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尾关漫步

田蓓蓓

在喧闹的城市中，想要寻访一方静谧之地，想要追问一段历史，想要体验一种生活，特别是在大理，那就去大理市下关西洱河北岸的龙尾关吧，龙尾关可以说是下关市区里最有历史和生活气息的地方了。

龙尾关，古关隘名。唐开元二十九年（741年），南诏皮逻阁自蒙舍川迁治太和城（今大理市旧县城南太和村）后，建此关和龙首关（遗址在今大理旧城北70里之上关），筑寨堡烽堠，置兵戍守，以卫南诏首府。现今，龙尾关遗址位于下关西洱河北岸，西起天生桥，东至大关邑村，由苍山斜阳峰南坡向东延伸，城南有天然护城河——西洱河。

可想而知，龙尾关在唐南诏时是显赫的卫守南诏的关口，在城墙上有显著的关口名称，会有威武的卫兵日夜把守。而且龙尾关历史文化遗存丰富，人才辈出。现存有一批历史文化小院，和不计其数的古井、古树。“一门三进士”的苏隆、苏兆明、苏嘉惠之家，明代翰林赵雪屏故居，传说明代建文皇帝都曾在龙尾古城居住过，有“小楼曾是帝王居”之称的“黄翠楼”，中共地下党云南省委滇西联络站等28个小院和遗址，龙尾关还出过辛亥革命烈士马骧、国民革命军全国工兵总指挥马崇六等历史人物。

但是，现在，龙尾关的历史烟云和显赫往事被关口那些烟火气息浓郁的世俗生活给掩盖住了。可以说，如今的龙尾关，低调得有点过分。不但不能在游客中拥有与之匹配的名气，甚至连关口都平平无奇，甚至没有深入走走，很容易就被误以为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菜市场。

今日，龙尾关和那些小街小巷在时间的流逝里变得平和、恬淡和从容。清晨，从黑龙桥经过，便能看到龙尾关口那熙熙攘攘的人流，靠近西洱河的北面是世俗生活的日常礼赞，这里是热闹的菜市，有新鲜的蔬菜沿街铺展，有五颜六色的瓜果在沿街摆放，小贩们的叫卖声让人置身于一个烟火气十足的市场，这里是生活，是真实日常的生活。

顺着街头的小型集市，穿过熙攘的人流进入龙尾街的主干道，这被称为寿康坡，因这里多出长寿老人而得名，寿康坡分为龙尾街和中丞街两段。寿康坡曾经是一条繁华的商贸集散地，两旁临街的人家至今还保留有石头砌成的铺台子，仔细看墙上还留有“银钱兑换，童叟无欺”等模糊的字样。有名的中医世家，“大德堂”和“松鹤堂”也在这里，两个世家曾经承担着守护龙尾关居民的卫生和健康。寿康坡呈现出一派古旧的模样，那些红砖房子和单薄的玻璃窗户让我想起了记忆中20世纪80年代的房子。如果退回到历史中，退回到几百年前，这里却是茶马古道的必经之路，也是下关到大理的唯一通道。没有现在的这些小商店，取而代之的是大大小小的马店，仔细琢磨一下，作为那个年代最大的物资交流中心，茶叶、烟草、皮货、布匹等产品源源不断地运往这里，晚上灯火通明，那种繁华的景象一定不输于如今的大理古城，过去和现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一种让人深深迷恋的对比。短短的一条路辉映着过去和现在，我时常坐在路边的石板上观察往来的行人，他们大多上了年纪，也许过着并不精彩的生活，尽管没有太多的表情却给人一种生活得平静的质感。历史的遗迹已经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中，那些繁华的街市、那些显赫的世家、那些清晰的往事都随着时间的流淌在慢慢变化。

