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斯甘
内容摘要:保宁是法国首位发现敦煌莫高窟和汉代长城烽燧的法国探险家,他于1899—1900年从北京出发,经内蒙古、山西、宁夏到达甘肃,后从敦煌出发,沿阿尔金山进入新疆罗布泊。本文利用法国学术期刊刊登的保宁探险相关报道及保宁的考察报告,梳理保宁途经的城市、抵离时间、所获文物,探析保宁在甘肃、新疆的活动细节。
关键词:保宁;敦煌;探险
中图分类号:K25;K90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24)03-0152-07
A Study on French Explorer Charles Eudes Bonins Exploration
Activities in Northwest China between 1899—1900
DING Siga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Lanzhou City University, Lanzhou 730070, Gansu)
Abstract:Charles Eudes Bonin was the first French explorer to explore the Mogao Grottoes and the Han dynasty beacon towers along the Great Wall at Dunhuang. He traveled from Beijing to Gansu by a route that led through Inner Mongolia, Shanxi, and Ningxia between the years 1899—1900, and then went from Dunhuang to Lop Nor in Xinjiang by trekking along the Altun Mountains. This paper lists the cities that Bonin passed through, the dates of his arrival and departure in each location, and the artifacts he acquired during his travels. In addition, it discusses the details of Bonins activities in Gansu and Xinjiang based on the reports on his expeditions written by himself and by other scholars published in French academic journals.
Keywords:Charles Eudes Bonin; Dunhuang; expedition
19世纪中期开始欧洲各国探险队相继进入中亚地区进行考古探险。俄国探险队因地缘优势多次进入塔里木盆地南部与喀什地区考察,他们率先搜集到了塔里木盆地西缘、喀什地区、天山南麓及帕米尔以西的地理资料。1889年英国鲍威尔(H. Bower,1858—1940)在库车发现的婆罗米文贝叶经,使欧洲东方学界对中国西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俄国、英国多次派出探险家考察中国西北部。1890年7月,法国公共教育部委派杜特雷依(Dutreuil de Rhins,1846—1894)组建探险队于1891年前往新疆、西藏、青海开展地理探测和考古调查工作,但是法国在中国西北部的考察并未取得突破性进展。1899至1900年保宁(Charles Eudes Bonin,1865—1929)考察了中国西北地区,他的考察活动为法国后续对甘肃敦煌、新疆罗布泊、四川大凉山的调查收集了一手材料。法国学界高度重视保宁1899—1900年的考察活动,他是法国首位发现莫高窟、汉代长城的探险家。沙畹曾考释了保宁带回的十篇碑文[1]。保宁收集的考古、地理材料丰富了法国学界对甘肃、新疆、青海的认识。
