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只比时间多一秒

方如玥

若是高兴，我会想起小学时挨了批评，于是发奋学习，然后拿着满分试卷在校园里晃荡，自感一雪前耻；或是有好消息要告诉妈妈，急急忙忙，在楼梯间摔了个脚朝天；还有第一次读诗，当成名作拜读，后来才发现是邻家姐姐不合格的手笔……凡此种种，加之生活中还有柳翠桃红、碧水蓝天，心中便越发热情洋溢。

可若是忧伤，脑海中反复放映的是：某一个黄昏，我站在天台上，看暮色冥冥如浓重油彩，回想起下午的灿灿阳光，叹微风清冽、人世沧桑，在夕阳一寸寸渐渐微弱的光线下轻轻颤抖，一瞬间仿佛满身尘埃，心凉如水。

敷衍一点地说，高兴就会犯傻，忧伤就是矫情。可换了时间、地点，我想起的又可能是不被认可时的满心愤怒，摔倒时的沉沉痛楚，茫然懵懂时的惶惑，折服于自然之美时又自觉的渺小，暮色下看到家中灯光的温暖心安。

一页页地翻着日记，我瞠目结舌——原来回忆会说谎。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靠得住呢？钟表终究有误差，历史终究在史笔和人心下失色，连回忆也不过是久置的照片，在时光中一帧帧被碾磨成灰，然后一片片散入浮尘。

什么才是永恒的、可靠的？我想起一句话：“永恒比时间只多一秒的距离。”在时间长河的某一处，在茫茫空间的某一点，那一闪而过的任谁也改变不了的思想，那微弱到连自己也不曾感知的感情，一点点构成了我们的生命。当我们化作尘泥，那些思想和情感也会改变其他生命。生命如此循环不息，那么每一瞬都是永恒。

回忆本身的真实性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对其的感知。我们熟知的苏格拉底，不也只是柏拉图口中的苏格拉底吗？所以，又有什么要紧呢？回忆会说谎，思想的灵光却是诚实的。

（作者系湖北省荆门市龙泉中学岚光文学社成员，指导老师：邓济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