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问青天

2024-07-01 00:00:00鲁北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24年6期
关键词:爷爷

爷爷喝酒

世界上只有一个黄河口,黄河口在山东东营。

泱泱黄河,像一条昂首跳跃的巨龙,从青藏高原出发,以雷霆万钧的气势纵横贯穿整个神州大地,一路奔腾,最终抵达东营,缓缓注入渤海。

李白曾感叹:“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我借用李白的诗句,写道:“黄河之水天上来,流过山东,流过利津,流过汀罗,流到后墩,流成了草叶上的海。”

后墩是一个小村的名字。据《利津县志》记载,我的小村建立于1937 年,清代此处设有三个烽火墩,墩北有盐滩,名曰后墩,沿用至今。建村之前,这里是黄河冲积平原,杂草丛生,野兔出没,是一片肥沃的新淤地。一眼望不到边的除了莽莽野草,还是莽莽野草。

最早来这里开疆拓土的是我的老爷爷,当时没有村名,习惯叫李家屋子。那时候,我老爷爷和老奶奶,带着我大爷爷、我爷爷、我三爷爷,还有几个老姑,从一个叫东营的小村,穿过黑暗,跨过黄河,越过沼泽,绕过兵荒马乱,来到这里,在一望无垠的大荒原上,升起了第一缕炊烟,给夜幕下的大荒原万道霞光。

春上,我的老爷爷带着我的爷爷们,把一片连着一片的野草,一镰一镰地割倒,用铁锨把泥土一锨锨翻开,耙平,撒下去玉米、高粱、谷子、花生的种子,到了秋上,收获了一个个沉甸甸的秋天。

往后,从寿光、金乡等地,来了一些开荒种地的,升起一堆堆篝火,这里更热闹起来。

渐渐地,有了村庄的样子。

我的爷爷叫李荣吉,他不是李隆基。李隆基是皇上,我爷爷不是。我爷爷一辈子没有本事,但有脾气,活得有尊严。

我记事的时候,我的爷爷已经上了年纪,早没有脾气了,成了一个倒背着手无所事事的小老头儿。记忆里,早上,我的爷爷把一张陈旧的桌子摆在天井里,桌子上放着一把酒壶,是锡做的。酒壶旁边,放着一个酒盅,瓷的。一条一拃长的黑不溜秋的梭鱼,放在桌子上的小盘里。小盘是白的,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条小梭鱼,是爷爷的酒肴,用奶奶做饭的灶膛灰烧熟。每次,爷爷小心翼翼地把梭鱼从灶膛的热灰里取出来,在手里拍打几下,噘起嘴,吹去上面的灰尘,放进小盘里。吃的时候,爷爷不用筷子,而是用右手的大拇指和三拇指往梭鱼身上掐一下,掐下一点点儿来,放进嘴里。喝一盅酒,吃那么一点点儿。有时候,我赶上爷爷在喝酒,他就掐一点儿,塞进我嘴里,咸得我直皱眉头,但还是贪婪地咽下去,回味很久。

我的爷爷好酒,狐朋狗友也多。罗家逢五排十赶集,大集之日,必见我爷爷的身影。在集上,爷爷也买不了多少东西,往往是转几圈儿就找一个小酒馆,喝将起来。有时三五人,有时四五个,推杯换盏,划拳行令,用不了多久,我爷爷已经酩酊大醉。那些人逃之夭夭,接下来要我的爷爷签字画押。我爷爷是这个店主的常客,人家认识我爷爷,他签字好使。五天一个罗家集,积少成多,我爷爷的吃吃喝喝定要花去不少银子。到了秋上,人家找到我爷爷,算酒钱。几个算盘珠子一拨拉,喊出一个钱数,硬生生把他兄弟仨苦心经营一年的收成,收去了一大半。我大爷爷一看这样不行,就分了家,把我爷爷分了出去。从此,我们过的日子,远远地落在了我大爷爷和三爷爷的后面。

当时是困难时期,吃不饱,穿不暖,但我爷爷喝酒的初心不改,攒上几毛钱,就到门市部里打上二两,一口喝下去。

我爷爷有酒量。传说去罗家赶集,买上一葫芦酒,盛五斤,散集后回家,途中能全喝光,经过金盆门市部时,再打上五斤酒,然后回家。一匹枣红马驮着他走到家门口,他一定是醉着。我猜想,我爷爷就是酒仙。就算酒仙李白也不及我爷爷的酒量,据说那时候,李白喝的是米酒。

