次岁正德改元二月甲子讫工。”4可见太慈桥实为明代贵州镇守太监杨贤率先捐钱五千,又得到了其他官员以及地方士绅的协助,最终建成此桥,遂有“杨公桥”之称。

明正德三年(1508),王阳明因上疏斥责宦官刘瑾,触怒正德皇帝朱厚照,被贬谪到贵州龙场,先后讲学于龙冈书院及文明书院。到了清代,在修文县城东阳明洞后有阳明桥,又名新桥,相传为“明王守仁谪居龙场时建”5。明代清平卫城北有宗伯桥,该桥的修建与贵州学者孙应鳌有关,“万历四年,乡官孙应鳌建,参将侯之胄匾曰宗伯桥”6。还有一些与当时人物有关的桥名,相关史料记载:明万历间,郡人葛镜建桥,在平越卫城东南五里,跨麻哈江上,屡为水决,三建乃成,糜金巨万,悉罄家资7,总督张鹤鸣砻碑题“葛镜桥”三字,以彰葛镜建桥之功。又如,桐梓县城东北二里麻柳湾河上有孙公桥,“明万历三十八年,知府孙敏政、知县万建侯建”8。开泰县有广泗桥,“因总督张广泗平苗驻兵于此而得名”9。

(四)以传说故事命名

我国古代的一些桥梁命名有被人们赋予神话传说故事的情况,在明清时期贵州修建的桥梁中,也有一些桥梁的命名与神话传说故事有关联。比如,明代思南府沿河司二十五里官州有七星桥,“相传宋政和间,有一老人掷石七枚于溪中,以便行人,后人因而成之,遂名”1;清浪卫之麒麟沟有衍庆桥,“正统间山箐中牛产麒麟,能食农家铁具,土人不知,捕杀之,故名”2;平远州城北七十里有裸龙桥,“相传建桥之先,有二龙游戏于此,后建桥镇之,故名曰裸龙”3;永从县城西南六冲寨有神龙桥,“相传有灵物潜藏于此,因名”4;绥阳县城西有石龙桥,其“桥石纹皆作龙鳞,桥宛然全龙也。传昔石龙曾与城中一古庙泥龙斗,人钉泥龙,怪以息”5;贵筑县城北二十里有仙临桥,据民间传说“桥上有仙人足迹,旁有松梵庵,颇幽静”6;贵筑县有仙人桥,“在县城九十里之马堡,俗传仙人用熟卵石拱修,一夜成”7;大定府城东北九十里路卜河上亦有仙人桥,“以毛石砌成,俗传为仙人所修,故名”8。

(五)因外观形状而命名

此类桥梁一般因其形状或周边事物形状类似某种物品、动物而得名。如明代平坝卫学堤水口有纱帽桥,形似纱帽,因名9。贵州宣慰司城有浮玉桥,与甲秀楼同建于明万历二十六年(1598),始称“江公堤”,主要是为了纪念甲秀楼和浮玉桥的倡建者贵州巡抚江东之。甲秀楼至清代又称“南堤”,从远处眺望,桥如白龙卧波,又似玉带浮水,故名;与桥下鳌形巨石并称,所谓“鳌矶浮玉”是也10。甲秀楼矗立于桥西,涵碧亭建于桥上,四百多年来,浮玉桥历经大小洪水冲击,仍屹立于波涛之上,可见其在建造上不仅工艺精湛,而且质量坚固。

据相关史料记载,至清代,贵州不少地方还有一些因形状而命名的桥梁:修文县东门外一里有曲尺桥,在三岔河上,“其桥一横一直,如曲尺样”11,故名;八寨厅城西有钢鞭桥,为赴都匀之通衢,“因桥上有钢鞭行迹,故名”1;锦屏乡有玉带桥,“水源自石榴山出,盘旋曲折,绕城如带,故名”2;天柱县城北三里有起凤桥,跨鉴江之中流,“有二石如鲤鼓浪急流,即于石上架梁,有凤起之势,故名”3;独山州城北二十里有太极桥,“以河流绕石形似命名”,城南六十五里有飞虹桥,“旧名报恩桥,以洞口形似易今名”4;遵义县城西六十里有双翼桥,跨乐闽水,“杨永楹、文蒸募捐于下流建两平桥,如鸟生翼,故名双翼”5;仁怀县有凤凰桥,“桥畔有大石,生作凤凰相向形”6;荔波县有小七孔桥,位于今荔波县瑶山瑶族乡高桥村,始建于清道光十五年(1835),为七孔青石拱桥,故名“小七孔”7,桥下河水清冽,水平如镜,两岸古树成荫,游人常驻足于此观赏。