关于保宁1899—1900年的西北地区考察,目前法国的学术期刊《金石与美文学院会议纪事》(Comptes Rendus des Séances de lAcadémie des Inscriptions et Belles-Lettres,简称《纪事》)发表了多篇探险活动的报道{1}。另外保宁在《纪事》和《地理:地理协会学报》(La Géographie:Bulletin de la Société de Géographie)发表多篇学术报告,内容包括成吉思汗墓[2]、莫高窟的考察[3]、北京—归化城—包头—宁夏—凉州—沙州—罗布泊的路线考察[4]。《通报》(Toung Pao)转载了法国地理协会发表的部分保宁的探险信件和考察报告。中国学界对保宁的探险研究多集中分析保宁对莫高窟的考察及所获文物[5],但对他在甘肃至新疆的活动重视不足,系统分析其具体探查路线的研究尚存在不足。本文在充分尊重前人研究的基础上,结合尚未被我国学者使用的一手文献《纪事》《通报》的记载、保宁的考察报告和讲座记录,对保宁在1899—1990年间对甘肃、新疆考察的详细路线、抵离时间和所获文物进行考察,加深对保宁的考察活动性质与影响的认识,以期为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法国探险家中国西北考察的研究提供新史料。
一 保宁的考察准备与前期活动
法国探险家保宁毕业于法国国立文献学院(?魪cole Nationale des Chartes),1888年至1889年他先后担任伊勒-维莱讷省和卡尔瓦多斯省省长办公室主任,1889年他被派往印度支那。1893年保宁被派往老挝,随后他考察了马来西亚,1895至1900年他进行了两次中国西部探险活动,之后他一直从事外交工作。保宁1901年担任领事,1902年升任使馆秘书,1904年离开远东地区,1918年至1921年担任驻波斯公使,1921年起担任驻里斯本公使。1929年9月29日,他作为法国公共教育部代表团成员参加在巴塞罗那召开的第四届国际考古大会时突然去世[6]。
保宁于1895至1896年进行了第一次中国西部考察,沿长江考察了云南和四川,1896年考察甘肃的洮州、兰州、甘南草原,最后到达北京结束考察。保宁在第一次考察的基础上随即申请开展第二次中国考察,1897年底贝努瓦·加尼埃基金会(La Commission de la Fondation Beno?觘t-Garnier)资助保宁1898—1900年在中国的探险活动。贝努瓦·加尼埃基金会从属于金石与美文学院(lAcadémie des Inscriptions et Belles-Lettres),基金会以雅加达总领事加尼埃(Beno?觘t Garnier)的名字命名,它每年资助金石与美文学院指定的一名或多名法国人前往中非或亚洲地区进行科学考察的费用,确定基金会资助的考察议程、目的和持续时间,研究主题为考古学、历史地理学、语言学和民族志。委员会成员多为学院教授,他们的学术声望赋予了基金会权威的学术影响。《金石与美文学院会议纪事》追踪报道了保宁的探险活动,将其活动分为两个部分,即1898—1899年对云南、四川的考察和1899—1900年对内蒙古、宁夏、甘肃、新疆的考察。
1897年11月12日金石与美文学院年度公开会议首次公布了保宁的探险计划:“保宁从基金会获得2万法郎用以考察中国,这是他第二次被派往亚洲执行任务。此次考察将持续两年,希望能像第一次一样在历史、地理和考古学方面取得最令人满意的成果。”[7]他的探险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为保宁从上海坐船沿长江到达遂富(Soui-
fou)后沿路考察云南、四川的藏民居住区;第二部分他打算从北京出发自南至北横穿亚洲内陆,深入蒙古、宁夏、甘肃、新疆进行考古探险[8]。1898年4月22日的学院会议公布了保宁在河内的信件,保宁即将离开北圻(Tonkin)开始他的探险活动[9]。保宁于1899年2月20日在上海写给学院的信件汇报了1898年夏天他在四川的考察活动,他沿长江考察沿岸的峡谷、地形,参观了峨眉山(Omei-
