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雁西爱情诗的多维书写

2024-07-12 15:29谭五昌孙文敏
当代作家评论 2024年3期
关键词:爱情诗情诗互文性

谭五昌 孙文敏

诗人雁西以致力于爱情诗创作闻名于当下诗坛。他的诗歌情感丰沛,接续着悠久的中国抒情诗传统。他以执着、持久的爱情诗创作实践,有效地建构起独树一帜的“情人诗学”。雁西从真诚的情爱体验出发,在写作中融入深切的生命情感体验,对爱情主题进行多维度的书写,使其诗歌中的情爱经验表达日趋丰富、深刻;而诗人近几年出版的爱情主题长诗与其绘画、雕塑创作紧密相关,凸显出“诗画互文”的创作风格。

一、“给这个世界一点暖”:抒情传统与“情人诗学”的有机融合

雁西的爱情诗创作具有很强的抒情性,诗人常以第二人称“你”抒发情感,如《雁西情诗99首》中的《我只有找到你》《你就是我的月亮》《我在德令哈的早晨问候你》等诗作,其诗题即透露出强烈的情感色彩,彰显着极强的抒情性特征。中国诗歌史是一部“有情”的诗史,从古典诗歌到新诗(现代诗),历史悠久的抒情传统一以贯之,留下了许多经典诗歌文本,真挚充沛的情感表达感染着一代代读者。在新世纪的诗歌写作中,叙事、反讽等因素固然丰富着诗歌的美学维度,但抒情性也不应被视为过时的元素被完全抛弃。客观而言,抒情诗是一个时代的情感标本,也是一个诗人的精神面貌,通过抒情诗的话语方式,我们可以感受诗人的内心状态,进而体悟时代和社会的面貌。雁西正是这样一位坚守抒情性传统的当代中国诗人。他曾在访谈中提及自己最崇敬的诗人是徐志摩和普希金①,可见浪漫主义的抒情传统是其创作的重要资源,诗人在抒情诗写作上做出的努力,重点体现在他对于爱情诗的倾力抒写上。

爱情是抒情诗写作的重要母题,在中国诗歌传统中也伏脉千里,远至《诗经》中的情诗,近到20世纪早期新诗中汪静之、徐志摩等人的爱情书写,都留下了动人的传世文本。情诗创作也是雁西用力最多的,他本人曾说,情诗是他“所创作分量最重的”②。这种着力的情诗书写一方面来自敏感的诗心和丰沛的灵感,更是诗人对自己写作观的有意识的坚持。他在访谈中曾这样坦白:“我一直认为诗言志,更言情和爱,一个真正的诗人应该对这个世界充满深情的爱,有爱才有诗,有爱便有一切。我认为世界上最美的诗歌一定是情诗,尤其是爱情诗。”③“诗言志,更言情和爱”可以说是雁西对自己写作观的精练总结。本着这种“爱的诗学”,雁西写下了很多情诗,表达自己对爱情的赞颂,对世界的热爱。他于2017年出版的《雁西情诗99首》便是关于爱情书写的专题诗集,充分体现其对爱情主题的重视与坚持。