(六)以纪事命名

此类桥梁一般因记载桥梁兴工、竣工之时发生某个事件或现象而得名。据相关史料记载,明清时期,贵州的一些地方有不少因纪事而命名的桥梁:天柱县城东五里有宝带桥,明万历二十六年(1598),知县朱梓解银带以镇桥,故名“宝带桥”8;黄平州城东十里有平龙桥,又名永安桥,“万历二十七年,毁于杨应龙之变;万历三十年,明巡抚郭子章以播州乱平定后重建,因名”9;平远州城东六十里有狮子桥,“居民于上元节装狮为戏,以所获银米公修,故名”10;仁怀县罐子口安罗里有百岁桥,“民妇赵罗氏百岁时捐建,故名,氏寿百有五岁”11;威宁州城南五里有雄鸡桥,“竣工时有一雄鸡飞立桥头,鸣数声而去,因名”12;绥阳县城西南三十里有莲花桥,“既成,桥石上现莲花十朵,因名”13。

自唐代以后,受“灞桥折柳赠别”诗句的影响,“桥”与“亭”等建筑一样,开始作为礼送行旅之人的场所。明清时期,贵州的一些地方有不少桥梁以此而得名:黄平州南门外有折桂桥,“饯宾兴诸士于此”14,清代地方官员常在此设宾为应举士子饯行,取“月中折桂”之意,得名折桂桥;平远州城东门外有宾兴桥,“宾兴士子饯送其处,故名”15;荔波县巴容里有奈何桥,为杨姓捐修,相传有契好二人,送别至此,送者于桥上大恸曰:“君去矣,可奈何?”1因以奈何名,迄今追溯遗踪,犹觉深情若揭。同时,还有一些桥梁因竣工之日所处纪年而得名,即因干支纪年命名:盘州厅城北六十里有庚戌桥,“雍正八年总督鄂尔泰建,桥以庚戌年成,故名”2;黄平州城东五里有丁未桥,“旧名石龙桥,时修时圮,州牧袁治重修兴工,年月日时,俱系丁未,故名”3;都匀县邦水司小堡有壬子桥,“乾隆间徐某募修,工未半卒,其子学圣、侄从圣续修,工竣于壬子岁,因名”4。

四、馀论

桥梁是渡河或跨越其他沟谷障碍的建筑,其修建的时间、空间均与当时区域内的政治形势、经济实力、人口数量、水文条件等因素密切相关。明清时期是贵州桥梁建筑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阶段,其命名方式主要受自然地理和人文社会因素的影响,既体现自然环境的特点,又富含人文教化含义。因自然地理因素命名的桥梁,主要受桥梁选址、修建材料等因素的影响。水是影响桥梁修建的重要因素,桥梁一般选在河道顺直、水流稳定的地方,避免水流湍急导致桥梁被毁,故水、河、溪等名称在桥梁命名中广泛运用;同时,木材、石料、铁索作为桥梁的主要修建材料,故木石、铁索等名称在桥梁命名中得以广泛运用。因人文社会因素命名的桥梁,包括了以姓氏、嘉名、人物、传说、形状、纪事命名等内容,一方面为了纪念修建桥梁的时间、经过和参与修建桥梁人员的功劳德行,同时也寄寓了其时的人们希望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平安健康、社会和谐的美好愿望。本文通过分析明清时期贵州桥梁的命名方式及蕴藏的文化内涵,以期为贵州的桥梁建筑史和文化史研究提供参考帮助。

The Naming and Cultural Connotation of Bridges in Guizhou during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Abstract: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with the needs of post road transportation and urban construction in Guizhou, the number of Bridges built exceeded all previous eras or dynasties. The names of these Bridges are various, and they are influenced by the location, materials, function, history, culture, customs and other factors of bridge construction to various degrees. The former includes hydrology, wood and stone, iron cables,etc., while the latter includes surnames, famous names, characters, legends, shapes, Chronicles, etc. Many bridge names contain profound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connotations.It is an important material for studying the history of bridge construction and culture in Guizhou.

Key words:Ming and Qing dynasties;Guizhou;Bridge;the Na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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