Shan)并收集了峨眉山寺庙的部分碑刻拓片。1898年10月他考察大凉山(Leang-shan)时遭到当地居民的驱逐,此后考察变得愈加艰难。保宁深入打箭炉(Tatsienlou)采集当地的民族学资料,后因西藏局势紧张暂停了考察,并将收集的罗罗族手稿、探险报告、沿途所获文物先行寄往法国。保宁回到北京后修改了原定计划中有关中亚考察的部分,打算考察黄河沿岸地区,深入蒙古、甘肃地区收集成吉思汗墓的遗址信息[10]。1899年3月29日的学院会议证实已收到保宁探险前期收集的民族志材料[11],5月12日、26日召开的两次学院会议上法国公共教育及美术部(Ministère de lInstruction Publique et des Beaux-Arts)部长宣布收到了保宁寄回的两份罗罗族手稿、部分铜钱、青铜护身符[12]、罗罗族、西番族、摩梭族方言词汇表[12]325,其中铜钱和青铜护身符由法国国家图书馆保存[12]333。
1899年4月保宁离开北京继续他的探险,他参观了明十三陵、跨越南口山谷(Nan-kou)、绥化城(Sunhoa)、张家口(Kalgan)的长城遗址,经过两周时间到达归化城(Kwei-hwa-tcheng),参观乾隆四年建成的绥远城(新城)。因1898年6月16日的法兰西金石与美文学院会议记载了保宁对成吉思汗墓的考察报告[12]352,由此可以证明保宁5月在蒙古地区活动,他着重考察了包头市的大青山(Ta-tsing-shan),调查黄河的水文情况、当地煤矿的具体位置、煤炭价格和运输方式[4]117。保宁在黄河上航行40天到达宁夏,这期间他定期记录黄河的水深和水速,绘制详细的黄河沿岸地图,为法国政府搜集黄河适航性的信息。此外,他考察了阿拉善地区的少数民族聚落,搜集当地方言资料。《纪事》的报道记载道:“我们对我们的同胞最近一次横渡中亚的探险非常感兴趣。保宁的目的是重走马可波罗的旅程。他从归化城开始希望将北京到巴克特利亚古老的丝绸之路串连起来。归化城现在是中国北方最重要的羊毛、皮革销售市场。保宁断定黄河在贸易中的重要作用,就此他建议在甘肃至河南两省间建造蒸汽机航运服务中心。保宁穿越了卡尔梅克部落的沙漠地区、阿拉善、南山。”[13]保宁在宁夏考察期间详细考察了宁夏至凉州的水源、河流分布以及凉州的历史遗迹。11月3日的学院会议公布保宁在宁夏府(Ning-hsia-fou)获得了碑刻拓片[14],经沙畹考证为《岳飞北伐诗碑》(Inscription Apocryphe de Yo Fei)[1]231。
此后保宁在甘肃和新疆的考察活动引起了法国学界的广泛关注,尤其是他在敦煌获得的拓片引起了学界的轰动。
二 保宁在沙州的考察活动及收获
本文依据《纪事》的报道及保宁的考察报告整理他的第二部分考察路线,尤其是他在敦煌的考察以及从沙州前往罗布泊的活动轨迹。
保宁于1899年7月底离开宁夏,他用两周时间自东至西穿越戈壁到达凉州。保宁沿途详细考察了宁夏至凉州的河流和戈壁滩上的水源。他在凉州大云寺获得两份碑刻拓片,经沙畹考证为《重修大云寺碑记》(Stèle commémorant la réfection du temple Ta-yun)、《结社题石》(Stèle donnant la liste de ceux qui ont constitué une fondation religieuse)[1]241。8月17日保宁离开凉州继续向西考察,沿途记录当地水文、地理数据,随后到达甘州。9月23日保宁离开甘州(Kan-tcheou)前往安西(Ngansi),经过8天(9月31日)到达玉门关(Yu-men-Kouan),保宁在报告中解释了考察这条线路的目的:“尽管已有多位探险家,尤其是俄国探险家考察过该路线,但是现存的地图上该路段还有很多未标明的地形图,这促使我对其中的错误进行修正。”[4]170保宁用20天的时间探查甘州至安西间尚未在地图中标注的矿藏,寻找当地的历史遗迹、碑刻等文物,重点考察了花海子(Hoa-hai-tse)的地理位置、水质情况。
10月20日保宁离开安西,3天后(23日)到达沙州。“这次探险最有趣的部分是从著名的沙州开始的。”[13]283据保宁的考察报告可知,保宁应在10月24日到达莫高窟。保宁的报告详细记录了他从城东出发,花费一个小时穿越了一片绿洲,接着向延伸至南山(Nan-Shan)的戈壁滩前进,两个小时后他发现了一座建于嘉庆七年(1802)的碑刻,他在报告中描述道:“碑文记载这里是专供前往千佛洞(Tsien-fo-Tong)拜佛的香客中途休息的地方,寺庙的僧人将水运到此处方便香客使用。”{1}保宁与中国向导继续向南前进一个小时到达莫高窟。他描述对莫高窟的第一印象是“非常独特”,他在考察报告中描述道:
