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随穗
时间有一张面孔,欢乐与悲伤的标识不能掩映在一个词语的生动之中,那些生机勃勃的物象,在时间的标识里寻找到自己的归属。一个被命名为“时间”的词,不停地以流年的方式解读着自己。
足迹所及之处,如果是废墟遍地,在缝隙中能不能找到呼吸的气息?能不能找到压在下面的影子?
时间不是裁缝师,它无法把废墟缝好,无法缝合破碎的影子。
足迹留给陈年的每一个启示,就是在废墟中踏遍荒凉和苍茫,把自己走丢,然后化作废墟的一片。
影子的根在哪?时间如果有老家,是不是影子的根?
如同拾级而上的台阶,那些质疑从底部向上,在不可触摸的高处,时间从来没有做出最好的决定,让影子轻得像一层风,但吹不动;像一层水,但流不动。追问在持续中获取到流年的加持,时间的影子升级到矛盾的复杂地带,它们之间无法剥离的纠葛,终究要成为废墟之中漫长的腐朽。
那么,让脚步找到休憩的片刻,依旧前行的时间,带着不情愿的影子穿越在荒无人烟之地,或者人声嘈杂之处。脚步作为时间的意象,这个时候需要休整,把自己的意义重新构建,以达到抵达目的诉求。
夜很深,时间正在排斥那些高频率的陈旧:“光阴荏苒、白驹过隙、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弹指之间、转眼之间、日月如流”。无法成为影子的词汇成为强占于纸张上的石头,由夜色来一一批判。时间没有它们讲得那么快,如果真是这样,何有当下?时间是漫长的,这不是针对一个生命而言,时间的长度,海水和黄土以及天空和树木作证。它们的集体在场,它们不可避免地成为时间的影子,而这个影子的坚实度,一定会超过陈旧的词汇,对抗那些顽固的石头。
其实夜色是时间的背面,而影子是这个背面辽阔的铺底。在单纯的色彩中,裁缝师的针线用来缝补白昼的阴影部分,让那些缺少阳光的角落盛下光明的余晖。余晖中的斑驳光点交给影子,影子是时间最好的收藏者,让这些光点记住一些事儿,那些事关乎的是时间之中的无限漫长,和不可消逝的时间执念。
一秒钟之后的时间全部死亡,历史是时间的遗物。时间在无穷尽的生死轮回中,每一刻的重生都是这个世界最广博的接纳者。时间无所不能地囊括了有形无形的万物,时间的重生,就是万物的重生。
留在身后的所有存在,皆为时间的另一种存在。
存在的时间新旧分界线,是以秒时不断地切割之分。那好吧,专注于另一种时间的存在,就意味着把时间的过去推到笔端之前,让这些文字在沉寂中复苏。
回到秒时之前的寂静中,笔触轻点过铺在地上的风和洒在地上的月光,沉寂的风月渐渐苏醒,广阔之中的局限成为时间的围墙,风月无边的今夜,漫过想象之外的无限辽阔,接纳所有的死亡在今夜得以唤醒。在此,止谈风月,不问世事。时间是一种空,漫无际涯的空,稀释了很多嘈杂,让那些懂得生命的事物,在另一种境遇中慢慢地昂起头。
界线在不断地向前移动,时间一分为二地把新鲜的事物留给陈旧。不可预知地向前,时间是战无不胜的勇士,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时间继续,风雨雷电皆为风景。
另一种时间是陈旧的,在一笔一画的汉字中重新获取到生机的万物,呼应着向前的时间,它们之间的遗忘,依靠一页纸张上的书写来关照。当时间以实体的方式矗立,留在身后的那些可以是影子,在影子里完成生长的动物和植物,浮云和霞光只不过是它们的铺垫。它们可以把笔触所及之处的墨香提炼为自己的精神气,因为都懂得,笔尖是一味良药,唤醒沉睡的它们。
时间喧哗,纷纭中的时间选择了自己独有的存在方式,开始奔跑一个祈愿,表达一个诉求,放任一个理想。不再安宁的时间从身后熙熙攘攘地涌向那个分界线,它们在喧哗中获取到口述的勇气,开口叙述着自己的意愿。
时间无言吗?
时间的另一种存在的可能不是表象的装饰,它们的心事需要一支笔来描述。那么,谁在执笔?谁在那张白纸上为时间的另一种存在写下时间的现状?
一些事物可以绕过山河草木,但是绕不过时间。哪怕在时间的背面,也无法避开时间投下来的光影。时间是一个秘密,掩盖了太多的事实。
当一个花园的花蕾在时间的催促下试图散发自己的芬芳,一个阴影袭来,笼罩了花蕾打开花瓣的程序。程序设计者的技术在时间面前十分傲慢,这个巨大的阴影,便是时间秘密中隐藏的一个事实。
这个潜伏在时间背面的秘密,它有一千双眼睛盯着在时间正面发生的所有事。
不管是康庄大道,还是崎岖之路,时间的正面是一个场域,万象在此路过,留下的尘埃归于时间的背面,交给时间的秘密。一片森林的原始性莫过于时间的一瞬间,就长度而言,森林的漫长在时间表上只是一个刻度,它的长度根本无法跨过这个刻度。而这个度随着时间的延续,渐渐隐入时间的背面,它如何生长,如何成参天大树,在这里的庞大阴影中,也是一粒尘埃的渺小。时间的场域是留给背面的唯一通道,从这里通往另一面的事物,在漫长的生长中把果实带过去。
果实的内部隐藏着一条光明的路径,可以迂回自己所有的飞翔。让那些需要奔跑的果实,在土壤中给自己的光芒贴上时间的标识,一切来自黑暗的事物,在此得到指点,它们终究要在时间的背面转身,奔赴自己的使命。
设计者的秘密是什么?
夜色中绽放的花蕾,把枝繁叶茂投以时间背面的阴影,以及一颗果实的腐朽和种子的留存,都在设计者的秘密中程序化地进行着。使命,只不过是一个放弃了理由的措辞,在这里,是时间的推行者,它一直在前,尽管身后是一个广阔的、另一个时间现场。