纵观雁西的爱情诗可以发现,他的爱情诗一方面有其具体的抒情对象和“本事”,是对爱人吐露的心曲,以表达爱情中的悲欢体验;另一方面,他的爱情诗不只限于具体的情爱感受,还时常上升为对“爱神”的歌咏。诗人是借情诗框架表达对人世间真善美的赞颂,正如雁西在访谈中所说:“我的情诗的原形是缥缈的,在真实和虚无中漂移,是接近爱神的吟唱。”①诗人以爱之名歌唱,旨在通过诗歌给世界传递爱和温暖。这种写作方式被概括为“情人诗学”:“诗中的‘爱人,代表情人的不同面向和想象,可以是美丽柔婉、体贴知性的女子,也可以是生活中所有触及其情思的景物人事,那些没有生命和身份归属的客观对应物,被诗人赋予了情人的性格与美好的形象,她们纷呈而迥异的个性色调。笔者将这种诗歌观和创作经验称为‘情人诗学,它虽然不绝然独属于雁西,不过确实是雁西将这一诗学特质发挥到得心应手的境界。”“雁西绝非模仿郭沫若要将世界‘泛神化,而是将一切‘泛情人化,构建一种‘万物皆情人的诗学空间。”②诚哉斯言,这种“情人诗学”在雁西的诗歌中有着淋漓尽致的体现,例如《雁西情诗99首》中的第一首即名为《亲爱的》,诗歌这样写道:“你像空气无处不在”“你像神一样/触动我的想象/触动最深处/那根弦”。可以看出,诗中所歌唱的这个“你”已经很难说是某个具体的爱恋对象,抒情对象已经跳出具体的人事,而具有抽象与象征的含义,成为对爱神的咏唱。这首置放于诗集首篇的诗作,有着雁西爱情诗写作观之宣言的意味,可以作为“情人诗学”的鲜明诠释。此外,《像晨雾一样亲吻这个世界》也能充分印证雁西“泛情人化”的写作理念。诗歌这样写道:“这晨雾,是你的吻/吻过了我的谷穗,我的菜地/尤其,我出生的小村庄”。这晨雾之吻让诗人“和春天一起醒了”,不再哀叹花谢、叶落和人世间的遗憾,对万事万物持以豁达态度。此处以晨雾之吻亲吻世界的,显然是一种“大爱”,这亲吻是爱神的俯身,吻了“桃花”“落叶”“春天”和“死亡”,以圣洁温暖的爱驱散诗人心中的阴霾。以“情人诗学”展开写作,从爱情出发,落脚于对爱的呼唤、对真善美的歌颂,努力去“给这个世界一点暖”,这是雁西爱情诗的核心观念与重要维度,是阅读雁西爱情诗应当着意之处。

二、“爱比死还冷”:情爱体验的深度开掘与表达

许多经典的爱情诗往往都来自诗人生活中的真切体悟,如诗人张枣的《望远镜》一诗,以感官的迅疾轮换与殷切的口吻,召唤出逆转时空的“神力”,试图进入往日的美好幻境,“呵,快一点,再快一点,越阡度陌/不再被别的什么耽延;让它更紧张地/闻着,呓语着你浴后的耳环发鬓/请让水抵达天堂,飞鸣的箭不再自已”③。这种关于爱人的奇妙诗思和精到表达,可以说如果没有切身的体会是不能够言说出来的。诚然,爱情诗的灵感触发常与诗人生活中具体的爱恋对象、爱情体悟分不开,雁西的诗歌亦然,对真挚爱情的歌颂,对爱情复杂体验的开掘,对灵与肉、爱欲与死亡关系的深入探寻,也是雁西爱情诗丰富而重要的面向。

雁西“泛爱”式的“情人诗学”常与其诗中对具体爱恋对象的艺术化书写交融在一起。当诗人与爱恋对象相遇时,会忍不住向对方发问:“难道爱神幻化成了你?”(《我喜欢这种见面会心动的感觉》)。“因为你,我看见了爱神的样子。”(《你的名字在花朵之中》)。可见,一方面,恋爱中的悲欢情绪会激发诗人的灵感,使诗人以“泛情人”的眼光审视世界,构建起“情人诗学”;另一方面,爱情的真切体味也促使诗人将这种刻骨铭心的感觉形诸诗行,从而开拓了爱情诗的多重精神维度。这种体验包括动心的相遇和情爱的缱绻,使诗人动情地将爱人视为爱神的化身,而爱情中的谎言、背叛,空间的迢递造成的相思,时间对爱情的稀释,中年涌起的生存之焦虑、爱欲和死亡交织的复杂感受等,使得雁西的诗歌不仅抒发了对单纯的爱情的赞美,也呈现了复杂而深刻的情爱体验。