千佛洞位于河流的左岸,在东面的冲积悬崖上修建而成,高度达50米以上,悬崖完全被方形的蜂巢状壁龛所覆盖。通过洞口可以看到洞窟内壁绘满壁画,颜色鲜艳明亮就如刚画好的一样。这些壁龛都是人工挖凿而成,它们不规则地分布在崖壁上,按照崖壁的高度通常有三至四层,这与此前俄国探险家的报告并不相符。泥沙掩埋了位置较低洞窟的部分区域,如果不采取一些预防措施,很快就会完全掩埋。洞窟排列不规则,大小不尽相同:最小的洞窟约1米深,最大的洞窟约15米至20米宽,洞窟的平均尺寸在8到10米之间。洞窟间并不相通,只能从洞窟的门或外层土墙凿出的窗户进入,另有些洞窟的外部保存有木制平台,可以通过梯子进入,木制平台有可能起到将各洞窟连接在一起的功用。洞窟无论大小均在墙壁四周及窟顶绘有壁画,由于该地区异常干燥的空气,壁画保存完好,似乎可以追溯到不同的历史时期。[3]211-212
保宁将壁画内容粗略分为五类:佛像(坐像或立像,有各种尺寸,最小的是千佛壁画)、度母(Tara)、佛本生和佛传故事画、弟子和飞天、中国山水和日常生活场景。保宁的报告记录洞窟地面多铺有雕花地砖,其浮雕花纹与壁画、窟顶的花纹风格一致。保宁在报告中着重描述了他认为考古价值丰富的洞窟,分别为第148窟{2}、130窟{3}、96窟{4}、61窟{5}、158窟{6}。他从莫高窟带回去的碑铭拓片有《大唐陇西李府君修功德记》《唐宗子陇西李氏再修功德记》《莫高窟六字真言碣》和《重修皇庆寺记》等(图1—2){7}。
保宁极为重视莫高窟的历史价值,他的专文《千佛洞》提醒法国学界应对莫高窟给予足够重视:“我希望下次考察可以补充此次简单的研究、明晰有关千佛洞研究的重要问题,我在此特别提醒学院注意,我认为鲜为人知、难以进入的千佛洞极有可能是最古老、最重要的有关印度佛教传入中国的历史古迹。”[3]217保宁虽不识中文,但是在考察过程中他敏锐地发现了莫高窟的重要性,他在报告的结语中特别提醒法兰西学院应重视莫高窟的考古研究,他用“最重要”来形容莫高窟的历史价值。
三 保宁自沙州前往罗布泊
的考察活动及收获
保宁结束莫高窟的考察后,他的探险计划围绕沙州至罗布泊的道路考察开始。此后两周的时间(大约为10月24日至11月6日)保宁考察了敦煌的周边河流、沙漠、历史遗迹。他离开敦煌后考察敦煌以北的盐湖喀拉淖尔(Kara-nor)等周边湖泊河流,尽量深入喀拉淖尔以西的沙漠腹地直至无法找到水源为止。他在报告中记录道:“我们在最后一口井只挖到了一罐泥泞、微咸的无法饮用的液体。”[4]171保宁在考察过程中发现了敦煌以西的汉代长城烽燧,他“极为兴奋地发现了一些保存完整地存在了几个世纪的古代道路遗迹”,他的报告详细描述了汉代长城的特征:
这条道路每隔5里建有一个高10米的炮台(pao-ta),很像甘肃的官道。部分炮台仍然矗立着,通过一堵墙连接在一起,由于其独特的结构,部分已经倒塌在地上:由苇草、沙石筑成两堵一米长的城墙;我认为这座向南延伸的城墙主要用来抵御从北方刮来的风沙。尽管在地图上没有标出,但中国人保留了一个模糊的防线传统,他们称之为秦皇帝的长城(la Grande-Muraille du Roi King)。除了这些遗迹,我发现在道路以南有一个小城堡的围墙仍然矗立着,当地人称之为方盘城(Fang-pang-tcheng),还有据说是唐朝建造的碉堡等防御工事。毫无疑问所有这些遗迹都是汉代从中国通向欧洲的道路遗迹,这条路在一定程度上是马可波罗在13世纪仍然遵循的路线,他从西安来到沙州,经过罗布城。另一方面,我们依据汉文文献可知公元前一世纪末,汉朝皇帝通过这条道路派遣了一支远征队对抗大宛。[4]173
保宁通过寻找汉文典籍中沙河的具体地理位置和沿途寻找亭燧遗迹,对比通往阿尔金山的道路和沙州以西的道路地理地貌,由此得出沙州以西通往罗布泊的道路应是贸易之路,它保证了甘肃与西域地区的交流交往。
保宁依据英国探险家李特达勒(G.R.Littledale)的笔记和俄国地图考察自沙州经阿尔金山至罗布淖尔(盐泽)的南部道路,在23天的考察过程中未发现任何山脉和河流,他认为俄国地图标注的此条道路不够准确。保宁依据俄国探险家绘制的地图转而向南考察,试图找到喀拉淖尔至东罗布泊的喀喇枯顺湖(KaraKoshun)的道路,当晚他在沙丘间露营,并未找到任何新水源。保宁考察了喀拉淖尔(Kara-nor)以北的地形,尤其是甘肃境内天山以北地区,按照俄国探险家格伦里麦罗史弟(Groum Grijima?觙lo)有关腾格里到阿拉善沙漠的笔记考察安西至哈密的北山(Pei-
