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懂还能上手的造物博物馆

张经纬

遇见一件婚纱

2018年夏天，我在西湖边的浙江省博物馆布展，工作之余，溜达到了不远处的中国丝绸博物馆。

一场名为“三维科技时尚展”的临时展览正在开放。各种新面料、新款式令人眼花缭乱。结尾处，一件洁白的婚纱映入我的眼帘。这件婚纱的纹饰极其精妙，镂空缠结的花纹就像龙须糖一样，既纤细又富有韧性，在意想不到处，展现出惊人的想象力，根本不像一般的织机或手工制作可以达到的效果。

下方的说明牌上写着“3D打印婚纱”，我一下子就被这件展品吸引了，不仅是被它的技术所震撼，还因为这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此前一年多，我结识了中国3D打印文化博物馆的王馆长。这家博物馆位于上海宝山的高科技园区，由原来的上海毛纺三厂厂房改造而成，标志着这个城区从过去最“重”的钢铁之城转变为未来最“轻”的材料之城。

王馆长非常年轻，带领我参观了她精心打造、经营的中国第一家3D打印博物馆。看完3D打印的各类新潮家具、服装、乐器、饰品等未来感十足的展品后，她不无骄傲地告诉我，她的目标是将博物馆打造成一个3D打印材料数据库，能让人们看到各种各样可用于3D打印的新材料和新作品。

而她最得意的一件展品是她结婚时亲手打印的白色婚纱。这件婚纱最大的特点就是全部使用3D打印技术，实现了普通工艺无法呈现的立体纹饰和结构。有些遗憾的是，我当时只在展示屏上见过这件婚纱，因为这件展品被征集走了。

此时此刻，我在中国丝绸博物馆的展厅内，竟然亲眼见到了这件婚纱。这奇妙的偶遇，让我感叹妙不可言的缘分。我赶紧拍下婚纱的照片发送给她。

王馆长很快回复信息，开心地承认，这就是她曾经拥有过的婚纱。

没有你找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过去许多年里，我去过无数家海内外博物馆，其中展品的主人不是作古千年、万年，就是远在天涯海角。你是否想象过，某时某刻和博物馆展品的旧主人发信息聊天呢？

而事实上，这就是我们真正缺乏的一种博物馆参观体验——一种与文物零距离接触的感受。这些年里，我一直致力于解答如何看懂博物馆。但很多时候的回答只是，请多去几次博物馆吧。毕竟熟能生巧，说不定哪次去的时候，就突然开悟了呢！

不过有了上述那次独特的经历后，我似乎有了不一样的答案。其实，我们可以去一些能直接看懂、还能上手的博物馆。

这一类博物馆，有人称之为造物博物馆，或者用博物馆的术语来说，被称为行业博物馆。拿上海来说，截至2021年年底，全市共有备案博物馆158座，其中文物类博物馆50座，行业博物馆69座。后者的数量不但超过前者，而且五花八门，比如证券、金融、烟草、会计、铁路、电信、消防、公安、笔墨纸砚、玻璃、琉璃、3D打印及纺织等。纺织博物馆还不止一家，有的侧重纺织，有的侧重服饰，还有的侧重各个民族，体现了上海在纺织服饰方面的历史积淀。

几乎每一个行业都有与之对应的博物馆。数量、种类之多，超乎我们的想象。正应了那句话，没有你找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从博物馆走向未来

行业博物馆最大的特点就是，你绝对看得懂，还能直接上手。这类博物馆生怕观众看不明白，会把每一个步骤介绍得非常详细。以我非常喜欢的、同在宝山的上海玻璃博物馆来举例，玻璃博物馆前身是上海玻璃仪器一厂，对玻璃制造的每个步骤都介绍得非常详细。最后，参观者还能体验热玻璃吹制、灯工、热熔、马赛克、玻璃彩绘、玻璃雕塑等工艺，制作自己喜欢的玻璃制品。

同样，上文提到的3D打印博物馆也有类似功能。对新技术、新材料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在这里体验不同材料在3D打印过程中真实的塑形过程。

从这些项目中可以发现，行业博物馆非常友好。我们以往认识、熟悉的博物馆，总让人觉得传统老派，其中的展品也以年代久远来凸显价值。而行业博物馆则完全不同，它们努力向每一个参观者讲述日常生活用品的建造过程。

通过参观水厂博物馆，我们可以知道一滴来自长江和钱塘江的水，如何被加工成自来水管中的清洁生活用水;在纺织博物馆里，我们也可以了解一朵棉花如何从种子长成棉铃，变成纱线，经过染、织、裁剪、制作等过程，最后变成可以穿在身上的美丽服饰。

此类博物馆最大的功能就是展现了物品的生产、消费等循环流程，并积极邀请参观者参与体验。所以，大家千万不要吝啬自己的双手，努力把握每一次参与实践的机会。多多前往造物博物馆，你在博物馆里，也有机会在不经意间遇到可以给你带来惊喜的“王馆长”“张馆长”，他（她）们都是向我们传递知识的NPC。

最后向大家推荐正在浙江省博物馆展出的“匠心神工——浙江省近现代工艺美术精品展”（2023.09.12—2025.09.11）。东阳木雕、青田石雕、瓯塑、萧山花边、龙泉青瓷等传统工艺门类，正等着向每个对造物感兴趣的同学展现物质文化的创造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