雁西对情爱复杂体验的开掘与呈现往往能通过灵与肉、生与死等维度,呈现人性复杂、幽微的生命体验,并且触及人生哲思。正如穆旦的《诗八首》融入了许多异质性思想情感因素,这些爱情诗中所呈现的欲望的焦灼感、两心隔膜的绝望、爱情面对无形之命运的悚惧,都突破了“和谐”“永恒”之爱情颂歌的俗套,做到“真正以现代意识省视并发掘现代爱情本质”①,体现出诗人爱情观念与爱情诗书写较之以前的深刻变革。雁西的诗歌在歌咏爱情之甜蜜和谐的同时,也充满了对爱情本身的品味和反思,时时深入到爱情的幽微体验和复杂维度,这也使他的爱情诗不单是简单的赞美与咏唱,还具有一定的精神深度。例如《爱情是一枚定时炸弹》一诗展现了诗人对爱情的独特体悟,爱情爆炸的声音是巨响,但“只有我俩听见”,灼伤人,却是“最美的绽放”。又如《天鹅》一诗书写的是恋人在爱情中的冷漠和傲慢:“真的没有爱上 或是假装/冷冷的面孔 像冰冷的镜面”。而诗人又为这冷艳的美而沉醉,“在欢乐的音乐和人群中 舞蹈/天鹅飞翔 你飞得最高/彼此牵别人的手 我和你/相隔千重山万重水/整个夜晚我注视舞动的人群/心却随你的舞步踏向远方”。“彼此的冷漠和傲慢/却分明是最爱的表情”,骄傲如天鹅的恋人与诗人之间的爱情婉转曲折,呈现出甜蜜的悖谬。此外,雁西诗集《盗梦者》中的《疑惑》一诗处理了爱情中不和谐的怀疑情绪,《谎言》一诗则用雾的飘移来隐喻爱情中“唇齿相依的背叛”。这些因素都增加了雁西爱情诗思想情感的复杂度和深刻性。

“思君令人老”,爱情在时光中经历的冲刷与考验也是解读雁西爱情诗的一大精神线索。时光流逝带来的焦虑,爱欲和死亡的互相冲撞,都在其诗歌中有所呈现。时间的冲刷必然会带来爱情的流逝,最后在诗人心中浮现出各种复杂的爱情体验与人生感受,“当爱情的温度渐渐散去/我的血液像是一条冷却的河流/宁静的流动却分明爆裂”(《忘却》)。时间对爱情和生命的耗损,以及对生命激情的消磨于字里行间凸显。《在海边》一诗则表现了恋爱激情在分别之后的落潮:“在三亚,海边/我的手伸向天,触碰那只云/像你一样轻飘飘,经不住时间的/分隔。一夜之间,一切都改变了/我在海这边,你在天那边,那朵玫瑰/再也不相信可以代表什么。”《彼岸花已开》一诗则是诗人在沙漠中生发的对爱情和人生的思考:“爱过,像风一样刮过/尘世会如烟飘过”。而面对时间洪流对爱情的涤荡,诗人更多表现出的是一种信仰的坚定,如《时钟》一诗便描写了面对时间的催迫和流逝,相爱之人在想象之中获得的永恒情感:“摇摇晃晃的时钟,总会/有停摆的/那一刻。就像你和我/总有一天/要面对永别”。这种对于永恒爱情的想象,直抵人的灵魂深处。更为难得的是,诗人的笔触还深入爱欲和死亡的复杂纠缠。《爱比死更冷》这首诗极为典型,诗歌呈现出一种直面死亡的冷静和达观:“已经知道了 爱比死更冷/冷冷的气息 从千年深处传来/我不怕也不后悔 站在风中/不会将过往的时光/放在冬天”。诗人在生命的半途,坦然直面必然的凋零,“不会有中年的危机和深藏的忧伤”。诗人穿过生存的焦虑和爱情的得失,一任激情冷却,反而得到了平静和隽永:“在秋天刚刚离去 寒潮来临的时候/看着你明眸的光泽 心却温暖如春”。在这里,诗人以死亡焦虑(时光焦虑)表现出爱欲的温暖、美好与永恒,由此呈现出诗人爱情诗内涵的丰富性、复杂性与深刻性。

三、“永恒在你我的神秘园”:“我”与“他”、诗与画的“互文性”艺术呈现

法国符号学家朱莉娅·克里斯蒂娃曾提出“互文性”这一概念,她援引巴赫金的理论指出:“任何文本的建构都是引言的镶嵌组合;任何文本都是对其他文本的吸收与转化。”②诗歌写作面临着厚重的文学传统,诗人的写作往往会吸收文学传统和经典文本的养料,这种互文性也可扩展到与其他艺术门类的融通。雁西的诗歌有着强烈的互文性,一方面,他的诗歌与经典诗歌文本有着互文性;另一方面,他的艺术家身份也使他的诗歌常与绘画与雕塑等艺术作品进行“对话”,呈现出“诗画互文”的鲜明特质。

