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罾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和几个朋友约在一家咖啡店小聚。
聚会的气氛在阿伟接了一个电话后发生改变。“太恐怖了!”他挂掉电话,生气又惊讶地说。
“怎么了?”我们问。
“现在的推销电话,把我的姓名、年龄、住哪里、开什么车都搞得一清二楚,隐私资料被贩卖得到处都是。”阿伟告诉我们生气的原因。
“没错,不管在哪里留下电话,都感觉相关资料随时会被卖掉。”大家心有戚戚焉。
“所以我特意买双卡双待手机,然后给手机办了张副卡,专门用来填一些信息时用,只要是打给这个号码的电话,我一律挂掉。”杨雁说话时,隐约透着一股向恶势力屈服的不甘心。
“我前几天看了个新闻,现在已经有人通过AI制作诈骗电话,也就是说你以为是你朋友给你打视频电话,其实对面是个用AI换脸的骗子,要是接到这种电话,才是最恐怖的吧。”蒙志边说边找出那条新闻分享到群里。
“其实说到恐怖电话,我觉得我上周接的一个电话,比你们说的这些都恐怖。”我喝了一口咖啡,“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比新闻里说的AI换脸诈骗电话还恐怖,大家都好奇地等待我的讲述。我深吸一口气,重新回到那个让我紧张到崩溃的下午。
那天我在睡午觉,蒙眬中,被我爸的电话震醒。
我半梦半醒地接通电话,问我爸有什么事,但是没有听到我爸的回答。他平时从来不在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我感觉有点儿奇怪,又重复问了一句:“爸,怎么了?”
依然没有听到回答,但是能听到有人讲话的声音,而且是一群人,感觉像是在大街上,吵吵嚷嚷的。然后我清晰地听到一句话,那句话把我吓得一激灵,瞬间清醒。
我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有个大叔用家乡话说了一句,“抬一下啊,来几个人一起抬一下”。联想到我爸没有回应我但是周围有一堆人,然后突然有个人说要抬一下,那他是不是倒在街上了?我比较悲观,直接想到的是他被车撞倒了,用最后的意识给我打了电话。
我焦急地、不停地对着电话喊:“有人吗有人吗,谁来接一下电话?”,就是没有人理我。接着我又听到一句家乡话:“还等什么,拿电话出来叫人呀!”这句话更加坚定了我悲观的猜测,我的脑子已经闪过失去爸爸以后的生活将发生怎样的巨变,那些我无法承受的巨变。
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喝了口咖啡,平复自己的情绪。
“所以那个电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叔叔应该没事吧?”阿伟紧张地问我,大家都等着我往下说。
在喊了无数声都没有回应以后,我挂掉了那个电话,打给我妈,问我爸在哪儿。我妈说我爸回村里吃喜酒了。这时候我已经认定我爸出了意外,而且悲观地认为是很大的意外,但是担心妈妈受不了,只能往最小的危险说,告诉她我爸可能低血糖晕倒了,问她我能联系谁。我妈说我小叔也在,让赶紧打给他。
我有小叔的电话。在打给他前,我又打了一次我爸的电话,希望现场有人能接一下,然后电话接通了,而我竟然听到了我爸的声音,他口气很正常地问我:“喂,儿子,有什么事吗?”
朋友们听到这里,都跟着我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啊,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我狂喜。
我激动的语气让我爸莫名其妙:“我在村里吃喜酒呢,能出什么事?”
我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我爸,他听完有些不好意思:“手机在我口袋里,可能不小心按到你的电话了吧。”
“那旁边有人说‘抬一下是什么意思?”
“抬桌子呀,准备上菜呢。”
“拿电话出来叫人呢?”
“叫人过来准备吃饭呀,有些客人还没到,催一下他们。”
“你没事就好,那你好好吃饭吧,少喝点儿酒。”
都说失而复得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我爸不知道,当我放下电话,我才意识到自己紧张得早就汗湿后背,然后流下了开心的眼泪。
听完我的讲述,朋友们不知想到了什么,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蒙志举起杯子:“今天我们都给家里打个电话,好好唠个家常吧。”
“我下周想回趟家了。”
“我宁愿接10个AI的恐怖电话也不想接一个这种。”
“希望我们以后遇到的所有惊吓都是虚惊一场。”
大家都把咖啡杯举了起来,几个杯子在轻轻的碰撞中,发出了“想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