chan)的地形地貌。
11月8日,保宁从敦煌附近的绿洲出发向阿尔金山方向前进,沿库木塔格沙漠(Koum-tagh)4天后(11月12日)到达葫芦斯台(Houloussou-tai)。从葫芦斯台出发后保宁沿途考察了安南坝(Ngan-nan-pa)、沙泉(Sha-tsouen)。根据保宁的调查,敦煌至阿不旦的路线中仅有15处水源,且分布不均。保宁从崔木图沟(Sou-mou-tou,清代称苏木图)至阿不旦的途中未发现任何骆驼、马、狐狸等野生生物。保宁在报告中详细记录了敦煌至阿不旦的水源:东河(Rivière de lEst)、南湖(Nan-ho,或称巴彦布拉,Bayan-boulak)、崔木图沟、葫芦斯台、安南坝、苦水河、沙泉、英布拉克(Yangi-boulak)、巴什可儿干(Kosh-boulak,营盘)、红柳沟(Honh liou keou)、塔塔乌拉克(Tadlak-bou-
lak,甜泉)。
阿不旦村位于塔里木河河畔,卡拉库顺(台特马湖,Kara-koshun)位于村庄以东,哈刺布朗湖(Karabouran)位于村庄以西。保宁并未选择通往若羌县(Tcharkalyk)的大路,他沿哈刺布朗湖向西深入,乘木筏两次穿越塔里木河,10天后到达新平县(Sing-ping-hsien)。保宁在莫库勒(Yangi-koul)附近遇见斯文赫定(Sven Hedin,1865—1952)。之后,保宁考察了焉耆(Karashar)、佛教遗迹明屋(Ming-ouy)、巴格拉什湖(Bagratch-koul,博斯腾湖)和博格达沁古城(Bagdad-shari,四十里城)[15]。保宁拜访了当地土尔扈特部落(Tourgout)的贝勒(Pei-le)和两名札萨克(djassak),他们帮助保宁在1899年的冬天考察了天山以南区域。保宁于1900年1月8日从焉耆出发,计划自南向北翻越天山,到达乌鲁木齐。保宁沿东北方向进入天山,他计划沿途考察地形,探访当地的少数民族部落,开展人类学调查。1月18日保宁到达乌鲁木齐。保宁沿天山北麓前往俄国,考察就此结束。
结 语
法国19世纪著名历史学家、东方学家梅纳尔(Babbier de Meynard,1826—1908)在法兰西金石与美文学院为保宁的中亚探险活动举办报告会上总结了保宁的探险活动的学术意义:第一,为法国地理协会提供了河南—甘肃—新疆路线的地形数据,为之后法国深入中国内陆、开展商业活动提供了可行的路线。19世纪后半期法国的内陆探险活动通常是从一条大河的上游开始的,探查当地的地形地貌、水文数据,例如法国海军部对塞内加尔河、尼日尔河、湄公河的考察活动[16]。保宁的探险明显受海军部探险模式的影响。他搜集黄河沿岸的地理数据,详细记录黄河的水量、水流速度、方向等数据,更新了法国地理协会的相关数据。第二,保宁沿途搜集的地方民族志、金石学、语言学材料丰富了法国东方学研究史料[17]。
沙畹刊布了保宁搜集的拓片图片并释读了所有碑文,沙畹提出莫高窟始建于前秦建元二年的论断,自此法国汉学界开启了敦煌学的研究工作。此外,保宁在库车收集的《刘平国治关亭诵》(Inscription de Lieou Ping-Kouo)、凉州收集的《凉州重修护国寺感通塔碑》同样引起了法国学界的关注,法国学界通过《刘平国治关亭诵》的释读证实了至东汉晚期(公元158)汉代中央政权仍有效控制龟兹地区。沙畹认为《凉州重修护国寺感通塔碑》的研究“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破解这篇文章的关键,但是,目前我们的研究人员比前辈更有经验,而且我们有了更多的发现,这些都使释读变得更容易。当然,双语石碑将是完成这项工作所需研究的最重要的部分之一”{1}。
保宁是法国首位考察莫高窟和发现汉代长城的探险家,他在考察中进行了地图测绘、图片拍摄、标本收集、考古活动等多项工作,运用西方地理学、人类学、社会学的理论和方法,使用自然和人文地理要素相结合的方法记录和研究中国西北地区,在法国多个学术期刊上发表考察报告和论文,是法国学界对于中国西域地区地理研究和考古的一次总结和创新。
综上所述,保宁的探险活动的学术意义和科学价值仍然具有深入讨论和研究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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