从雁西的诗歌中能看到他对抒情诗传统中经典元素的吸收,其诗歌与其他诗人经典抒情诗、爱情诗有着鲜明的“互文性”,比如雁西笔下经常运用的经典爱情意象,如“玫瑰”“月亮”等。再比如,从雁西的诗作《一朵雪花传来的消息》、诗集《致大海》等能看到诗人对自己所崇敬的诗人徐志摩、普希金的致敬。另外,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两部长诗《神秘园》与《盗梦者》,其风格与雁西其他诗歌有风格上的差异,与西方现代诗歌有一种“互文性”,可以说是对西方长诗传统的呼应。雁西亦因长诗《神秘园》于2019年获得了意大利但丁诗歌奖。

《神秘园》这部长诗所选取的“神秘园”意象,与西方文学中“园子”的原型意象相接通。“园子”一方面有“优美之地”的意味,其肇始于古希腊的荷马史诗,在欧洲文学中具有悠久的传统,亦是西方中世纪文学的重要意象。风景优美的“园子”是情爱生发之场所,爱情和危险并存:“园子的隐匿的危险也蕴藉其中,情爱的沉溺往往可能导致某种堕落、束缚与危机。”另一方面,“园子”意象也汲取了圣经中的宗教内涵①。《神秘园》这部长诗选取了这一具有丰富内涵的原型意象作为诗歌的核心。这部长诗的展开也贯穿着这种中西文化的“互文性”。该长诗有着整饬的形式,有主体、序诗、尾声,始终围绕着“神秘园”这一意象。序诗否定了永恒的各种含义,提出“永恒在你我的神秘园”,引导读者进入诗篇,感受诗人所说的永恒。尾声中对神秘园的形容也充满了异质色彩:生命的花园、梦幻的花园、死亡的花园、时间的花园、爱情的花园……恰如主体八章中对爱情复杂经验的呈现,凸显出人的情爱悲欢。“神秘园”中的爱情有着伊甸园般的美好,“像守望前世今生 还有后世到永世/只要和你在一起 飞翔或者卧睡”(《穿过月光》)。同时,该长诗也有与西方现代经典诗歌《恶之花》所呈现的爱欲的焦灼和幻灭感。

雁西爱情诗歌的“互文性”不仅体现为与其他诗人经典爱情诗歌文本的呼应关系(简言之,这是“我”与“他”的“互文性”关系),而且还主要彰显在与绘画等其他艺术形态的联动上。除了诗人,画家也是雁西的重要身份,他曾获“世界诗人大会创意书画奖”,对水墨画、抽象油画、书法都有涉猎。《雁西情诗99首》的封页便是他本人的油画作品,诗集《致大海》中也集结了他多年创作的油画,诗和画已经充分交融在他的爱情诗创作之中,画作的油彩也晕染成他的诗歌底色。于此,《神秘园》和《盗梦者》两部长诗最具代表性,它们充分体现了雁西爱情诗歌(抒情诗歌)“诗中有画”“诗画互文”的特色。《神秘园》的创作灵感源自艺术家栗子的油画作品,诗集也一并收入了栗子的画作,《盗梦者》则更收集了栗子的雕塑、装置艺术等作品。两部长诗中都有与所收入艺术品同题的诗作,使得诗歌和绘画艺术品相互印证,呈现出极为鲜明的“互文性”色彩,例如《爱比死还冷》即是栗子的一幅油画作品,《站着》一诗也与栗子的同名作品相呼应,栗子的绘画作品《站着》中央是一根白色的蜡烛,雁西此诗则围绕这一核心意象进行演绎:“化成一根根蜡烛 照亮路和夜/尽管你没路可走 也不想去哪里/站着 幸福地站着 让光映照在脸上/除了往事和风 除了昨天和今夜”。此外,《天柱》一诗和栗子的油画《迷失5》,《无欲》一诗和作品《阿修罗》也有密切关系,诗与画的互相演绎生发出独特的诗意。