我高中毕业以后在村里当小学老师,那时候我爷爷七十多岁了,还能喝一斤酒,很少吃菜。早上起来,他把饭桌搬到天井里,把酒壶放到桌子上,一天的喝酒就开始了。他把酒慢慢地倒进酒盅里,倒得满满的,但从不一次喝干,总是喝去一半,再倒满。太阳慢慢地升起来,照得西墙有了阴凉,我的爷爷把小饭桌搬到西墙根,还是那样喝将起来。太阳越升越高,他把小饭桌搬到了屋后面。太阳按照它自己的意志,一直向西。我爷爷把小饭桌搬到了东墙根。接着,他把小饭桌搬到天井里。最后,他把小饭桌收拾到屋里。

一天就这样结束了。一年就这样结束了。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我爷爷有酒德。邻居张老头儿经常找我爷爷拉呱,我爷爷让人家喝酒,人家往往推辞,有时候喝,有时候不喝,喝也喝得很少,象征性的。爷爷从不去人家家里喝酒。我爷爷有个远房侄子,好酒,看到谁家来了客人,他就凑了去,混酒喝。对此,我爷爷很烦,说喝遭人白眼的酒,比喝马尿难喝。

我的爷爷活到80 岁,弥留之际,爷爷把手伸出来,哆哆嗦嗦地作出端酒盅状,嘴里不清晰地说出一个“酒”字,我的小叔迅速取来酒瓶,把酒倒进酒盅里,端到爷爷嘴边,爷爷慢慢咽下去。爷爷喝了一盅,又喝了一盅,小叔的眼泪滴进了酒盅里。当爷爷喝下第三盅的时候,嘴再也张不开。我的小叔大哭起来。此时,爷爷驾鹤西去,结束了他平凡的一生。

爹的酒

我父亲喜欢喝酒。他从哪一年开始喝酒,我没有问他。从我有记忆的时候,他就喝酒了。那时候他在生产队里当队长,也算是乡村里的干部,手底下有二三百口子群众。

那时候大都是在家里喝酒,没有什么好菜,一盘花生米,一盘葱炒鸡蛋,就是上等的酒肴。也没有什么好酒,大多是地瓜干子酒,后来好像喝乌河大曲、景芝白干什么的,稍稍上了档次。

一年到头,喝酒的次数也不多。年节上喝点儿,我的爷爷奶奶生日的时候,陪着来给老人祝寿的亲戚朋友喝点儿。那时候,父亲自己饮酒的习惯还没有。

我喜欢在桌子旁边看父亲喝酒,一是时不时地有大爷、叔叔夹一筷子菜放到我的嘴里,让我打打牙祭,二是看他们划拳行令,煞是热闹,也是一种文化。“螃蟹一,爪八个,两头尖尖这么大壳儿,眼一眨,脖一缩,夹夹不住,往后拖。六啊六,两不喝。三桃园,两不喝。单敬一个,你就喝。”此酒令主要考验一个人喝酒时的反应能力。在这个环节上,我父亲很少喝酒,我很佩服他的思辨能力。其实酒令还很多,如猜火柴、压指儿、明七、暗七,都是。

有几年,年节上喝酒,在我们那里风行。农闲时节,又是传统节日,也没有多少娱乐活动,寒冬腊月里,大家就聚在一起喝酒。往往是,今天我摆场,明天你摆场,后天他摆场,从年前腊月二十三到年后二月二,就别想闲着。

那时,在大街上看醉汉,是我童年的一大娱乐活动。喝醉了酒的人,洋相百出,有的在大街上东倒西歪,哼小曲;有的在小巷里跺着脚,骂天骂地;有的趴到自家的炕头上,哭自己的亲爹娘,但亲爹娘还活着呢!

我记忆里,我的父亲喝酒,没有醉过,不像我爷爷,整天醉醺醺的。

父亲自己饭前喝酒,是我和弟弟结婚以后了。那时候,经济条件好转了,不为吃喝发愁了。

我父亲六十岁那年,有一天,他忽然头晕、恶心,不省人事。叫来村医生做了初步诊断,应该是血压高与心脏病所致。过了几天,到县医院做了一个全面检查,无大恙,就是血压与心脏有问题。医生建议,不能再喝酒了。

回到家里,父亲断然把酒戒了。

我的父亲喜欢喝酒,一辈子不吸烟。喝酒之好,因身体原因,与之拜拜了。我劝父亲,不用戒酒,少喝就行。父亲告诉我,不戒不行,你能喝一两,喝二两不行吗?你能喝三两,喝半斤就不中吗?咱经不起人家劝说。劝来劝去,还不就又喝多了,怎么能戒得住酒呢?还是一滴不喝吧,谁也拿我没办法。

父亲说得有道理。酒场上,确实有劝酒高手,往往逃脱不过。一滴不沾,刀枪不入,天王老子拿你没办法。

那年除夕,我和弟弟在喝酒,劝父亲喝点儿。父亲说,等他活到七十岁,开始喝酒。父亲已经为自己后来的继续喝酒,埋下了伏笔。

父亲说到做到,十年时间,没有喝一滴酒。我很佩服我父亲的定力。

七十岁生日那天,父亲开戒了。他高兴,喝了足足半斤。

往后的日子,午饭和晚饭前,他都喝一小杯,不到二两。家里来了客人,或年节上,另当别论。他有酒量嘛!

