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程才

程才是我的学生，我是他十多年前的任课老师。

程才，长得胖乎乎的，胖得没有了腰肢和颈子。

如今快餐“营养”，少运动，让不少学生变成“白胖萝卜”。程才读书似乎也认真，从不缺课，按时交作业，但他念书属“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的那种，各门功课学得都不好。尤其作业本上字让老师难以辨认，汉文写得像甲骨文，英文如藏文。

这成绩和程才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很不相称，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程才给人外在感觉是个很聪慧的男孩，但不知为什么在课堂上，很亮的眼光却逐渐地就暗淡下去了，如秋风虚脱了秋阳。

程才很有人缘，他是班上一个“活雷锋”。抢着打扫班级卫生，如：扫地，下课时抢着擦黑板，用湿毛巾把讲台擦得水光闪亮。程才做好事当然受到老师表扬，受表扬后的程才，愈加勤快了，似乎要包揽班上的一切杂务。

他喜欢坐第一组第一位，靠近教室前门的地方。班上轮换座位时，他主动提出要坐那位子，而轮换本该坐那位子的同学常说视力不好，看不清黑板上的字。

处在这一位置，程才准时地为来上课的老师开门、关门，像个尽职的门卫。班上的小广播挂在黑板边上，程才像个“小广播员”，当下课的小广播音乐响起，而老师课又没讲完，想拖一下堂，程才总是及时地上前关掉广播，让正在讲课的老师向他投来感激的一瞥，老师一走，他把广播又打开。

程才做好事的“业务范围”还在扩大。成了各科的“课代表”，抢着去办公室端各科作业本，真正的科代表“失业”了，因为他总比课代表先到一步。老师办公室的用水也是他默默地打来的。

我至今忘不了程才这位同学，缘于发生在我们间的两件事：

某一天，我步行到校，途中突然听见身后有自行车急促的铃声，我自认为我是个很低调的人，在学校里平时说话做事生怕得罪人，连走路都尽量靠边行，这次我以为挡了别人道了，一回头见身后一辆自行车戛然停在面前。是程才！程才语气严肃地对我说，老师，抽烟不好，电视上都有公益广告的，抽烟会得癌症的。程才的话一落地，我那剩下的半支烟也落了地，我羞红了脸。我由此曾戒过烟，后来又抽烟时，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就不由自主地侧身，看看身边可有人。

另一件事是我上课时不小心，衣服后面染上粉笔灰，下课时在走廊程才叫停我，他走到我身后，胖墩墩的手轻轻拍打我的衣服。他打着打着，一股暖流从我心里流出来。

毕业前夕，班上开最后一次班会，我也应邀参加。同学们谈毕业后理想，有说上高中，上大学后当干部的，当教师的；也有说当明星，当老总的。发言的顺序似乎像拟定好的一样，班干和学习好的主动先发言。课快结束时，程才举手发言，课堂气氛热烈起来，同学们想知道程才的理想到底是什么？程才说：我想当厨师！教室里一下子爆发出热烈的笑声，班主任没笑，问为什么，程才说，我考不取高中，不是读书的料，同学们以后有钱了，都到我开的饭店里吃饭。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毕业后的程才与我失联了。一次在微信朋友圈里，一个微信号叫“未来”的晒出的一张婚照，放大一看，美丽新娘子依偎着一个胖新郎，新郎居然是程才！这小东西居然用这微信号加我微信骗了我这么久，也不告诉一声！我不由自主地又一次看了这婚照，心里真的为程才高兴。

把这好消息与身边朋友分享，其中一个朋友说，他啊，认识，现在混得不错，在一个大厂里搞副总，年薪二十多万呢。

这个程才！朋友的话又让我高兴了一回，晚上躺在床上，眼前浮现出程才的形象来，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