当然,诗与画等艺术作品的“互文性”,不只体现在“从画获取灵感而入诗”这一层,更体现在诗歌与画作在艺术手法、风格层面的深度交融。雁西这两部诗集中所收入的艺术家栗子的油画作品有着鲜明的风格,画作几乎只用黑、白、灰这类颜色渲染,色调幽暗,画中的景物、人物也呈现为一种凄清、神秘色彩,恰如一位美术评论家对栗子画作的评价:“她是有意为之地通过手中的画笔,使画面产生动荡、扭曲、分裂的世界——恐怖的梦魇混合在一起的超现实景观,产生出一种不知所终的神秘、曲折而且悬疑的语境。于是,幽闭,没有出路,如同无迹可循的午夜梦魇。”①雁西因这些画作而触生的情思与诗意也有着相似色彩。一方面,栗子的作品,尤其是《迷失》系列,阴暗的色调、倾侧而残缺的人像、或隐匿在树林中的魅影,都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末世感与死亡气息,这一点也恰击中了雁西的诗心,使他从画中获得的灵感结合自身的情爱体验,从死与爱的角度,深入开掘了诗歌中的“死亡主题”,展示出自己的“情人诗学”的精神深度。《神秘园》的第一章中便有《灵界》《彼岸》两首直接表现死亡主题的诗作,如《彼岸》中的诗句:“我不再叩问死亡的面孔和疼痛/放弃和得到 在消失来临的时候/会突然明白不过如此 一切太短暂/等待或离去 像凤凰一样飞 像雾一样轻”。诗集的第八章《月光的葬礼》则更集中地处理了爱情背后的死亡主题。《等待葬礼》一诗思考了爱与死的深刻关联:“只因为爱的流失/一切土地之上 或者人心之中/流失了爱便残缺了世界/活着 也只是一种表面上的明镜”。诗中所呈现的对死亡无可奈何的冷漠态度,是与诗人发现爱情亦无可挽回这一残酷事实紧密相连的。“躺在广场的中央 死亡之后的暮色苍落/或许在另一个世界 你不愿意我们看见虚无”。《死亡永恒》一诗中的这几句诗,完美呈现了诗作邻页的油画作品《迷失》画面中的主要内容,画面中暗色调中的一抹浅黄,在雁西笔下化为苍茫暮色,象征着死亡、时间对于爱情虚无本相的凸显。在这里,诗和画互相印证,雁西无疑借画作浇诗人自己心中的块垒,传递出深刻的爱与死关系之哲思。在另一方面,雁西的这两部长诗与诗集中的油画及雕塑等艺术作品在手法和风格上也有着紧密的“互文性”。长诗《盗梦者》中收入的雕塑、装置艺术等作品的风格是复杂而神秘的,雁西的《迷宫》一诗的诗歌审美风格俨然与之同构。这首诗如此处理梦境:“书和纸絮飞向空中,空间爆裂/椅子 房子 玻璃,四处飞溅/在我的周围,一切碎裂”。迷离惝恍的梦境与场景特写,以及整首诗的拼贴感,都呈现出迷宫般的复杂维度。总之,《神秘园》和《盗梦者》这两部长诗浸透着一种超现实主义绘画的审美色彩,诗和画可谓相互印证,相得益彰。

综上所论,雁西的爱情诗创作秉持着对于抒情诗传统的坚定持守,自觉地将浪漫情怀投射到整个世界,构建起自己“情人诗学”的辽阔疆域。诗人又不断以现代性思想与生命体验,表达丰富、深刻的情感经验,构建起充满张力的多维情感艺术空间。从这一角度而言,雁西已经与传统意义上的浪漫主义爱情诗人拉开了距离,他可以被视为新世纪以来中国诗坛出现的新浪漫主义爱情诗代表性人物之一。对于雁西未来的爱情诗创作,我们有理由抱以更高期待。

【作者简介】谭五昌,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当代新诗研究中心主任,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孙文敏,首都师范大学管理学院教师。

(责任编辑 李桂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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