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年,我在车间的时间比较多,我熟悉工业企业的情况比较多。自然,我书写工业也比较多。日常生活里,我每天跟企业、客商以及工业园打交道。与工人、与机器、与项目的接触中,自然也有比较多的感触和思考。于是,陆陆续续写下了自己所看到的工人、看到的产品、观察到的生产工序、观察到的产业发展。其实此前我曾认为工业与诗意是一组悖谬的词语,而现在我的日常就是跟这些坚硬的事物打交道,自然而然发掘出了其中的诗意,陆陆续续写下了一批聚焦新工业题材的诗歌。
工业题材的诗歌不是新事物,而煤炭工业作为最早的现代工业,这一领域的诗歌自然也不少见。古人写诗,几乎各种题材都有涉及。我翻到宋人戴复古写诗,就有讲到萍乡的煤炭。再细翻,唐宋元明清,每一代都有诗人写到过煤炭的开采和使用。
我不是煤炭人,也不是矿工子弟。但我自小生活在被称为“江南煤城”的萍乡,我的周围,几乎随便找一个同事、亲友、邻居,都有家人与煤矿有关。
说起来,萍乡挖煤算是比较早的。书上说从唐代起,萍乡人就通过开挖土窿小井成规模地采挖煤炭。到了1898年,当时的朝廷决定整合小煤井在萍乡设立一个大煤矿,使用机器采煤,后来成为当时亚洲最大煤铁联合体汉冶萍公司的一部分。这个煤矿开矿之初建设的巷道,到今天还在出煤。
我们这地方的煤炭资源丰富到了什么程度呢?据说,原先小煤窑风行的时候,几乎每个村子里的山头山沟里都有人在开矿,三五个邻居凑一块,随随便便就挖了个小煤窑洞口。在整治小煤窑的过程中,有的人家从自家火炉房或杂屋地面朝着后山方向掏个洞,一家人就那么一担一担将煤挑出来装车。
后来我有机会去北方,看到那些大煤矿,才知道南方的煤无论从储量还是质量,无论从煤层的厚度还是矿区的规模,都有点拿不出手。但就是这样“拿不出手”的煤炭,却曾经养活一座城市,养活我周围众多的人们。
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我对煤矿自然是有了解的,也是有感情的。在练习写作的过程中,不自觉地就写下了一些关于煤矿、煤炭、矿工的诗歌。那时我并没有将它们归纳为新工业诗歌。现在梳理一下,竟然有几十首煤炭工业诗歌了,这无疑是我诗歌写作题材中的重要补充。
诗歌帮助我们在生活中开辟了一条又一条充满不确定性的小路。生活的美感与意义就由这种种不确定性组合而成。
而新工业诗歌,在这个过程中既是呈现,也是参与。它让坚硬的事物找到柔软的角度,它让冰冷的题材找回温暖的触感。对工业的呈现与讴歌,对煤炭的拥抱与观照,可能正是诗歌对生活美感的新贡献,可能正是在这不确定的生活里创作新工业诗歌的意义所在。
漆宇勤: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34届高研班结业,参加第35届青春诗会。在《诗刊》《青年文学》等各类刊物发表诗歌散文多篇。出版作品集《靠山而居》《翠微》等。获白居易诗歌奖、孙犁散文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