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也可以这么有力量

椰椰

高一那年，我去了一所乡镇高中读书。

那所乡镇高中在记忆中可谓破瓦颓垣，课桌坑坑洼洼，黑板擦得发灰，教室的后墙被不知多少届的学生刻满了“鬼画符”……整个校园还不如我读过的小学设施齐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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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和我一起来到这所学校的还有一位年轻的语文老师，姓陶，白瘦，高挑，茶棕色的头发微微卷起垂在肩头，据说还是北京师范大学毕业的。起初班里的同学还觉得新鲜，上课都认真配合，但没过多久，坐在后面几排的调皮男生就“原形毕露”，上课说闲话、玩乒乓球、随意下位走动，搞得课堂乱糟糟的。陶老师自然也就无法正常上课。

同桌阿静告诉我，那几个男生就是欺负陶老师脾气好，不会发火。他们在“大黑牛”面前，一个个老实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大黑牛”是历史老师，也是我们的班主任，三十多岁，因课余帮家里种地，皮肤晒得黝黑。他高大严肃，对调皮的男孩偶尔会扬起他的戒尺。

这么一想，陶老师确实太温柔了，面对如此“挑衅”的学生，也只是敲着黑板让他们保持安静，回到座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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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陶老师正认真地给大家听写上节课的古文，坐在后面的男生故意把语文书翻得唰唰响。陶老师从讲台上走到男生面前，让他把书收好，不要打扰别人默写。那个男生突然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把语文书用力地摔在地上。

大家都吓了一跳，然而这居然还不是最糟糕的局面。那个男生发了疯似的，在陶老师面前狂蹦乱叫，甚至还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陶老师。

几个高个的男生回过神来，立刻上去拉住了那个发疯的男生，有胆小的女孩开始小声哭泣，我也有点心慌。周围乱糟糟的，在一片混乱里，我看到陶老师眼睛通红，低着头跑出了教室。

没一会儿，那个男生被“大黑牛”带走了。接下来一整天我们班都处于自习中，大家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无一人出声，比往常上课安静许多。

第二天的语文课一打上课铃，全班同学都飞快地坐回座位上，摆好语文书，安静地等着老师。我忐忑地盯着教室门口，理智告诉我陶老师不可能再出现了，但又怀着侥幸，希望她会像之前一样笑容满面地走进来，接受全班的问好。

我屏住呼吸，终于，在看到那熟悉的脸庞时，一颗心才跳回原来的频率。

这件事情没谁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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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下学期，我忽然迷上了文学，读史铁生、季羡林、汪曾祺等人的书，不仅是下课时间读，连上课都忍不住翻。

很快，这个小动作就被陶老师发现了。那天她带着我们复习修改病句这种题型，而我则沉浸在故事中无法自拔，丝毫没感觉到她站在我旁边，等慢慢意识到周围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时，我动作拙劣地收起了书，暗道完蛋了。

就在我以为很难避免即将到来的一场责罚之际，陶老师却很亲和地笑了笑：

“我上学那会儿，也被没收过一本《我与地坛》，现在轮到你了。”

紧张的气氛顿时被打破，在大家的笑声里，我松了口气。等到下课，我跟着陶老师来到办公室，率先认个错。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认错倒是积极。”陶老师一边把没收的书放在办公桌上，一边说，“看你这么聪明，老师也相信你真的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读书是好的，但要分时间场合，大复习的时候你不跟着老师走，自己课下想总结得这么全面那是很费劲的。书拿回去吧，别再这样啦。”

我抱着书，打算离开，可在关门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问了陶老师：“老师，您也上课偷看过课外书啊？”

“当然没骗你，不光看这种，还看小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务正业来着，我自己写小说投稿呢。”

“啊，真的吗？那我能看看您写的小说吗？”

我既羡慕又好奇，陶老师笑得肆意，答应我高考如果考得好就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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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我也做了老师，此刻才深切地体会到，当年她能重展笑颜，再次走进教室，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得顶住多大的压力。

或许是热爱给了她勇气，又或许是责任让她迈开了腿。总之我要感谢那温柔，是那温柔滋润了我的梦想，是那温柔温暖了那段时光。站在讲台上的我想起了温柔但坚定的陶老师，也想起了她那富含亲和力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