现在的龙尾关，呈现的就是几十年前的大理，它和所谓的“老街”以及商业景区不一样，它是真实的历经时间磨砺的呈现，斑驳的老墙和屋檐上的茅草在诉说着历史的过往。街巷两边林立的都是一些高高低低的矮房子，这些房子至少都是几十年的老房子，房檐墙壁都是20世纪80年代的老式样，墙壁已然很斑驳，屋檐上站着的茅草在告诉我们这些房屋都上了一定的年纪。但是，晃眼一看，却忽然发现各式各样的现代店铺就躲藏在这些老房子里，曾经用来起居生活的老房子在今天摇身一变就是琳琅满目的各色小店铺。

其中，龙尾关的很多小吃店是比较有名的，一进入关口的街巷右侧就是龙尾关小吃店，店铺的招牌是毛笔字书写的，悬挂在大门上方，一看就很有历史气息，这样的招牌我已是许久未见。店铺里售卖的也是老下关的特色美食，饵丝、米线、炒饭、卤菜，随便点上一碗卤饵丝，小时候的味道就在记忆中被唤醒。是的，时光穿梭，回到儿时，这般滋味就是童年的味道。最让人怀念的却是店铺的格局，前门是点菜的地方，桌子并不多，顾客都是坐在往里走的四合院，中间是一方小院，这样四周都是房子中间小院的格局让人一下子就回到记忆中的过去，这些小院带着时代的印记，低矮的屋檐也呈现着历史的烟云。坐在小院中用餐，凉风习习，院落还有高高低低的花草树木，夏天不会觉得晒，冬天会有暖阳，惬意舒爽，这样的环境让吃饭变得格外愉快。

著名的食店中还有已经开了分店的李氏烤卤，他家咸甜可口的烤肉总是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让走过路过的人欲罢不能，精选五花三层的猪肉，先用秘制老汤卤煮，然后再挂到土炉里烤上一上午，刚出炉的烤肉就放在一个大盆里任人挑选。食客看上哪块选哪块，过完秤，店家随手一切，一盘让人垂涎欲滴的烤肉就呈上来，微甜咸香却不腻，一口咬下去香脆和油脂完美融合在一起，还有一种让人欣喜的食物的诱人色泽。还有夏日必备的凉鸡米线，酸甜口味，配上新出炉的烤肉简直是一绝。店里时常人满为患，熟悉的老下关的味道，最是抚慰人心，这些客人都是熟客，经常呼朋唤友的，他们时常在这里吃饭，也在这里聊天，这样的生活便是他们的日常。

在原来二小的附近还有家麻辣烫，我的一个朋友说是下关最好吃的麻辣烫，很多人到此都是奔着这麻辣烫而来。麻辣烫的店铺也深藏在老旧的房屋中，门口有很大的锅，就是用来煮菜的，叫赵记麻辣烫。有时来晚了，比如说过了12点，店铺居然过午不候，告知食客菜卖完了。我喜欢里面新鲜的食材，与现在很多的麻辣烫不一样的是，他家是将所有选好的菜煮熟后放在一个大盘子里，每人各自一碗自制蘸水，蔬菜保有着原汁原味的清香，沾蘸水后又是别有风味的麻辣烫。熟客还会再来一碗酸辣粉，再额外拌上点他家的炸酱，滋味更是一绝，一般人还不知道呢。

龙尾关这些老旧的房屋也在崭新的时光里焕发出了新鲜的气息，爱好文艺的店主看上了这些岁月斑驳带着历史遗迹的房子，他们尽可能地保留着老房屋的外观，却在内里新换了容颜。很多咖啡馆、文艺小店隐藏在这些老房子的身后。可以慢悠悠地闲逛着，看见喜欢的店便推门进入，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小螳的糖”就是一家怡人的小店，店外有很多的绿植，叶片茂密、葱茏，小店就淹没在这些植物的背后，店内可以上到二楼，看看天空，喝喝咖啡，吃吃甜品，最适合三五好友聚聚会，畅聊往事和前程。站在小店的院子里就能看到户户养花的大理习俗，环境幽静，安然美好。还有一家叫“HERE”的咖啡店，也是真正能让人放松心情的店，大大小小的各种风格的摆件把小小的门店塞得满满的，二楼有露台并养着大片大片的绿植，三楼是全露台，抬头就可以看到大理那湛蓝的天空和变幻万千的云朵。我独爱二楼，在阳光晴好的日子里沐浴着暖暖的阳光，捧一杯咖啡，看着小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看他们或行色匆匆，或怡然自得。