一晃,又喝了十年。

我到了县上工作以后,就不用父亲自己买酒了。我一个朋友的媳妇在县里的东港酒厂工作,在那里负责销售,我每次买酒就去找她。她都是给打上缸头。酒比水轻,缸头就是上乘的酒。记得小时候到小铺里给爷爷打酒,酒盛在坛子里,用装满麸子的袋子盖严,不能跑了酒味。打酒的时候,卖酒的人会把酒提子捅到坛子底上,把酒盛进提子里,再通过漏斗,倒进酒瓶子里,递给你。他才不会在坛子口上给你打酒呢。

刚刚到县城那会儿,我一次给父亲买十斤酒,坐交通车送回去。以后一次买二十斤,但也经不住喝。他好友,不仅自己喝,也给人家喝。后来,我干脆一下子买上五十斤,慢慢喝去吧。那时候没有私家车,回一趟家往返100 公里,很不方便。说什么也不能耽误了父亲喝酒。

父亲爱酒。有些上档次的酒,他自己不舍得喝。前些年我拿回家的茅台酒和我去台湾时捎回来的红高粱酒,他一直藏在橱柜里。父亲也势利,看人拿菜碟,来了尊贵的客人,他毫不吝啬,一定会拿好酒伺候。他自己一个人,总是喝那二三十元一斤的欣马老窖。

他忘不了,六十年前,二叔结婚,他为了两瓶酒,几乎跑遍了整个村子。二叔结婚前,我父亲在爷爷家存了两瓶酒,藏在一个柜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让爷爷找出来喝了。响门的晚上,我父亲翻箱倒柜,说啥也找不到那两瓶酒了。那两瓶酒是二叔结婚当日招待正亲家的。问我爷爷,我爷爷直摇头,急得我父亲满头大汗,一个人躲到屋后头默默地哭了很久。那时候,酒是稀缺之物。最后,我父亲擦干眼泪,到揣摩着有酒的人家去借,一直跑到村子最东边单振山家里,借了人家仅有的一瓶半酒。当时,单振山在胜利油田当工人,生活相对富裕。

记得三十多年前,父亲喝了一瓶叫燕凌春的酒,酱香型,被誉为“北方小茅台”,是北京市昌平酒厂生产的,五元钱一瓶。那是他喝的最好的酒,他好有期待地对我们说,如果每天能喝到燕凌春酒,就足矣了。那意思是,喝不到燕凌春酒,好像这一辈子就白活了。

后来,我的父亲不仅能喝得起五元一瓶的燕凌春酒,也喝得起三十元一斤的当地名酒欣马老窖。时不时地还喝五粮液,喝茅台。

万丈红尘一杯酒。

我与酒

我不喜欢喝酒,但我有酒量。酒量再大,也有喝醉的时候。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在别人眼里,我没有喝醉过。其实不是那样的,我喝醉的时候也很多,只是别人不知道。有时候喝多了酒,回到家里,拿个马扎子,坐在马桶前,呕吐不止。

我第一次喝酒是1981年,我刚刚18岁,当小学老师不久,在同学家里喝醉了。那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叫醉,也忘记喝了多少酒了,反正是走路摇摇晃晃,还翻江倒海般的把酒肴全吐出来了,有把整个胃也吐出来的感觉。

在乡村当老师的时候,晚上也无聊,就凑份子喝酒。一所小学,老师也不多,也就是七八个,大都是民办老师。学生走读,我们走教。学校远离乡镇,附近也没有小饭店。好在学校所在的村里有一家肴兔子肉的。冬天里,兔子肉就是下酒的好菜。晚自习结束,喝酒开始。有几个老师,做几张纸条,写上一元、三元、五元不等的钱数,揉成纸团,抓阄儿。

同事中有一位年龄小的老师,也就是十五六岁。他不参加抓阄儿,只跑腿。有一年,他父亲去世,他接班到了学校,初中文化,教不了课程,就安排他打铃。那时教室里没有电铃,就把一个铁铃挂在高高的杆子上,上下课的时候,他拽铃胆下的绳子,铃声传遍校园的角角落落。这个小同事不喝酒,买肴兔肉回来的路上,他得消灭掉两根兔子腿。

