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艳的诗 [组诗]

蒋艳

风 车

风不停，风车就转下去，

事物之外拽着长长的天际线。

触不到的尽头，用气态演示圈圈年轮。

将风变为数字，我们的童年，

贴地飞行的风筝，牵引是岁月最想做的，

转瞬在绳索的那头捆缚起点。

暗下来的天色，依稀的灯火，风车照亮了

村落。和风相伴，我须要些重量，注视睡梦，

给虚构时间，拢在云雾中。

风车自顾无言，低处的冷暖仰望，寂静的

山峦守候，不独自拥有生命的开始和结束，

不曾拥有皱纹地转啊转。

八月的某天清晨

白鹭展开清晨的羽毛，

溪涧里，缓缓流淌的行文，

汽笛开启沉睡的红日。

鱼虾是上游湖泊遗漏的标点，

白腹水鸟正用童话编织

绿野里的小木屋有个小女孩儿

和它共用餐食。

蒸笼里蒸腾的白雾，上升至看不见

的高度冷却下来，清晰映现

早餐店里糕点西施，前额细汗

脸颊红润地销售桂花糕、紫薯包、

红糖馒头、红枣糕。

树林葱茏得像一声叹息，

多余的临摹，阳光照耀溪涧干涸的

外沿、潮润的中部、流动的内里，

堤岸弧度曲张，使雪色身影兼具弹性，

踱步的白鹭，微微反射金黄。

黑喙叼起的鱼，像叼起八月早秋。

遥想草堂，一行白鹭之下，

杜甫远望西岭雪山，近观船舶水岸。

白鹭发呆的时辰，和我咫尺的背影，

一动不动，此刻它装得下一位诗人，

也装得下整个清晨。

熏风吹到松林上方

夜晚捕捉灯光，灯光成了有效的机缘。

光亮处，乒乓球桌案，来回拍击的人，

你来我往。

金属颗粒肆意停靠街道两边，

从我身边擦过的，些微柔软，挑战月亮的

轻盈，在夜晚送过来的熏风之前。

熏风吹过一片空无，吹到松林上方，

省略了行踪。下方，我的父亲大着胆量

独自穿过幽深林间道，离三爹的

田间瓦舍，还有一支谣曲的距离。

狗儿摇起了尾巴，三爹从旱烟的烟雾中

探出，他们拥抱，他们阔别已久，

再次相见，想把一火车的电池都用上。

三爹鱼塘里的鱼

父亲说，山上的鱼塘，鱼大而肥美，

山凹的鱼塘，鱼不情不愿的，

不得伸展，要小一些。

三爹的鱼塘在山上，冬季给鱼塘

换水，大鱼打捞出来，鱼苗留下，

这些活儿都要赶在过年之前完成。

三爹的两个大鱼塘，已呈阴阳之势，

很快第二个鱼塘的水也将抽干。

这些银亮的、黑色的、红色的鱼，

暴露在蓝天下，绿野成为另一个家园。

山顶和天空相互牵引，小猫嗅到鱼的

气味，捕捉的乐趣胜过遥远之物。

肥美的鱼装满了三爹的箩筐，一部分

背到集市卖掉，一部分做成鱼干、鱼冻、

鱼糕，家里水缸养几条，红红的鲤鱼，

似把喜乐领进新年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