而在这些充满烟火气息的店铺中还杂居着很多原始的住宅，那些充满着历史气息的串珠门帘，那些门口的鲜花和绿植，那些从窗户飘出的饭菜香，都在证明这些房子是这里人们的家，是他们最温暖的地方。路过这些有着家的气息的房屋就像回到了童年时代，一晃眼就见到固执坚持老旧生活习惯的老人，来这里的理发店里刮脸，热毛巾、香皂泡、大刮刀充满着老式的记忆，刮完后还不忘照着镜子满意地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庞，无声的大笑展露出零星的几颗门牙，然后你便也跟着笑了起来。有些习惯是关于记忆的，它能一辈子带给你治愈和欢愉。在街巷中有奔来跑去的孩童，有到了饭点喊孩子回家的爸爸妈妈，左邻右舍还会相互交换菜品，三五个阿姨就找一家门口，特别是有大石头门槛的门口，各自搬个小板凳，一起拣拣菜，聊聊家常，大声地笑着说谁家的孩子比较乖，谁家的丈夫勤快，谁家的婆婆好相处，天下大事，家长里短都可以在此闲聊。

走在缓缓上升的路面上，左右两边的房子，带着历史的遗迹却飘散着今日的生活气息，这里不是什么风景名胜，最多就是龙尾关的遗址能带给你一点收获，但却是抚慰人心的烟火之地。人间烟火，最是抚慰人心说的就是这里吧，脚踏之地有过去，现在，还有明媚的未来。可以说，如今的龙尾关在大理属于最为低调的地方，它既有历史的厚重也有清新的文艺气息，但更为重要的是它是大理最真实生活面貌的呈现，没有太多的游客，这条街来来往往最多的就是在这里居住的人，特别是那些老爷爷老奶奶，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小街的两边晒太阳、下象棋、聊家常。似乎这条街以外的事情，都和他们无关，他们过着的是太阳很暖、生活很慢的日常。

可以在闲暇的时候，随意在这里散步，走在充满着历史遗迹的石板路上，看两边屋舍俨然，炊烟袅袅，再翻看一下龙尾关的显赫历史，它从唐代南诏时期一路走来的历史会让你感受到龙尾关的深厚和沉重。走进这里的生活中，熟悉的生活场景，熟悉的饭菜飘香，熟悉的家长里短，我能感受到的是龙尾关的轻盈和日常。二者巨大的反差让人恍如隔世，历史就是现在，现在亦是往后的历史。

不过，时间总是在前进，被遗忘历史荣耀的龙尾关外却是翻天覆地不断变化的世界，西洱河两旁已经建起了高楼，但西洱河却如百年千年前一样在静静地流淌。终年吹拂下关的风，吹过河面，激起阵阵涟漪，但是却在龙尾关前徘徊不前。初升的太阳将早晨带到了龙尾关，金色的晨曦唤醒了这里的生活，飘着香味的早餐，打着呵欠的人们和零零散散到这里贩卖菜蔬的小贩让日常生活苏醒，街巷两旁的树木清醒，花朵绽放，香气四溢，全然不在乎龙尾关外是什么景象和时节。

找个时间，约上友人或爱人漫步在自然古朴的龙尾关的小街小巷中，看斑斑驳驳的石板上映出饱经沧桑的房屋上的茅草，听街巷两旁缓缓流淌着的溪水声响，闻路旁花草的幽香，便能体味出龙尾关古街古巷的寂静安详、平和自然。古旧的房屋，顺势而起的台阶，路旁树下晒着太阳的老人，街巷两旁敞开大门的店铺，时光就这样遗留在了龙尾关的老街小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