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要及时说出来

2024-07-10 10:38尤红梅
家庭百事通 2024年7期
关键词:玉米秆村口通知书

尤红梅

从我记事开始,父亲就很少对我笑,紧锁的眉头似乎整天有发愁的事情,鄙夷的眼神横扫所有的欢愉,嘴里冒出来的总是嘲讽的金句。

中学时,中考摸底测验考砸了,我心灰意冷地回家,饭也吃得少,觉也不睡。妈妈安慰我,谁知父亲不耐烦地说:“考不好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回家种地!”我听了,挣扎着起来道:“我一定要考出来个样儿!”

那年中考,我考了全班第一。重点高中的通知书送来后,妈妈拿着通知书颠来倒去地看了又看,父亲只是拿着看一眼,就不屑一顾地丢给我。

上大学时,我第一次出远门,妈妈忙着张罗了好几天,准备送我去。谁知临行的时候,父亲冷不丁地冲妈妈冒出一句:“就凭你?能分清东南西北?”妈妈顿时恼怒,问他:“那你去?”父亲头猛地一抬,眼睛像射出两道闪电:“哼!离了我能成?”我一百个不愿意,可是没敢反对。

结果可想而知,旅途中,父女俩相对无言的,沿途有风景,身边少故事!到了校门口,我说:“爸,你回吧!”父亲一声不吭径直往校园里走,我只好在后面跟着。

校园很大,我走得腿脚一阵阵钻心地疼,可是父亲像一阵风,我紧赶慢赶都赶不上。到宿舍后,我累得像散了架,父亲脸上豆大的汗珠子也吧嗒吧嗒往下掉。虽然不知怎么有点感动,但我不想说感激的话,也说不出来。

大学期间,我很少打电话给家里,因为怕听到父亲不冷不热的声音。偶尔与母亲打电话,我也很少问及父亲,总觉得我们就像南极和北极,也许永远不会有交集。

大学第一个寒假,我迫不及待地踏上归途。快到村子时,我忽然看到村口大树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佝偻着身子,像是秋末时节被遗忘在田野的玉米秆子,没有一点生机。他似乎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吸着烟,跺着脚,大概想把寒气赶走。陡然,他好像看见了我,什么也没说,扭头就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我的心咯噔一下:“没错,是父亲!难道父亲是在等我?不可能吧?”我狐疑地走回去。

就这样,杨柳青了又黄,黄了又青,转眼七八个年头过去。我出嫁的前一晚上,该说的话妈妈都叮嘱完了,可唯独不见父亲的身影,我也早就习惯了父亲的缺席。半夜,我口渴起床,却看到父母的屋里还亮着灯,似乎还有说话声。我凑过去,听见妈妈说:“你就没喝过酒,怎么出去喝这么多?闺女出嫁你心里不舒服吗?”父亲的声音传来:“这妮子,哎!怎么……跟我不亲呢?成天跟你说话,我一回来,她就不说了。”“还不是你平时太严肃?”“走一学期,也不打个电话,到村口等她,她也不搭理我。俺爷儿俩都没好好说过话。她就要走了,以后见得更少了,更不会说啥话儿了!”

不知怎么了,那一刻我眼泪像骤然决堤的江河,排山倒海,汹涌而来。在家生活了二十多年,我还没有和父亲好好说过几句话呢,转眼就要走了!从前,我说他不亲我,可是,要是没有他拖着瘦小的身板儿,爬高上梯,风里雨里,哪有我上大学的钱呢?他在村口等我说话,而我在等他先说,最后等成一对沉默的人!

那一晚,我再也没有睡着,一句话在我心里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一见到父亲,我郑重其事地走到他的跟前,清清楚楚地说:“爸,你爱我怎么不早说呢?我爱您!”我试图去拉拉父亲的手,但是竟然伸不出去,毕竟中间是二十多年的鸿沟。

父亲一怔,继而转过身去,胳膊在脸上擦着什么。坚冰终于在这一刻被春潮彻底消融,从此,我们的世界春暖花开。

编辑|龙轲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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