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忠实
如果说发表在《天涯》(2024年第1期)的小说《十万嬉皮》是○○后青年作家杜峤在小说结构、情节和精神上的一次大胆尝试,那么刊发在《作品》(2023年第10期)“超新星大爆炸”栏目的《照相记》《白马记》《复仇记》《结婚记》《远游记》等五篇短篇小说则是杜峤在小说时空的建构中,将古典主义和现实主义融合在现代主义的有力呈现。透过杜峤的一系列小说创作实践,我们并不难发现他在具有猛烈的爆发力和敏锐的观察力特点的同时,还对经典有着独到的理解,并想借助自己的力量对其进行解构。恰如杜峤所言:“关于如何让两个时空各具合理性及张力又能彼此互动,我做过不同尝试。写过跨越百年的家族传承(《西湖》2024年第1期的《惊鹿记》),写过当代学者对《红楼梦》及苏轼的摹想(《作品》2023年第10期的《照相记》),也写过以大唐为背景的套层结构游戏(《作家天地》2021年第11期的《诗人之于花瓣》)。”
从整体上来看,这是五篇在风格、向度和叙述上似乎有着互通之处的短篇小说。在这五篇小说中,杜峤带着对生命的深刻体验深入到了生活现场,以冷静的笔触和丰富的想象讲述了五个各不相同的故事。解读杜峤的五篇小说,我们可以根据小说的风格从两个方面进行切入。
其一,是古典的意蕴,这种风格主要是体现在《结婚记》《照相记》中。这两篇小说不仅具有古典主义的内核,还分别对《红楼梦》进行了解构。《照相记》通过《红楼梦》串联起整个关于“消失”的故事,“我”和春懿是红学专家苏廷乾的学生,在进行学术研究的过程中,苏先生突然失踪了,春懿从上海回来后向“我”讲述了苏先生失踪的始末。通过春懿的讲述,我们可以看到苏先生失踪前是有着贾宝玉般的忧郁气质的,那是不是也可以说,现代时空的消失和古典时空的消失、于现代时空中消失的苏先生和古典时空的《红楼梦》和贾宝玉,在某种程度上也存在着密切的联系?总之,这篇小说尽管讲述的是一个消失的故事,但其在精神上的意义和价值已经远远超越了小说文本。在《结婚记》中,杜峤以“我”的视角讲述了柳湘莲与尤三姐的爱情故事,充分体现了作者解构经典的能力。这篇小说是现代主义和古典主义交织,杜峤既赋予了《红楼梦》后现代的意味,使其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呈现在我们面前,也让我们看到了作者在建构小说两种时空方面的见解和能力。
其二,是对现实的挖掘,这种风格主要体现在《复仇记》《远游记》《白马记》三篇现实题材小说中。《复仇记》的故事很简单,讲的就是一个关于每个人的“复仇”方式和目的都不一样的“复仇”故事。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小说的叙事节奏是宛如流水一般缓缓流淌的,但却并不缺少力量,给我们带来一种沉重的感觉。《远游记》的视角同样是“我”,“我”把父亲的骨灰带到日本,最终又将其带了回来。杜峤通过一场与黄双的对话讲述了父亲与家庭内部和外部的关系,回顾了父亲的一生,这其中也体现出了杜峤对生命和远方的深刻体悟。探讨《白马记》,那就不得不谈及小说中的关键意象“白马”。在这篇小说中,“白马”并不是单一的,它是许褚的坐骑照夜玉狮子,也是海报和歌词。实际上,在小说的更深层次,“白马”其实也蕴含着杜峤对当下时代和社会做出的一些思考。
这五篇小说是杜峤的大胆尝试,暗藏着作者在创作上的无限的可能性,散发着一种古典与现实的力量,具有李浩所说的“明显的喧哗感”的特点。透过作品,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杜峤的小说既是对故事的讲述,同样也是自我的叙述和言说。尽管随着年龄的增长,杜峤在积淀更多的生命体验和人生经验后,他的小说或许会显得更加厚重和成熟,但他在尝试和摸索期中创作出来的作品永远都是值得他回味和纪念的。这也正如杜峤所言:“随着年龄愈增,每个写作者或许都会不可逆转地变得更成熟、更均衡、更从容。但少年时代的作品无法替代。我想我会永远珍视它。”而我也相信,杜峤在日后的小说创作中,一定能从这五篇小说中找到一条真正能“让两个时空各具合理性及张力又能彼此互动”的新思路和新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