学校里没有伙房,也就没有锅碗瓢盆。整只的肴兔买来,就用手撕撕,放到洗干净的茶盘里,用手抓着吃。讲究的人,找两根树枝子,刮干净了当筷子。寒冬腊月里,也划拳,也行令,吵得天上的星星直眨眼睛。半斤多酒下肚,个个充满惬意。朦胧中骑着自行车,穿过夜色,沿着乡间小路,回到自己的家里。

当小学老师十五年,还是和同事们在一起喝酒多。

在乡下,一年四季,只有冬季是悠闲的,也才有时间聚在一起喝酒捞肉。年前年后,我习惯请村干部到家里喝酒,也请年龄相仿的童年伙伴到家里喝酒,往往都是喝得醉意朦胧。总认为,喝酒一次,喝得十分清醒,也没有意思。有点儿微醺,还是很好的。依照我的酒量,我微醺,他们大都舌头硬了,腿软了,大声唱“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了。那时候播电视连续剧《济公》,大家都会哼两句。

1987 年,我到岳父家里去相亲。相亲之后,在媒人家里喝酒。媒人和岳父是一个村,还有亲戚关系。那天,我喝了一斤酒了还不说散伙,就一直喝,还口口声声说,别看我喝了这么多,去风道里吹吹,还能喝。一时传为“佳话”。那时候小,不知道说辞壶。

现在我快六十岁了,自己没有在家里独饮过。我不喜欢一个人喝酒,也从没有一个人喝过。一个人喝酒,叫喝闷酒。我心态好,从不郁闷,一个人喝酒干什么?

调到县城工作以后,喝酒的机会就多了。俗语说,日子多得像树叶。喝酒的机会,也多得像树叶。

在单位干的是办公室工作。办公室工作就是一个承上联下、协调各方的工作,好汉子不愿意干,赖汉子干不了。我不知道我是好汉子还是赖汉子,稀里糊涂地干了十五年,扫地出门,调到了新单位。

当时,在单位,两句口号叫得顶天响。一句是,天下政协是一家,横的不比纵的差。另一句是,来人就接待,没人就等待。接待?怎么接待?先茶而后酒、酒后有饭。有酒就有酒文化。记得有一年从泰安去菏泽的一个县政协学习考察,临行前,肥城的政协主席告诉我们,说那个县有一位女副主席,人们习惯叫她“津巴布韦”,那意思是,她喝斤儿八两的酒,不会推辞的。

我不仅有酒量,还有酒德,从不闹事,也不惹事,更不闹笑话。

有一年,妻子把她的姑姑从百里之外的王村接来住了四十多天。我白天忙,不能陪老人,晚上喝了酒回来,就坐在八十岁的老人床边,陪老人说说话。老人逢人就夸,说她的这个侄女婿好。

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一个小伙伴,好酒,逢酒必喝,喝酒必醉。有一天,他喝得烂醉如泥,躺在路边的草丛里呕吐不止,污浊之物弄得满脸都是。这时一条大黄狗从他身边走过,停下来,舔他的呕吐之物,不时将舌头舔进他的嘴里。他迷迷糊糊地说,不吃肉了,不吃肉了,来点儿酒就行。这时,这条狗已经酒足饭饱,临行前,抬起右腿来了一泡尿,正好尿到他的嘴上。他接着说,还是酒好,还是酒好。这条大黄狗一溜小跑着,远去。

在酒桌上听到过一个笑话。一个人喝醉了酒,不知道家的方向。只见眼前一个巨大的女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儿。他吓坏了,以为活见鬼了。忙给妻子打电话,说看到一个巨大的女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站在他的面前。他妻子骂他,你喝了二两猫尿,傻了吗,那不是咱家前面的那座黄河母亲雕塑嘛。

喝酒出洋相的人很多,我不出洋相。

喝多了酒真的很难受。喝多了酒什么也不服,光扶墙。喝多了酒就发誓,再也不喝酒了,但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用老婆的话说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父亲也喝多过,从来没有说过以后不喝了。这一点上,我不如我父亲。我父亲是喝酒战线上的钢铁战士。

我经常宣布戒酒,但没有几天,就食言了。借用一句电影台词,不是我军不行,而是共军太厉害了。酒场上,总有让你喝酒的理由。你是喝,还是不喝呢?

最近,我又宣布戒酒了。老婆激将我,说,我戒酒,她戒饭。

这次我有些为难了。因为我真的要戒酒。最近去医院体检,医生说,我的胃不好,血压也高,前列腺肥大,还有高度脂肪肝,已经不适合再喝酒了。

我这次是认真的。我戒酒,能做到。但我怕,我戒了酒,老婆要戒饭,可咋办?

美术插图:段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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